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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昨天晚上,裴大将军得到陛下病重的消息之后心急如焚,引动旧伤复发,入宫行至半途突然吐血昏迷。随行同伴无奈,只好将他扶了回去。
搞了半天,宫变压根没闹起来啊!亏之前自己紧张兮兮的,原来是个哑炮。
吐血昏迷吗,想起昨晚遇到的霸气的裴大将军,这样柔弱的病情出现在威武的躯体上,想象一下那个画面,秦诺莫名地想笑。
转念又想到,自己遇到裴翎已经是在乾元殿门口了。他入宫之前吐血昏迷……难道……“裴将军是走到哪里发病的?”
李丸想了想:“好像就是在乾元殿门口吧,奴才也只是听那边的宫人提了一句。”
乾元殿门口!难道是自己一离开,裴将军就发病倒下了?不对劲儿啊,路都走了一大半了,却要在宫门口来这一出。应该是裴翎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然后临时改变了入宫的决定。这不对劲儿的地方不会是自己吧。
事情太诡异,秦诺难免多心。只是没有时间给他细思了。匆匆换完衣服,赶去乾元殿。
皇帝大行的祭奠已经迅速布置了起来,整个乾元殿都挂上了肃杀的白绢,曾经富丽堂皇的宫殿一片森冷,如同凛冬提前降临,
诸皇子都集中在东偏殿里,秦诺本想打探一下裴翎的消息,一进门却感觉气氛不对。
众人脸色沉寂,尤其秦泽,苍白憔悴,一副濒临崩溃的模样。
秦诺心里咯噔一下子。
见他进来,秦勋上前低声提醒道:“九弟,刚刚贤妃娘娘去了。”
果然东窗事发了!秦诺压抑不住剧烈的心跳,怎么办,繁绢那边还没对好口供呢……
正慌乱着,却听秦勋继续叹息道:“贤妃娘娘悲恸父皇身亡,投水自尽,以身相殉,如此贞烈,实在是我大周女子之典范。”
投水……自尽?秦诺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
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的?神TM投水自尽啊,葛贤妃肚子上那么大的伤口,瞎子才会当做是自尽呢!
“这……怎么会发生此事呢?”秦诺眼神闪烁。
“刚才殿内一直不见贤妃踪迹,皇后娘娘派人搜寻,却没想到得来这样的消息。”秦勋慨叹一声,“唉,贤妃娘娘性情刚直,会如此选择也在情理之中。”
是霍皇后将消息压了下去!秦诺立刻意识到,为什么?是为了不想让葬礼多生事端?毕竟皇帝刚刚驾崩,人心惶惶,若再传出葛贤妃无故被杀的消息,势必引发各方面不必要的联想。对霍皇后来说,暗杀裴翎的机会已经失去,如今太子平稳登基,比什么都重要。
若是霍皇后出手,想必不会留下什么破绽吧。这样想着,秦诺稍稍放下心来,突然感觉一道阴冷的目光锁定自己。
是秦泽,不用回头看,他也能明白那道目光会是何等的阴沉探究。
秦泽应该不会轻易相信投水自尽的谎言,自己应该怎样瞒过他呢?
还好秦泽没有立刻上前询问,毕竟下迷药算计秦诺一事,不好宣之于口,而且葬仪马上要开始了。
皇帝殡天这样的大事,礼节繁复之极,秦诺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多少次跟着众人跪倒、磕头、哭泣,从天黑到天亮,再到天黑,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外臣还好一些,还能凭借处理公务的时机,短暂离开歇息片刻。宗室就惨了,乾元殿前的广场里,黑压压跪着一片人,其中还有七八十岁的老翁和五六岁的幼童。听说女眷那边还有好几位怀有身孕的夫人,此时也只能老老实实跪在冷硬冰凉的青石地面上。
身为嫡系的皇子皇女,是直接跪在殿内的,好歹不用跪在外面吹冷风,但饶是如此,还是有数位体质孱弱的公主和皇子倒在了岗位上。
到了第二天,连一向咬牙支撑的秦健也撑不住了,摇摇欲坠。霍皇后却没有如同前面几位皇子公主那样及时命令宫人将他挪下去歇息,而是视若无睹。
秦健也是个硬气的,昏迷了片刻时间,悠悠转醒,又一次跪倒在地上,嚎哭起来。整个内殿就属他声音最嘹亮最悲切,让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秦诺跪在他后头,悲悲切切地熬着,精神恍惚中,时不时能感觉到一道阴冷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霎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视线离开,然后再新一轮的悲悲切切……
有这么个心腹大患,还让不让人好好哭丧了!
