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之际,万籁清明,微热的初阳,一缕缕挥洒在山水间,如纱似绸,轻柔覆盖在这片山地中,它散去了黑夜的空寂,回归到白日应有的喧嚣,让一切事物变得生机盎然。
密林间,古树抖叶,兽啸鸟鸣,清唱出仿若禅诵的弥音,一股股蛰伏的精元灵气,被日阳所激发,蒸腾飞舞,拟灵而出,耀射着淡莹莹的灵辉,此地钟灵毓秀,风光旖旎,光“听”便知孕育了太多的不凡。
在某处山背间的一处青苔上,三位衣着修服的男女,昏昏而睡,全然没有醒来的迹象,他们的发鬓与衣衫早已被露水浸湿,覆盖着掉落时砸断的枝叶,极其狼狈不堪,甚至还有一些调皮的灵鹿与岩鼠,轻舔其面颊,吸允那晨露的甘甜。
“这是何地?”正当岩鼠吸食过瘾时,一位少男朦朦胧胧醒来,他单抚着胀痛的眉心,另一只手挥赶着围绕的群兽,只是眸子开阖间依旧充满涣散,仿佛还在经历天旋地转,见浑噩无法休止,少男端身打坐冥想,修养生息,恢复心神的损伤。
初升之时,阴阳互换、日月交替,不论植被、生灵都是充沛鼎盛、活力无限,八地灵气也不另外,在这片山地间,隐匿着太多浓郁的精元灵气,那少男只是微微牵引周遭能量,便异变出灵气潮汐向他袭来,可见此地享有仙道契机,当为圣地。
数以斗计的磅礴灵气,醇美浓郁,开始从山地中、草木内,勃然冒出,汇集而来,它们交织成一条美轮美奂的彩带,围绕着少男的身体而转,循序的渗入他的**中,哺育那受伤的肌体。
少顷过后,少男的身躯明亮出灵盘,一圈绕着一圈重叠,血肉中迸涌出真血神华,渲染出一片红霞,悬于天顶,他眉心与胸口中枢,发出沉重的胎动之音,有两颗仙芒万丈的日月,徐徐升起,正如饥似渴汲取着聚来的灵气。
饱足过后,日月反哺出条条仙精,洗刷着少男躯体上的污垢,他面庞沾附的青苔,泥垢开始滑落,侵湿衣衫、发鬓的露水被蒸发成股股热气,随风飘散,彰显出独有的无垢灵身。
这少男正是云辰,他等进入那百丈光盘后,还未曾看到任何神异,便迎来翻天覆地的甩动,根本不知身处何地,连神道古玉生成的天幕,也无法牢牢护佑他们。
这种损伤,使三人残余的记忆都不多,但依稀中,他隐约见到一副景象,“一条隧道”,错乱了周天、制约了规则,似永恒、胜不朽,就坐落在这处未知的空间里。
隧道叙述着一种道不出的神秘,周遭道气弥漫、混沌翻腾,太初衍化诸母,无极变化周天,时空出现折层,万道落为基石,漫天都是数不尽的道灵圣文,恍若开天辟地的盛举。
那壁体更似三层不同的世界叠加在一起,扭卷而成,不知通往何方,壁体中万事万物都存在,却又都隔绝,永不侵犯,只有那被神辉遮体的似马生灵,奔腾在其中,不受扰乱,喉中不断呼啸嘶鸣,渐渐隐去。
他犹然记得受隧道之力,脑中不时闪出的诸多记忆片断,有身容神似他的男尸,衣衫褴褛五脏俱碎,埋葬在诸多腐尸中,还有一枚银镯雕琢五朵奇花,被血沁染,看不清带于何人之手,甚至于一张张飞速闪过的面容,都让其愈发觉得熟悉,好似亲身接触过一般。
“难道穿越岁月长河,真的能得见未来画面的一角吗?那是我未来的结局吗?”云辰越想越沉沦,头痛欲裂,只得拂拭灵台回稳心神,尽量不去想关于那里的一切,省的被其困扰,陷入心障。
