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霄买的是红眼航班, 这种时段的航班比白班机便宜些, 索(性xìng)敞开了睡。
起(床chuáng)时快中午了,在房间里没看见白问霖, 找了一圈,元霄发现他在一个很隐蔽的房间里。
修长的手指夹着深褐色的雪茄, 整个雪茄室里烟雾缭绕, 白问霖整个人的脸孔, 都陷入烟雾中,长腿微微岔开, 是个很霸道的坐姿。在暗色调的房间里, 有股老贵族的味道还把元霄给呛了一下。这味道很浓烈,但是有股很难言的(诱yòu)人, 他那天在白问霖(身shēn)上闻到过。
烟雾散去, 隐藏在背后的男人才露出其深刻的面容, 浓眉下是很深邃迷人的蓝色眼睛,仿佛一眨眼, 星光就坠落了。
元霄心底惊叹了下,太帅了。他们内蒙很多男人其实也很帅, 浓眉大眼体格健壮、颇有男人味, 不过完全不能和白问霖比。元霄本来是他的才华粉,哪怕从前在yutube上看他的演奏视频, 发现他是如此英俊迷人, 也是更关心他的技巧, 而不是关心他的脸。
可如今竟也渐渐可耻地沦落为颜粉了。
好半天才从他的英俊面庞上移开注意力, 元霄有些不好意思“问霖,我有事得出去一趟。”
白问霖顿了一下“现在就走”
“不是,飞机是晚上的。”他摇头,“我有个东西要还给朋友。”
“在哪,我送你去。”白问霖把雪茄碾灭了,发出“兹”的一声。
“不用送,不远,我坐车去,走不掉的。”
“我送你。”他站起来。
元霄只好拿出名片“史蒂文,这件外(套tào)是他的,得还给他。”
白问霖捏着白色名片,眯起眼“别人的外(套tào)怎么会在你那里”
“啊我那天在监牢里睡着了,史蒂文就把他的外(套tào)盖在我(身shēn)上了,他人很好。”
“你叫他史蒂文你跟他什么关系。”
元霄更茫然“我才见过他两次。”
他皱着眉“见两次,别叫名字,太亲(热rè)。还有,以后不许穿别的男人的外(套tào)。”
元霄“”他这时才发觉,白问霖深藏的暴君(性xìng)格似乎终于显露了冰山一角,足以证明那些乐团的乐手们所言非虚,他是真的会凶人的
白问霖打电话叫了司机,一小时后,两人到达史蒂文在纽约的律师事务所。
元霄提着熨烫得平整的西装外(套tào)走进去。这家律师事务所不大,但装潢很高档雅致,这说明史蒂文应该很厉害毕竟能这么年轻就成为五星航司的专属律师。
他背后跟着甩不掉的白问霖。
好在白问霖虽然模样惹眼,名字也是大名鼎鼎,可鲜少有人能一眼认出他的脸,要知道他最讨厌自己的特写照流传在网上了,不过有些演出的视频,还在油管上盛传。大家能从他遥远英俊的侧影,推测他的容貌像天神一般。
史蒂文看见元霄,(热rè)(情qíng)而歉疚地道“麻烦你多跑一趟了,骆先生,我晚上请你吃饭吧,我知道一家很棒的法国餐厅。”他注意到跟着进来的男人,对方很高,(身shēn)材(挺tǐng)拔,宽肩长腿,穿着鼠灰色的西服(套tào)装,双排扣、青果领,斜条纹领带只有相当注重细节的上流人士,才会这么穿。
他戴着墨镜,棕鬈发梳得很随意。
史蒂文很快认出是阿尔伯特罗伊斯,不免在心底惊讶不已。
自从那天晚上,罗伊斯先生从曼哈顿分局把骆元霄拦腰抱上车,他就意识到了这个十八岁的小骆先生,有点厉害。
“史”注意到白问霖的目光,元霄赶紧改口,“李律师,真是不巧,我晚上得赶飞机回国了。”
“这么快就回国”史蒂文惊讶,“请务必让我司为你安排今晚飞国内的头等舱。”
元霄赶紧摇头“我机票早就订好了,不用了。”
“这是应该的”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句,元霄都有些松动了,毕竟十几个小时的航程(挺tǐng)累,升舱还怪贵的。
一旁的绅士白问霖终于忍无可忍,冷冷地插一句“为了安全着想,他会坐我的飞机回家,就不劳贵司费心了。”
“你还敢坐他们航司的飞机”回到车上,白问霖声音有点冷。
元霄老实道“不太敢,”说完又补了句,“不过总比马航安全吧好歹也是五星航空,我现在还是他们的终(身shēn)白金会员,不收我钱呢”
白问霖“我的私人飞机比总统专机更安全,我送你回家。”
元霄“”
白问霖看着他,坚持道“如果你一定要回国,我就跟着你。”
元霄错愕地看着他。原以为白问霖会很成熟,却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像小孩子。就好像十七岁的时候,白问霖拒绝老罗伊斯不肯回家,只是执拗地跟着自己,说“我守着你一辈子。”那样要跟他相依为命的单纯执拗、那样孩子气。
