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下,宁昭足足皱着眉头站了一个时辰,才回过神来。
这下就连胡大痣也知道这件事情难办了。
“宁少爷,要不我们走了算了,这银子可以去别的地方挣嘛。”
“大痣,你来了正好,”宁昭从房间里翻出一个木盒子来,“你去外面抓蚂蚁,越多越好,带来给我。”
胡大痣摸不着头脑,接过盒子,道:“蚂蚁有什么用?”
宁昭道:“用处大了,去吧。”
胡大痣拿着盒子跑了,宁昭又看向了颜海。
颜海连忙道:“我哪里也不去,你要抓什么找郑表舅抓去。”
要他撅个腚抓蚂蚁,颜面尽失,那他还不如让宁昭把他送回去算了。
而且身上的衣服还是刚换的,新的。
宁昭道:“我就是要你去找郑表舅,给我抓几只鸟来。”
颜海这才答应了,出去办事,回来的也很快,手里提着两个鸟笼子,里面放着四只鹦鹉。
“万事如意!”
“寿比南山!”
“一帆风顺!”
“马到成功!”
吉祥四宝见了宁昭立刻开口道吉祥,惹的宁昭也笑了起来。
她将这两个鸟笼子挂在走廊下,等着胡大痣回来。
天快黑的时候,胡大痣终于回来了,满头大汗,一身的泥,将盒子给了宁昭。
“死了?”宁昭看着这一盒子死蚂蚁,里面还爬着几个幸存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胡大痣擦了把汗:“宁少爷,捉的时候还是活的,不知道怎么在盒子里就死了。”
宁昭将盒子放下,道:“得是活的,明天再说吧,郑表舅送饭菜来了,你去门口接,然后把大门关上。”
胡大痣领命去了。
宁昭将盒子放在树下,幸存的几只蚂蚁从里面爬出来,还没有到树上,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颜海蹲在树下看了一眼,道:“怎么死的这么快?”
“嗯,”宁昭看了一眼颜海身上飘摇的火焰,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别靠近这树干。”
颜海惊道:“这么危险?”
“不是危险,”宁昭想了想道:“它是没有意识的,不知道害怕,所以不会退,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都会反击,总要以防万一。”
颜海点了点头,假装自己听懂了。
没有意识还会反击,什么鬼?
宁昭也没指望他能懂,活人里面,也就御步能够懂了,一想到御步,她就摇了摇头。
他身上活气一向少,可是上次见他,已经到了灾厄即将来临的地步,阳寿终尽的样子,到底是什么事?
她想来想去,又回到了这颗树上。
胡大痣拎着两个大食盒回来,两只手有点抖。
颜海道:“大痣,很重吗?”
胡大痣看了一眼四周,咽了下口水,道:“不是很重,颜少爷,这么大的宅子里是不是只有我们三个了,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那些打扫的人一走,整座宅子就变得更加阴冷,夜色沉沉,留下的一点灯火就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一艘小船,一点风浪就会熄灭。
尤其是这一颗大树,遮蔽了所有天光,黑沉沉的,树叶都像是鬼影。
就连梁上的鹦鹉也不叫了,耷拉着脑袋,缩成一团。
他越看越是害怕,将食盒打开之后,碗都快拿不稳了。
宁昭连忙接过,道:“不要怕,我在呢。”
颜海一听她说“我在”这两个字就格外心安,胡大痣也稍微放下心来,张罗着吃饭。
吃过饭,宁昭让他们卷着铺盖去睡觉,她在两个人身上都留下了自己的气息,自己守在外面。
夜色越来越深,墙上开始有血珠低落,整个宅子都被血丝束缚,只有宁昭三人幸免。
子时一到,已经关好的大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宁昭抄着手,在冷风里等着外面的人进来。
很快一道人影就出现在院子里,一个中年男人,行尸走肉一般,浑身上下缠满了血丝,到了槐树下面,就解开裤腰带往上吊。
宁昭上前一步,两指一伸,用力点在他眉心,随后那些血丝飞速退下,槐树疯狂摇动,似乎在愤怒,发出的是怒吼之声,整个宅子都风声呼啸,将未关的门窗吹的“砰砰”作响。
四只鹦鹉一开始瑟瑟发抖,之后就忍不住放声尖叫起来。
血丝想要缠上宁昭,可是无法近身,只能退下,过了片刻,风声才停下。
中年男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随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
“鬼啊!”
屋子里睡觉的两个人裹着被子就冲了出来。
“鬼!哪里有鬼?”
“宁少爷”
一坨鸟屎落在了颜海头顶上。
“什么东西!”
“颜少爷,是鸟屎。”
“我他妈!”
中年男子完全没有看冲出来的颜海和胡大痣,目光呆滞的看着宁昭。
他本来在家里睡的好好的,谁知道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宁昭,一身白衣,面色惨淡,目光黑漆漆一团,活脱脱一个鬼。
更何况自己还没有在家,而是在这赫赫有名的凶宅里。
颜海看着树上那一根裤腰带,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气冲冲上前:“说谁是鬼!要不是我们宁少爷救你一命,你他妈脑袋就别裤腰带上了!”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树上挂着的裤腰带,竟然真的是自己的,顿时心惊肉跳:“这、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
宁昭道:“没事了,回去睡吧。”
她将裤腰带取下来递给男子,让颜海将人送出去。
颜海一肚子火气,半夜让人吵醒,面色不善的推了男子一把,这男子一瞬间放下心来,跟着颜海往外走。
颜海的手是温热的,是个活人。
胡大痣还在一旁哆哆嗦嗦:“宁少爷,我看到树上有眼睛了!血红色的眼睛。”
宁昭看了一眼槐树,不是眼睛,而是疤痕,试图将这树砍倒留下来的疤痕,加上血丝,就成了一只只骇人的鬼眼睛。
她再看一眼胡大痣。
这人胆子太小,大活人嗷一嗓子,就差点把他身上的三把火给嗷灭了,这才能看到这些“眼睛”。
“大痣,你怕什么?”
她温声细语的问了一句,怕自己说话声音太大把胡大痣吓的撅过去。
胡大痣一愣:“怕、怕鬼。”
宁昭道:“鬼有什么好怕的?”
胡大痣被她这么一问,一时间也不知道鬼有什么可怕的,鬼吃人,可是没吃他,鬼害人,可是也没害他。
最后他颇有深度的说了一句:“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才害怕。”
“啊,”宁昭道:“我知道了,我有时候也怕你们,事太多了,喜事要办,丧事也要办,寿宴要办,可是又不是每个寿宴都要办。”
一到这个时候她就害怕,不知道要不要出礼金,不知道要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