“未来之说本就虚无缥缈,这亦有可能是有心障乱我道心!给我断!”云辰心意如刀,斩去心底的那一份执念,封存了那些画面,心中涟漪不再被波动,他侧首看向身畔还在昏迷的两人,见一切无碍,便卓然松了口气,重新观察起眼前的这片地域。
碧翠的山浪层层叠叠、广袤无垠,这里不同无尽荒山,处处充斥着生机,古树百尺垂头,六丈环身,栖息着不少个头极大的灵性鸟鹏。不时飞奔在密林中的兽类,缠绕着淡淡灵威,奇异非凡,也属外界难得一见的山兽妖族,偶尔扫视过的壁崖间,还可见一些入了年岁的老种灵药在溢着微光,飘絮着馥郁芬芳的药香。
云辰心怀惊喜,探手触摸岩石时,竟能清晰感应出,地脉奔腾的张弛,有地母在滋养这片土地,孕化八地灵气。
“好一处宝地,这般一比,我神道宗与之不知差上几何”云辰由衷赞叹道,他深知一处宝地对仙门意味着什么,可养育出一代又一代门众,极其可贵。但眼下也容不得他探索此地的奥秘,要尽快找到一处居所,安置还在昏迷的薛涛两人。
摸了摸还记挂在脖间和腕上的黑玉镯与岁月晶铁,云辰放下心来,索性并未遗失,神道古玉他并未担心,很有可能再次蛰伏在他体内,隐去了踪迹,可这也代表着此地应无大危机,能让他等独自面对。
午后时分、神智不寐的薛涛与千玉,终于苏醒,他等衣衫已干,身下铺垫着柔软的干草,身处于一处掏空的干枯树洞中。耐着心头的疑虑,两人盘坐引灵,滋补着受创的心神,等待消失的小师弟归来。
良久之后,树洞外一个突如其来的身影,遮住了照射进来的日阳,他满身的血腥气飘入洞中,后背紧负的一头兽类,正滴滴答答的淌着鲜血。
看到这个身影,薛涛与千玉都笑颜展露,虽不解这小师弟为何如此狼狈,但平安即好,连声问道:“还是师弟恢复的快,看你这样子收获不菲啊!”。
“莫要取笑我了,这头银角鹿,我打来不易,修为竟然比我还高,差点让其跑掉”云辰将银角硕大的妖鹿放置在树洞外,脱掉了血渍浸染的外衫,开始重重喘息着,他望向面色恢复过来的两人,欣喜的问道“师兄与师姐恢复如何?”。
“心神动荡不小,但**无恙,静修一天就好”薛涛说着脸上渐渐露出笑容,他看向树洞外的山川,深深叹了口气“终于回来了”。
品酌着话中的辛酸,云辰也附和道:“是回来了!”。
自他寻找食物开始,便知晓了几人确实回归,因这里的植被与妖族物种在《百宝图卷》都有记载,类银角鹿这种山兽妖族,是九宸洲特有的生灵,距元玥洲也并不遥远。
“你们就先休憩着,我去寻些药草,今天好好休整一番,吃一吃这难得的灵鹿”云辰叮嘱了一番,离开了树洞,没入密林之中,去那陡峭的崖壁采摘老药。
他身手矫健,踏壁而跃,虽不能飞天,但腿力惊人,藏有巨力,轻松蹦跃一个山岳也亦非难事,根本未用多时,就攀沿到绝顶处。
那凌风刺面的崖顶,碧藤垂挂,迎风而摆,银白的灵气淀化为液,侵染了整整一片岩体,山参、首乌等各色老药,几步一株,何其甚多,吸吮着岩面上的灵液。
于这百药围环的中央,有一奇物,十丈环空,根茎深深驻扎在岩体中,引渡着此山的精元。此物紫晕萦绕,妖异鬼魅,泛着淡淡的木香,六朵大小不一紫色芝云,金线分明,紧紧拥簇,虽是在白昼,仍能看到点点星屑,在紫色芝云上挂坠,不知从何处接引而来。
