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
沈昼叶和陈啸之一起离开布莱森教授的办公室时,夕阳已然斜沉, 金红如火的光铺满了世间。
比沈昼叶年轻的父亲,目光如炬火一般, 却又像是须臾而亘古的星光。
――而沈昼叶已经躲避了那目光许多年。
-
残阳如血, 世间吹着如潮汐的风,草木在风中唰然低垂。
十六七岁的陈啸之摸过许多女孩的腰,也有过许多女孩爱他。
陈啸之就是那时沾上了烟瘾,公寓里也总是有酒,几乎每次派对都以酩酊大醉收场。他酒品还不错,喝醉了酒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可是陈啸之在他的毕业舞会上醉过了头,也是唯一一次。
……他不是个忘事的人,因此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
陈啸之与沈昼叶不同,沈昼叶是脑子好用的迷糊鬼,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她分分钟就能忘得一干二净;可是陈啸之连五岁的事情都记得。
在他们分手后,陈啸之对陆之鸣说过,他觉得沈昼叶是上天的宠儿,她什么都不记得,最后背负着一切苦痛的都是另一个人。
陈啸之就是那个背负者,清醒得可怕。
――这种清醒像是神给聪明人的诅咒。也是他坏脾气的根源。
他的车穿过旧金山的使命区,陈啸之侧过头去看,沈昼叶托着腮,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高楼与车。
二十五岁的陈啸之无声地红了眼睛。
海风吹过加州的一号公路,海浪拍上峭壁沙滩,碎成千万云雾。夜幕降临,如火又如玫瑰的阳光沉入太平洋。
陈啸之不再说话。
沈昼叶则任由这种沉默持续生根发芽,像撑开天际的世界树。
海风呼啸,陈啸之看向沈昼叶的方向。姑娘家眉眼纤秀,已有一点轻微的倦色,昏昏沉沉地将脑袋靠在了车窗棱上。
陈啸之知道沈昼叶今天四处跑来跑去应该也累得够呛,拧着眉头道:
“累就睡。到了叫你。”
――她那天晚上睡得也挺熟的。陈啸之想。再睡一觉也行。
他甚至都无法用语言描述他看到暌违多年的睡颜时的苦痛与柔情。
她想了想,忍下个哈欠,对陈啸之说:
“我不困。”
-
……
星河云雾散落长夜,一号公路沿着海边与红杉林连绵延展。
在车辆的嗡鸣声中,沈昼叶靠在车窗上,怔怔地发着呆。
沈昼叶恪守着学生和前女友双重的本分,可是头上的星空实在是太熟悉了,她总是忍不住想起他们的过去,想起那段如阳光般灿烂的过往。沈昼叶有时甚至觉得自己是被禁锢在了岁月里,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夜里八点,陈啸之将她送到宿舍门口,十分平淡地与她说了再见。
“再见。”沈昼叶顺从地唤道:“――老师。”
张臻困惑地说:“……你知道的,我觉得家长不应该插手孩子的大学志愿,但是你说的这种情况确实非常棘手。”
“……可是,现在我觉得不能拖下去了。”
“臻臻,”她忍着颤抖问:“如果是你的话,会拿这种孩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