元霄心想,问霖这孩子幼年缺(爱ài),自己的出现,或许恰好填补了他心里缺失的那块,可已经这么这么多年的时光流逝过去了。
他和现在的罗伊斯,是两个世界的人。对方是登顶世界之峰,被奉为神话的大钢琴家,注定会被铭记到人类灭亡的那一天。元霄却是个苦有音乐梦的少年,然而上天却总是和他作对,甚至剥夺了他的一半听力。他最近甚至发现,他原本还算出色的乐感,已经随着听力衰弱离他而去了。
回到学校,大概率也是会被劝退学的。
“问霖,你不要胡闹。”他无奈地叹气。
白问霖眉头一拧,没再和元宵说话,只是吩咐司机开车。
元霄偷看他一眼,但白问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qíng),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倍感压力,心里打鼓,摸不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随后,白问霖把他送到了机场,最后一次问他“真的要走吗”
元霄也有些不舍,尤其舍不得他的音乐,拍了拍他的背,真诚地承诺道“我明年一定还会来听你的演奏会的,我们到时再见”
白问霖没说什么,径直跟着他进了机场。元霄正要去取登机牌,白问霖却不由分说拉着他直接走了绿色安检通道。
元霄东西本就不多,白问霖双手也是空空如也。两人通过海关时,白问霖才拿出护照来,元霄这才意识到“你也要走你回慕尼黑吗”
白问霖言简意赅地说不是“我跟你走。”
元霄“”
白问霖头也不抬“我们刚才说好了的。”
元霄“什么时候说好了的”
“那就是我单方面决定的。”他面无表(情qíng)地把手臂搭在元霄的肩膀,语气变成了一贯那样,所有人都不得违逆的强势,“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走吧。”
元霄睁大眼睛,完全被他半搂着走“我以为你开玩笑呢。”
白问霖的专机早就就位了,不过起飞还得排队。他拉着元霄直接登机,元霄见识到了传说中比美国总统专机更好更安全的私人飞机,一副土包子模样,嘴都合不拢了。
这架飞机像个巨大的豪宅有十多个宽敞的房间,还未起飞的时候,完全像是在室内,根本不像是在飞机上,足以证明这架飞机有多大。
白问霖虽然那天带他去做过检查,知道他确实没有心脏病了,但还是担心他,所以在飞机上配备了一个医疗团队。在另一个舱,医疗团队和保镖坐在一起。
飞机在跑道上助跑,声音不太吵,没有坐普通飞机那么嘈杂,起飞那一瞬间,失重感让元霄紧紧靠着椅背,摘了助听器的耳朵嗡嗡地鸣叫。白问霖把手伸过去“害怕吗”
“有有一点。”他偏过头去,“耳朵有点不舒服。”元霄本以为自己不会怕,可飞机升空的那瞬间,他还是发自内心地开始恐惧起来了,那场飞机失事,的确对他造成了不小的(阴yīn)影,他忍不住闭上眼。
白问霖一只手臂伸过来,捂住他的左耳“等下平稳了,你就坐在我(身shēn)上,我抱着你,别怕。”
元霄不好意思,觉得那样太过亲密,怪怪的“我没关系的。”
“你听我的话好吗”他微微敛眉,眸中流露出痛苦之色,“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他用力攥紧元霄的手腕,把他捏得都感觉疼了。元霄忍着没说“我这一次不睡觉了,你飞机上不是有琴吗,我们练琴,我一定不睡觉。”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元霄苦撑着不敢闭眼,他心底也是怕的,怕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白问霖便教他弹琴,教他如何发出他独有的“空灵震撼”的声音,告诉他“手指触碰琴键的那一瞬间,仿佛要把指尖摁出鲜血来。”
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美国卡在国内用不了,机场只有流量卡卖。元霄觉得把阿尔伯特罗伊斯带回家这件事实在太玄幻了,也没敢直接回家,而是听从白问霖的安排,两人去了酒店。
次(日rì),元霄去办了张电话卡,给家里打了电话“妈,我已经到了,等下就回家,这个是我的新号码。”
