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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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
沈昼叶:“……”
“想吃红烧肉,想家嘛, ”张臻笑着道:“谁不会有呢?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想家想得在宿舍里嗷嗷哭, 我一哭我本科室友也跟着哭,最后我们宿舍四个人四重奏, 抱在一起想家……”
沈昼叶抽了一下鼻子, 小声说:“我记得那一次。迷们宿舍哭声震天,我当时去接水,路过你们宿舍门口,差点把我给吓得做噩梦。”张臻:“……”
沈昼叶诚实地道:“我那时候以为你们宿舍有人上吊了。”
张臻:“…………”
“……不。至少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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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五岁的时候, 开心就是开心,快乐就是快乐自身。
孩子哭的时候就是悲伤,笑的时候就是快乐,摔门的时候只是愤怒,发抖则是单纯的害怕,泪水从不被赋予更多意义。皮克斯工作室曾做过一部非常子供向的动画片,《头脑特工队》,风格非常简陋,可内核却不然――它讲了孩子脑海中的五种情绪,和一个小女孩的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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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熬夜处理,可是她处理时浑身都在按捺着逃跑的冲动。一部分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做好,另一部分她极力抗拒着熟悉的一切――那些证明她的努力不值一提的,然而在她将东西发给陈啸之的时候,自己都想钻进地缝。
沈昼叶摇了摇头,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沈昼叶跟着周鸿钧院士,已经四五年了。
沈小师姐本科时跟着慈怀昌教授做了四年课题,慈怀昌教授一直相当喜欢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沈昼叶会成为他的研究生。
可是大四那年,沈昼叶临近毕业时,以关门弟子的身份,参加了慈怀昌教授的葬礼。
她那时候哭得非常厉害,慈教授对她亦师亦父,可仅悲伤无用。慈教授去世后,沈昼叶失去的不只是亦师亦父的先生,还失去去了她保研时申请的导师。
慈教授与系里的联系并不紧密,沈昼叶都不知道该去找谁接手自己,愿意收她的导师非常、非常的少――毕竟不是每个有资源的导师都想收一个跟着另一个老教授多年的、研究方向几乎已经定下来的研究生,占一个他们的招生名额的。
――那时候,带走她的就是周鸿钧院士。
“……我不知道。”沈昼叶摇了摇头道:“可能是他觉得我在凝聚态那边做的不好吧。”
沈昼叶:“…………”
沈昼叶心中有了定数,立刻面不改色地扯谎:“――他微信资料卡上是北京东城区。”
张臻:“……”
张臻接受了这句话,她被瞒了过去,愤怒地道:“你妈的,这个北京人跟我说了两个星期英语?我还问他which Chinese food do you like most,他妈的他还彬彬有礼地跟我说dumplings!我还纳闷这世上咋还能有跟英语课文里一样喜欢吃饺子的外国人……”
沈昼叶专心致志盯着自己的iPad屏幕,漠然地说:“外研社初二上学期英语课本上的对话?他在讽刺你。”
“……”
张臻:“你妈的,我记住他了。”
陈啸之发来一条微信:「你下午有课。」
“――Let’s go。”
这俩单词他说得特别自然,令沈昼叶想起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出现――每次他都好像不说中文,一开始沈昼叶以为他只是串了片场,在国外住久了切不回来,但是现在仔细一回忆,他在和她讨论文献时,那中文特别溜道,连一个英语单词都不加。
沈昼叶:“……”
然后陈啸之又敲了一声门门,淡淡地道:“……Your cla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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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抱着自己的小本子和iPad,安安静静地跟着陈啸之下了楼。
晚夏加州,茫茫白白雨雾泼散开来,榕树气须被雨濡湿,风吹过美洲大陆的白月季。楼梯间里静谧得只剩三楼大型仪器运行的嗡鸣。
十年后的沈昼叶闭了一下眼睛,尽力遗忘那一年的冬天。
马上要上课的陈教授啪地撑开伞,走进雨里,沈昼叶摸出自己的小雨伞,抱着自己的pad咔哒了两下――那伞纹丝不动,像是里面的零件卡住了。
沈小师姐期期艾艾地搓搓爪子:“……没这么惨,组里还是给不少钱的,不幸中的万幸。但、但是……”
“……但是现在肯定没空了,”沈昼叶羞耻得耳朵都红了,几乎是哀求地道:“……能、能蹭一下你的伞吗……?”
雨中,拿着伞的陈教授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陈啸之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下。
“伞坏了不能自己去买吗?”他站在伞下,施施然地说:
“我和你撑一把伞,合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