对于看过不少典藏药典的云辰,饶是没见过真物,还是可以辨识出一些有益药草,他认得此物,算是一株品相极好的六品紫云灵芝,中间那朵大芝云,状若拳头,已然有了五百载的药龄,可以入阶上等灵药之列。
轻柔的摘下此物,云辰显的格外小心,即刻便放置在须弥空间中,也许是这片地域的物产太过丰富,站立在崖顶的他,趁着飘来的流风,又闻到了好几种药香掺杂的气味,迷醉怡人,使人神往。
“果然是这里天地精元灵气太过充裕的关系,有太多珍贵灵药在孕育生长”云辰挺起身来,往前笑道,眸子毅然盯上了千米外的另一座高峰。
夕阳垂落……
山间河畔边的石滩上,清澈小溪潺潺而流,冒着氤氲的水灵精气,一张切割整齐的鹿皮,灵辉自溢,摊在碎石上,迎风晾晒着,旁边就摆放着一对硕大的银色鹿角。
这鹿角的主人早已消逝,此刻正连肉带骨,沸滚在一尊药炉中,飘荡着肉香,而云辰三人也在轮流用自身灵力化成灵焰,烘烤着这药炉的底部。
这尊药炉体态极大,三足两耳,造型古朴大气,含有古韵,内部承载四只银角鹿也不在话下,整个炉身绣刻着丹师祈祷的法文,用来祭奠神明,以求成丹之机。
此炉通体一抹金白之色,流溢着淡淡墨芒,不知用何等材料铸造,长久的灵焰焚烧,竟没有熔化分毫,连炉底都没有烧红,至于其顶部炉盖更是神异,盘踞着一头紫色的鸑鷟,亦称凤凰,活灵活现,只是鸟喙开合,像是以前含着过某物。
师承云乐山的几人,对药炉并不陌生,常闻其师叙述世间的九尊炼丹仙炉何等神奇,等若丹师成道圣物,得者变废为宝,凭添炼丹秘力加持,无奈!俗辈大多无缘一见。
再观这尊药炉,造型、气态上有些年久,法文无法辨识其意,看着端是不俗,根本不是神道宗的百年药炉可比,光看此物被那化作枯骨的高人细心珍藏就可得知。只叹它不渡灵力,像是被失落之地的封灵伟力所毁,根本无法炼制丹药,沦为徒具其形的废品,如今用来烹煮肉食,实在暴殓天物。
“师兄!加大一些火力,这头银角鹿已入胎灵境,胎炁暗藏在骨髓之中,文火是无法全部逼出的”一旁的千玉催促着,手中正持拿着净灵宝瓶,倾倒出六滴七彩灵液,滴入炉中肉汤中,作为其配料。
此浆液得自失落之地,端是不俗,如不是炉中沸煮之物都不凡,几人也不会这般浪费,侧边的云辰也在不断掏出一些珍贵药草,投掷汤水中,臂腕粗细带着灵性的山参、六品紫云灵芝的一朵芝云、灵光莹莹的雨鳞草、朱木的树心,哪一样都算得上是入品灵药。
有了这些奇物的加入,本还浑浊的炉中汤液,变的宝光灿灿、清香至极,飘絮着一层淡淡的七彩光晕,似乎此炉中不再是肉食,而是一炉熬炼许久的药浆。反观那只未能逼出胎炁的银角鹿,也被灵药催化,迸开了肉骨,淌出银色胎炁之精,融入肉汤之中。
几人闻着那醉人心脾的汤水,尴尬的咽了咽口水,肚子竟不自主的响动起来,这似乎是他们数月乃至近年第一次进食,在失落之地时,食物早已成为一种奢望,只能回忆其味。
于焦急的等待中,银角鹿的精华与诸多灵药终于结合为一体,薛涛停下了灵焰的烘烤,轻微的喘息了几次,这种大幅度消耗灵力,哪怕他将要入灵道的修为,也经受不起。
三人捧着不知何地凿制的石碗,各舀出一碗肉汤,贪婪享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