白问霖还要跟着,元霄不准“我就去了美国二十几天,回国就带了一个混血大帅哥,还是阿尔伯特罗伊斯你让我爸妈怎么想问起来我怎么说”
“说我是你男朋友。”
“别胡闹。”元霄说,“我们电影学院同(性xìng)恋(挺tǐng)多的,我爸妈看我一直不找女朋友,还怀疑过我,我很认真的跟他们澄清了我不是。”
白问霖看着他“你没有喜欢过谁”
元霄想了想“也不是完全没有”
白问霖脸色一沉,就听见元宵说“不过那时候还没有十岁呢,我刚来汉族读书,晒得很黑,脸上两团高原红,普通话也讲不好,大家都排挤我。不过有个女孩子,坐我的前面,她说我的高原红很可(爱ài)”元霄叹气,“只是我都不记得她叫什么了。”
“谁说你可(爱ài),你就喜欢谁吗”
“那倒不是”元霄仰头看着雾霾沉沉的天空感慨说,“那时候不讨人喜欢,连老师都怀疑我多动症,她是唯一一个对我散发好意的女生。”
白问霖还不至于吃一个“记不清名字的女孩”的醋,他低声一笑,捏了把元霄少年感十足的粉红脸蛋“现在也很可(爱ài)。”
元霄大约有接近十二年的时间没有见过父母了,他刚穿越那段时间,特别想家。这种想念(日rì)益放大,零一年的时候,他没忍住,偷偷离家出走,想跑回家看看父母,看看刚出生的自己。可是根本没有找到
他的家里住着完全陌生的人,明明邻居还是那些邻居,街头巷尾的小店,都没有分毫的变化,但他的家庭,就这样凭空消失掉了。
元霄受了很大的打击,心脏病发,差点死掉。被骆家人找到后,把他送到了青岛静养,可他还是郁郁寡欢。
没多久,他就在那里碰见了白问霖。
一进门,元霄就被父母拉着手嘘寒问暖“怎么晚了两三天回来航空公司的打电话来,说赔十万块,真是不要脸”
“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去美国的”
“新闻整天都在报道,死了好多人吓死我跟你爸了。我们俩什么也不懂,想去看你,可是大使馆把我们拒签了。”
“满满,有没有受伤”
元霄没有戴助听器,有些听不清楚。他沉默了一下才说“我很幸运的、命大,一点没有受伤,什么事都没有”他不敢说自己听力受损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父亲一下把他捞在怀里,声音有些哽咽,“我可怜的儿子。”
元霄也用力地抱住他。他鲜少体会到这种父子(情qíng)深,他刚出生不久,就被送到了呼伦贝尔,那是他父亲的家乡。他在草原由爷爷(奶nǎi)(奶nǎi)带大,父亲在外做生意,母亲经营着一家裁缝店,从小他就缺乏关心,和家人没多少交流。
为了他的教育,八岁时,元霄才被接到汉族读书,从一个放羊娃,渐渐成长为城里孩子。
晚上,一家人吃了一顿圆圆满满的团圆饭,充满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庆幸。元霄正在翻音乐播放器里的古典乐,正好翻到巴赫的专辑,他收藏了两个版本,一个古尔德的,另一个是白问霖的。
他戴着耳机,一边翻评论一边听赋格。和其他古典乐的评论区不太一样,白问霖的乐迷很多,许多学音乐的奉他为男神,不学音乐的,也会为他的外表和技巧所迷住,说他“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才华惊人。”
这时,忽然来了一个电话。
白问霖问他“睡了吗”
“睡了怎么接你的电话”
白问霖“我看见你灯还亮着。”
元霄“我睡觉都不关灯的等等。”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在楼下吗”
他赶紧站起来,打开窗户往楼底下看。他家住三楼,一眼就看见了下面的豪车。
随着私人飞机一起回国的,还有白问霖的车,他出行很阔,有管家和司机跟着,飞机上还有他的钢琴,那是施坦威送给他的。
元霄有些不可思议,白问霖跟着他回国就算了,怎么夜里还跑来他家楼下自己死了那么久了,为什么感觉白问霖还是很关心他
“你怎么来了,你在楼下多久了”
白问霖说没多久,他下了车,正好看见飘窗那里俯(身shēn)看自己的元霄。白问霖仰着头“元霄,我一会儿不见你,就很害怕,怕你睡着了,就再也不回答我了。所以我就来看看你,想跟你说话你不用理我,我听听你的声音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