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 43 章(1 / 1)

“哦?”曲烟烟不动声色地向四下扫了一眼,便拉了万美人慢慢踱到院墙边,“是谁?”

万美人却又有些踌躇起来,嗫嚅道:“其实……我也不太肯定是不是他,也不知那人是受何人指使……那人是个侍卫……”

“侍卫?”曲烟烟秀眉一挑:“哪里的侍卫,怎么回事?你细说说。”

“嗯,他是皇上的亲随扈从,是禁军侍卫处的人,好象是姓兰……?”万美人舔了舔粗糙龟裂的嘴唇,眨巴着眼睛,努力搜寻着记忆里的点点滴滴。

“上个月,我和郑贤妃一起关在永巷受审时,郑贤妃就曾经差点被毒死过一回——她害怕饭菜里被人下毒,顿顿饭一定要用银簪子试过了才肯吃,有一次还真的发现菜里不对了,她就叫嚷了起来。接着就是彻查,查到当天的饭食是郑贤妃的母家打点了掖庭才送进来的,所有经过手的掖庭卒,太监,侍卫,包括我们这些关在永巷里的女人,查了个人仰马翻,恍惚听见这里面就有那个姓兰的侍卫长……不过也是因为郑贤妃已经是墙倒众人推,这事查到这里也就忽然没下文了,并没有再查下去。”

曲烟烟凝神细听:“然后呢?”

“然后就是今儿清早了。拉排子车的小太监王六儿来浣衣局取恭桶,顺便给我捎东西,咳咳……”万美人干咳了两声,吞吞吐吐道:“曲姑娘你也知道,我是有点私心,一直留意着永巷那边郑贤妃的动静,我是巴不得她能早点死呢,这样大家就都没事儿了,所以我一直托了这王六儿给我打听那边的消息。今儿早上他果真悄悄地给我捎来了她的死信儿,而浣衣局里是半个时辰后才知道的。可是我等到的不是她被赐死,而是又一次被毒死了,这次她终于没躲过去……说是自尽?”

说到这儿,万美人长长地嘘了口气,脸上露出释然又困惑的神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曲烟烟,没再言语。

曲烟烟道:“你的意思是说,她的死和那姓兰的侍卫长有关?王六儿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万美人垂下眼皮,眼观鼻,鼻观口,面无表情地道:“也并没有真看见什么。他只是说,寅初那会,曾见过这位兰侍卫长在永巷那边走动过,一刻钟以后,郑宜珍就服了毒了……我就想起了上次,觉得真是巧呢。”

曲烟烟默了一会,缓缓道:“这个姓兰的,可是叫兰俊生?”

“没错。皇上的亲随扈从,又得脸,所以咱们后/宫也有很多人识得他……”说到这里,万美人忽然停住了嘴,眸光闪烁,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种惊诧而兴灾乐祸的神情,咧嘴笑道:“不过曲姑娘可能不知道这位兰侍卫长的出身?听说他曾是辽东王府的家奴呢!这事儿……要是细想下去,可就有意思了。”

万美人似乎也是突然发现这里面有某种“不可说”的关联,越想越觉得吃惊和兴奋,一时连邀功都忘了,只顾歪着脑袋细细琢磨,完全没注意到曲烟烟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异样。

曲烟烟抬头望着暗沉沉的天空,厚重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头顶,将那微微的一抹晨曦紧紧裹住,令人觉得透不过气来。酝酿已久的一场秋雨似乎就要来了,而秋雨过后,也就要进入严冬了。

兰俊生……为什么会是兰俊生……曲烟烟目光迷茫,紧抿着嘴唇半晌无语。

这个人,她当然认识。不止认识,简直是太熟悉了。

他出身于她们辽东王府,从小在王府中长大,其父祖皆是王府的家奴。到了他这代,辽东王念他父祖忠心,便开恩允他脱了奴籍,还资助他中了武举,并把他举荐到了京里。而兰俊生自小就与楚氏姐妹相熟,从小就是她们姐妹的小跟班,算是一起长大的,主仆关系极是亲厚。后来他进了禁军,一路做到了皇帝亲军的侍卫长一职,是个极有出息的年轻人。

他和毒杀郑贤妃有关系么?如果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怎么会搅和进来……

曲烟烟觉得脑子里嗡嗡乱响,一片混乱,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可是她的心底又有些清明,似乎答案已经在那乱麻后面呼之欲出,只是她拒绝往深处去刨挖罢了。

因为刨到最后,那被挖出来的也许便是血淋淋的不堪的恐怖,不可直视,不能面对。而这样浑浑沌沌地捱着,至少还能求得一夕安稳。哪怕只是表面的幻象,哪怕是,自己欺骗自己。

曲烟烟在恍惚中听见万美人唤她:“你怎么了?曲姑娘你没事吧?”,她忽然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手捂在心口上,胸腔里的刺痛已经令她微微地弯下腰去。

她很快地站直了身子,平静地道:“我没事。你说的很有用,我都记下了,将来自会论功行赏,你且去吧。”

万美人犹自有些不甘,嗫嚅着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曲烟烟已经转过身,头也不回地一路走了出去。

已经过了中秋,天气很冷了,一早一晚更是寒气逼人。曲烟烟身上还是那件单薄的夏衣,走在瑟瑟的秋风中,只冻得手脚冰凉,开始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打起了喷嚏,一时间涕泪横流,简直狼狈已极。