终于从乾元殿返回,躺在自己房间里,秦诺死狗一样摊在床上,真的太累了,古代这些礼数真不是人过的,幸好自己一向身体强健,又通贯了武脉。
说起来,这几天忙得团团转,他都没来得及仔细考虑这件事呢。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到了小书房。
身为皇子,都有自己的配套书房,但秦诺本人的书房,比起其他皇子来说,要干净很多,不仅陈设简单,书本数量也少,可见利用率极低。这也大大降低了秦诺的工作量。
下层的十几部都是秦诺穿越过来之后让李丸给自己弄来了解这个时代的。早已经翻阅过了,秦诺一眼扫过,然后目光投向原本就有的藏书,挨个抽出来仔细查看。
没错,秦诺在找传说中的武功秘籍。
穿越之前的秦诺竟然会武功,这件事情太离奇了。这小半年的生活,他对秦诺的生活轨迹已经一清二楚,大周朝还是挺注重皇子的教育问题的。
除了节礼等休沐时间,皇子满五岁就要开始入学启蒙,上午习文,下午练武。
作为一个不上进的笨蛋皇子,秦诺的课程无疑是轻松的,文化课程都是去装装样子,甚至不去也没关系,几位太傅都压根儿不会询问他的课业。在学堂他也是唯一没有伴读的皇子。也不知道葛贤妃动了手脚,还是内务府真的完全忘记了。
下午的课业是习武,自由程度更大,有的皇子选择修习弓箭骑术,有的喜欢练习一下拳脚功夫,像秦健这种对兵法战事感兴趣的还可以选择这方面授课。
而秦诺就是学习拳脚功夫的一员,为此没少被秦泽暗地里骂武蛮子。只是从穿越过来之后,秦诺大病了一场,所以下午的课业很久没有参加了,直到上个月才去了几次。
从仅有的几次接触,秦诺能感觉得出,教授他拳脚功夫的两个侍卫纯粹是在应付差事,态度虽然恭谨,但完全就是陪小孩子玩耍的动作。
所以去了几次秦诺就意兴阑珊了。他本来对这个也没什么兴趣。万万没想到,在经历宫变的危机之后,竟然发现身体有武功,只怕连教他功夫的侍卫也没有发现吧。
所以秦诺怀疑是原主儿自己修炼的。
一阵翻箱倒柜,几十本书都是礼仪典籍,摆着好看的,若要说有什么与众不同……秦诺抽取出其中的一本。
翻看了片刻,秦诺眼前一亮,前后都是普通的佛经,只有中间字体与众不同,密密麻麻还夹杂着人体图形,仿佛是人体经络的图片。
真的是武功秘籍!
果然秘籍藏宝图这种东西都是隐藏在佛经里面的,《鹿鼎记》诚不起我也!秦诺真想仰天大笑三声!
合上书册,看着《普陀弥渡经》这个名讳,还得再找几本对照一下,确定是这个。
秦诺思量着,正要捧着秘籍仔细看一看,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殿下,睡着了吗?”是李丸的声音,知晓自己疲惫不堪,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应该不会过来打扰才对。
秦诺将书册合上,塞回书架。回到床头坐好,才扬声道:“进来吧。”
李丸推门进入,面色有些青白,带来的消息更是让秦诺意外。
“殿下,内务府刚送来消息,绿荷她,被人发现死在夕月湖里。”
秦诺脸色一变,“怎会如此?”
