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山城后,顺着大路又走了些日子,一直都平平顺顺没什么意外。只是不日就要经过些山路,林中的路弯窄,虽说冬日里落了叶亦容易藏人。
这日,林中咕噜咕噜驶来一辆马车,前后有几个侍卫骑马后跟随。
雪地里的树林中十分安静,连鸟鸣亦不多,甚至可说鸦雀无声。此地正是林中最狭窄的一段,两边亦有些奇磷怪石,仅能容一辆马车通过。马车正在路中走着,忽如前方一棵小树轰然倒塌截住了路口,马儿受惊嘶鸣,车应声而停。
与此同时林中突然飞出几支箭,射中了好些个侍卫,跌落马在地。好几个蒙面刺客窜出,持刀就向众人攻来,一刺客握刀翻上马车对着里面坐着的人就是一捅。仔细看去,却是个被绑着手脚和嘴的人,并不是刺杀目标。
刺客心道中计,回过神来,正要撤退。俊朗白衣着白狐裘氅带一队侍卫打马而来,迎面将刺客冲散,抽剑便与他们打斗上。原来润玉早在小山城将死囚绑入车里,自己则骑马跟在后。
双方人马数量相当,御前侍卫们对上刺客却也讨不着好,一时间两方都不占上风。此时,一支利箭破风向坐在马上的润玉飞来,他闪身躲避,箭从他肩上将将擦过,正正前方又有刺客攻来,他后仰躲避不及被逼下了马。将在地上站稳,便有刺客挥刀来与他缠斗。剑从他身后刺来,他回身抵挡冷冷一笑道:“卫承,别来无恙。”
卫承垂剑,唇边笑容乖戾:“今日邝露不在护着你,便是你的死期。”
听他提到邝露,润玉脸色一寒:“废话少说。”便抽起剑与他缠打上。
卫承握剑张狂一笑:“那日你不敌我,今日你还是会死在我剑下。”
两剑相交之时,另一柄剑从卫承身后搭上了他肩膀,停在他颈侧:“那日你不杀我俩,今日你一样杀不了他。”剑尖在他肩,浅葱蓝裳的邝露缓缓沿着剑走到润玉身前,将他护在身后,轻声开口:“卫承,看在我俩曾共事数年的份上,就此算了吧。你知我已是他的妾,你恨我,我知道。你要报复,我也受了。但我绝不会再让你伤他。”
与在山上那日完全相反的局面,让卫承的脸色裂了裂,挑开润玉的剑,狠狠咬住牙,半晌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小疆还活着,你离开他跟我走,我就带你去见他。”
邝露握剑的手不自觉颤抖,心中掀起波澜壮阔:“你说什么?!”润玉不动声色地牵起她的手,攥得紧紧。
他俩交握的手落入卫承眼中,溅满阴狠的火花,恨恨又带了些别样的情绪:“那日将军府被屠,小疆没有死。我带你去见他,我们带小疆寻处安静之地,三个人好好活下去。”
润玉在后松了她手,转而一把桎梏住她腰肢,一手举剑指向他:“她不会跟你走的。”
卫承看着两柄指向他的剑,及扣在邝露腰际的手,眸中狠戾烈焰熊熊,唇边笑意残酷,转向润玉:“她离了你身侧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怎的,对你的妾侍没有信心么?”妾侍两个字咬的很重,对邝露说:“若是他真在乎你,为何你是妾,不是妻?你不想再见小疆么?”
邝露脑中混乱不堪,那日在湿透的地上垂着的焦黑小手不断在她脑中闪烁,她握着剑的手也渐欲有些松。
润玉见状松了她就想向卫承刺去,她情急下拉住他的手喊:“不要!”润玉眸中结了些霜,转头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邝露沉下思绪,当日,她的确是没有亲眼见过小疆的尸身,卫承拦着她,人也是他下葬的,若是小疆活着,亦不是不可能,遂垂下手里的剑:“你可否证明他活着?”卫承手探进怀里,拿出一张纸,歪歪扭扭的字迹是小疆的,且明显是新墨。她的手不住地颤抖,是真的!
卫承对她伸出手,道:“我没有骗你,你跟我走罢。我不介意你曾嫁他做妾,我娶你为妻。”
润玉一把擒住她手,将她拉到身后。沁凉的温度传入她心里,似给她灌了些理智,她稳了稳心神:“当日,是你葬的小疆,那个尸身,根本不是他的。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了,却瞒着我?你还隐瞒了什么?将军府被屠那晚,我晕过去以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身后的侍卫和刺客皆已两败俱伤,几乎无人幸免,剩有几人仍在地上呻吟,树林中死寂的沉默。
她将繁星连成星宿,半晌,难以置信地抬头:“你的剑术再好,也不可能带着我和小疆全身而退,是以,只有一个可能。是你!是你开门让刺客进来,是你将我敲昏,是你令刺客捉走了小疆!你为何要这样做!将军府十五口人欠了你什么?!”邝露怒道。
“是姓邝的和他的贱妾欠了我姐和我儿甥的命!”邝露想起来,卫承姐姐,是邝将军的结发妻:“我从小与我姐相依为命,后来她因着娃娃亲嫁给了姓邝的为发妻。他宠妾灭妻,任由二姨太在我姐怀得孩儿时用计毒害,一尸两命。我早就在蓄谋报复,只是在等着时机。不料那日,却叫我听到那龌龊之人想要狭恩纳你为妾。他明知我心悦你,当年,他亦不过是因你貌美才救起你。新仇旧恨,不共戴天!”卫承咬牙切齿道。
“稚子何辜!小疆如此小,你却害了他爹娘!”
“我姐和她肚里的外甥又何辜!我留他一命,已仁至义尽!”末了剑指润玉:“你做他的妾,以后你的下场便是一样!”
“那日瑾庄令牌出现在将军府,正好被我拾到,是你在我旁侧,你还骗我说已查实。想来我师父的死亦定然与三殿下无关。殿下他从未害过你,你为何要陷他于不义?凭你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调动如此多的刺客,是以,一定有人指使你!说!指使你的到底是何人!”邝露剑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