她只得从袖筒里抽出那条精致而贵重的帕子,擦完眼角的泪,又擤鼻子。过了中宫离栖秀宫就不远了,她又要去见亲爱的姐姐了,得好好整整仪容才是。

晨曦乍现,天色渐明,忽见东二长街上一队鲜明的仪仗逶迤而来。前面八名御前带刀侍卫昂然开路,后面是两列紫衣内监捧着拂尘巾帕缓缓随行,中间则簇拥着一抬明黄十六人抬大轿,黄金宝塔顶,明珠玉石前后镶嵌,流光溢彩,宝相庄严。正是天子銮驾。

陪着曲烟烟一同前往栖秀宫的张嬷嬷先远远瞧见了,立时唬得手脚乱颤,脚下拌蒜地避到一旁,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头埋在地上,纹丝不敢乱动。

曲烟烟怔了怔,也低头闪身跪了,心跳却没来由地乱了几拍。

不多时,仪仗已到眼前,却听明渊的声音在龙辇内道:“停了。”

曲烟烟即使不抬头,也分明能感觉到明渊掀了轿帘在看她,连忙更深地低下头去,继而便听见他微带揶揄的口气向左右道:

“我大梁朝已经穷成这样了?都这个节气了,宫人还穿着夏衣,冻得满脸鼻涕眼泪,瞧着实在恶心——库里难道连件象样的衣裳都发不出来了么?”

听得这话,曲烟烟登时窘得脸上象着了火,连耳朵根子都红透了,下意识地就想抬手擦擦鼻子。但这种动作是御前失仪,绝对做不得的,她只能硬生生地忍着,越忍越难受,满头满脸都迸得红涨了起来。

一个管事太监急忙诚惶诚恐地站了出来,弓着腰回禀:“回万岁爷的话,宫人们的夹衣夹袍八月节前就已经发过了,这个宫女她……”

他扭头看曲烟烟,见她竟然穿了一身寻常家穿的衣裙,并非宫女的服饰,不禁大吃一惊,连忙斥道:“你是哪宫哪局的?怎么……”

“行了,甭问啦。这丫头是刚从浣衣局调去栖秀宫楚昭仪那里的,到了那边自然会给她衣裳换。万岁爷这是跟她逗闷子玩儿呢!蠢东西,这都瞧不出来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明渊的大轿旁边笑骂道。竟是多日未见的王喜贵。

曲烟烟极快地抬了一下眼皮,见王喜贵闲闲站在龙舆旁边,两手交握放在肚子上,正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她赶紧又垂下眼皮,便听王喜贵吩咐了一声:“太傅大人还在上书房等着万岁爷呢,启驾吧”。仪仗便重新浩浩荡荡地继续行了过去。

曲烟烟继续伏跪于地,眼见得明渊的大轿从面前行过,已走得远了,她忽然隐隐约约听见王喜贵隔着轿帘,带笑试探着向内道了一句:“这个丫头有点意思哈?万岁爷若是瞧着中意,奴才今晚就安排她来天乾宫伺候?”

曲烟烟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

这些狗奴才们,真是该死!原来他们就是这样引诱皇帝的?!为了邀宠,每日编着法儿地往皇帝怀里送美人,沉鱼落雁,环肥燕瘦,便是铁石心肠的人恐怕也招架不住吧?

从前自己还是栖秀宫主的时候,底下人个个毕恭毕敬俯首贴耳,自己从不曾见识过这些事;没想到换了个身份,沦为了低等宫女,倒可以亲耳听见这些奴才肆无忌惮地惑乱君心了!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曲烟烟咬了咬牙。

忽然,她又想到了另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若是今晚明渊真的要召幸她,那要怎么办?

曲烟烟忽然间就出了一身薄汗,觉得每根头发都嗖地直立了起来,一颗心也跳得一阵快一阵慢,完全没了节拍。

诚然,她在梦中都在思念着明渊,渴望着他怀抱里的温存旖旎,可是,她现在只是“曲烟烟”啊,不是“楚云萝”!如果他召幸了“曲烟烟”,她不知道那到底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明黄的轿帘低垂,仪仗已经走远,纵使她屏息凝神,支愣着耳朵细听,也没听见明渊在轿内究竟说了句什么。直到那队伍渐行渐远,拐过长街宫墙一角,完全消失不见了,她才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

弯腰轻轻揉着膝盖,脸上仍是茫然若失。过了好半天,她才低着头,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慢吞吞继续向栖秀宫走去。

从中宫这里到栖秀宫,她走走停停,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张嬷嬷已经回去了,现在大概刚交辰时,她远远看见栖秀宫朱红的宫门紧闭着,便站住脚,再次抬起手理了理鬓发,整了整衣裙。

她现在要去侍候的是自己的最亲的姐姐呢,居然是这样的如临大敌,真是讽刺……

有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从远处再次响起。薄底快靴的声音,应该是禁宫侍卫在进行例行的巡查。

曲烟烟想也没想,闪身就躲进了宫墙的夹角里。

果然,一队腰悬佩刀,孔武有力的禁宫侍卫雄纠纠走了过来,往东长街去了。

曲烟烟向那支队伍瞟了过去,见里面有一半都是熟面孔。

兰俊生,赫然在列。高大,挺秀,俊俏,和从前一般无二。

她微眯了眼睛定睛瞅着那背影。换了身份有一样好处,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她怀疑的人,呵呵,真是妙极。可是下一刻,她就僵在了那里,象被火烧到一般迅速转过了脸去。

在那支队伍末尾,她看到了一个她不想看见的,阴魂不散的人。那个英气逼人的小伙子,姓罗,单名一个钰字。他居然成了禁军侍卫处的人了!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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