“这,送来陈公公说,看尸首,应该是今晨在水边玩耍的时候,失足滑了下去。问咱们殿内有何特别的吩咐,若无,就按照宫规处理,送去安葬了。”
失足滑下去?夕月湖边湿滑的地方都横着围栏呢,怎么可能轻易失足。难道是投水自尽。不对啊,要说绿荷是因为之前被自己推进水中的羞恼,受不了周围的嘲讽议论,也应该在前些日子投水,如今皇帝驾崩,宫里忙乱成一片,谁还记得她那点儿破事儿。
秦诺脸色阴沉,李丸偷眼瞧着,也不敢多话。
沉吟半响,秦诺抬手道:“就按照宫规处置吧,去银柜里取二十两银子,给内务府说将棺材弄得体面些。再让东泊将绿荷的衣裳首饰清点出来,随同她陪葬吧。”
东泊是秦诺身边的大宫女,掌管着他身边诸多杂务。
李丸张了张口,到嘴边的话却没有说出,只叹了一声:“殿下仁善。奴才这就去传话。”
秦诺明白,这二十两银子和绿荷的衣服首饰未必会落在她身上,但总归是一点儿心意。虚伪吗?绿荷是怎么死的他无法确定,但必定与自己脱不了关系。
葛贤妃的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就过去了吗?
心头一层阴云蒙上来。
按照郡王的份例,三十六道菜品和十二道汤品,还不包括小菜主食点心,看着铺满了一桌子的食物,秦诺再一次对未来的奢侈生活有了崭新的认识。自己当皇子的时候还没有这么过分呢,只有十二道菜,六道汤,外加主食面点九种罢了。不过皇子是执行的世宗时候定下的份例,那时候国朝初定,上下都不宽裕,而且世宗为人简朴守拙,不希望儿孙太过奢靡。
美美的吃完了一顿,秦诺洗漱一遍,先去了书房。
虽然只有短短半天的功夫,东泊已经带着下人将秦诺日常要用的房间收拾齐整。放眼望去,书房里器皿摆设都严格按照他往日的生活习惯。唯一不同的只是房间更加宽敞明亮,陈设也更加典雅富丽。还有书房里服侍的人。
两个新面孔的侍女,都是十五六岁花朵儿一样的年纪,一个娇美俏丽,身材玲珑有致,一个清雅动人,尤其纤纤细腰,不盈一握。
“是内府专门送来的两个侍女,名册上指明了是替代绿荷的。”见秦诺目光落在两个侍女身上,东泊板着脸解释道,“放在书房里,日后王爷读书,也有个红袖添香的。”
秦诺嘴角抽搐,“什么红袖添香,一个绿荷已经够麻烦了,如今变成两个。”
“那王爷准备如何处理此二人?”东泊问道。作为宫里沉浮多年的老人,东泊自然明白这两个侍女是什么性质的。
“都是可怜的孩子,给她们安排份简单的活儿就好,书房里就不必了。”秦诺揉着额头,“一切你来照看就好。”
自己才十三岁,竟然称呼年龄更大的侍女为孩子。东泊严肃的脸孔有些崩解,赶紧收敛,继续道:“既然如此,就由奴婢处理了。”
秦诺点点头,看着东泊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他忍不住想笑。
东泊是从秦诺少年时候就调派过来的宫人,一直打理书房,因为容貌普通,沉默寡言,在东殿几十个宫女中并不显眼,半年前秦诺穿越过来,才将她从众人中提拔起来。会选择重用她,不仅是因为发现她识文断字,颇具才干,更多的应该就是因为这股不服输的精神气儿吧。对主人再尊敬,也不会一味的盲从。
秦诺很快就适应了这无所事事的日子。
第三天,到了去衙门应卯的时候,毕竟头顶上还有神策营禁军督查的职务呢。
神策营的总理衙门位于城西,在京城禁军五卫中,神策营统领西、北两处城门的防务,责任重大,是大周拱卫京城精锐兵马之一。
来到衙门之前,李丸将文书送上,立刻有一个猿臂蜂腰的年轻男子带着护卫迎了出来,二十七八岁年纪,一身银白轻甲,衬得面目刚毅,神态沉稳。
“神策营副统领赵平一参见淳郡王殿下。”来人拱手为礼,含笑招呼道。
“赵统领客气了,你我将来是同僚,军营之内,不必如此称呼。”秦诺点点头,起身要下车。
赵平一立刻上前,亲自将秦诺扶下了马车。对于皇子,神策营至少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节。
既然被委任了神策营的差事,秦诺事先做过功课,知道这赵平一是神策营三位副统领之一,不到三十岁就能担任从四品的武将,在大周朝廷里,也绝对称得上一句年轻有为了。
自己这个禁军督察也是从四品,与他平级,所以秦诺一举一动完全没有摆宗室郡王的架子,与赵平一并肩进了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