小孩看到宁昭,缩进了井里躲起来。
颜海凑过去看了一眼,小孩在井里瑟瑟发抖,一张鬼脸往外看,看到颜海也十分害怕,往井底下钻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他就这么呆在青云观,不怕清虚道长收了他吗?还有道观里有这么多神像法宝符咒什么的,难道他就不怕?”
宁昭道:“这可是厉鬼,清虚是半个瞎子,比你好不到哪里去,有什么好怕的,他不灵,青云观也灵不到哪里去,不然香火能这么差吗。”
颜海心道跟你比起来,就没有哪个灵的。
清虚好歹比上智强一点。
颜海道:“你不把他收了?”
宁昭道:“他又不干什么坏事,收他干嘛,他无聊了自己会去投胎的,先养在这里吧。”
他不追究这个,又道:“为什么做鬼的都是孩子多?”
“因为孩子弱。”宁昭简短有力。
越是弱,就越会被人欺负,越是弱,就越会欺负比自己更弱的人。
唯有内心强而有力的人,才能无所畏惧。
在青云观打了一夜地铺,颜海睡着睡着,忽然觉得心口压了一块大石头,呼吸不过来,浑身动弹不得,像是鬼压床了一般。
等他勉强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才发现并不是鬼压床,而是宁昭将腿搁在他心口上了。
天已经发出青光,晨雾慢慢散去,是要天亮的样子,道观里的人都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门口对他们行注目礼。
小树已经拎着鱼筌下山去了。
颜海顿时满脸通红,小心翼翼将这条腿弄下去,宁昭十分不满,眯起眼睛:“大清早不睡觉动我,早晚把你的头拧下来。”
“快点滚起来,”颜海爬起来对着清虚道长打招呼,“道长,做早饭吗,多做点。”
清虚愁眉苦脸的看向厨房,里面的东西小树都已经收拾好了,锅子也刷的干干净净,一点荤腥味都没留下,可是食物分量肉眼可见的少了很多。
宁昭慢吞吞爬起来:“你们进去吧,我散散步。”
颜海看宁昭佝偻着背,小老头似的走,知道的是散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来偷东西的贼。
清虚比他想的直接多了,这货就是去做贼的。
颜海悄悄对清虚道:“道长,你们这青云观里有鬼。”
清虚笑道:“这世上哪里没有鬼,心里坦荡,神鬼不侵。”
颜海道:“哦,那你最近别靠近那口井,宁昭在里面养了个小东西。”
清虚的笑脸顿时僵在脸上。
“小”东西?
像那条大蛇一样的小东西?
算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就当不知道,让弟子们也不要靠近就行了。
宁昭散步回来,正好赶上吃早饭,在青云观豪吃一顿,两人又大摇大摆的下了山。
道童小声问清虚:“师父,快点检查下丢了什么书吧,搞不好符咒也没了。”
清虚哼了一声:“那是以前,现在你应该去看看神坛上面供奉的瓜子花生梨还有没有。”
道童:“”
宁昭和颜海下了山,两人一说,都觉得昨天晚上吃的杂鱼炒辣椒好吃,决定中饭去太渊斋吃鱼。
太渊斋请了个专门做鱼的师父,现在最出名的就是酸菜鱼头汤。
两人顺路去接上御步,大摇大摆要去太渊斋,可是还没进去,就被昨天谈生意的肖洋拦住了。
“宁大师,这快中午了,不如去我家吃点东西。”
颜海道:“你家有什么好吃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肖洋,觉得这人只是看着斯文,眼睛浑浊的很,里面不干不净的藏着东西。
肖洋道:“有香椿芽,今天早上新鲜的弄下来的。”
宁昭道:“行吧,就去你家吃。”
颜海瞪肖洋一眼,跟着宁昭去了他家。
他家竟然住在鬼市街里面。
里面杂乱无章,屋子本就狭小,每家每户又堆了许多东西,更显得拥挤。
吵闹的声音从每一个缝隙里钻出来,混合了酸甜苦辣的味道,浑浊不堪,地上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水,还有人在往外倒洗尿布的水。
御步面无表情,内心崩溃,连话都不想说,紧紧捉着衣袖,力求避开每一个水坑。
颜海道:“御步,这就是人生啊,你得习惯……”
装模作样的话还没说完,宁昭已经打断他:“少放你的人参屁。”
御步屏住呼吸,宁昭挨着他,他才觉得好点,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
进了肖洋的家门,他才好了一点。
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一边晒着干菜,一边是码的整整齐齐的稻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在搓草绳,女子在编草鞋。
宁昭出现的一瞬间,站在女子旁边小鬼跑的飞快,肖洋明显的松了口气。
正午大太阳,肖洋还能看到,可见这孩子怨念之深。
“小燕,去做饭吧。”肖洋对着呆坐的女子道。
女子将草鞋码好站起来,带着怯弱的小孩走了。
“请进,请进,家里简陋,请不要嫌弃。”肖洋领着他们往屋里走。
“这是什么?”走了一半,颜海指着角落里摆放整齐的一套衣服,和他昨夜在青云观看到的一样,麻布短褂,上面还放着一双草鞋。
衣服前面用一个萝卜墩子插着三根香,一只碗里面放了一点米饭。
肖洋叹气:“这是我大儿子,今年十一岁,家里之前穷,我也是这一个月开始给船上的人介绍生意,才好了点,过年的时候他掉了块肉,我骂了他两句,没想到大年初一就拿了根麻绳吊死了,小孩子,也没个牌位,就在这里这么供奉着。”
颜海一百个不信他说的话,因为墙上还贴着一张符咒,不知道在哪里求的。
宁昭看一眼御步,用眼神示意那张符咒。
御步落后一步,等他们都进去之后,将这张符咒悄无声息的撕下来,藏在了袖子里。
肖洋进了屋子,请他们三人坐下,他没认出来御步,但也没轻慢。
“宁大师,既然说起来了,那我就直说,我就是请你来让我大儿子去投胎的,自从我那天从酒楼出来,我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这孩子跟着我,我这心里也害怕。”肖洋道。
颜海道:“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吃你。”
肖洋道:“总归是人鬼不同,我也想让他投个好胎,不要在这里受苦。”
宁昭还未说话,小燕就将早准备好的东西端了上来了,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宁昭。
看着女子出去,御步也用去方便的理由跟了出去。
颜海心道御步今天怎么这么反常,能在这种地方用茅房。
转了性了?
至于御步和宁昭的眉眼官司,他一点也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