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帕梅拉会做出“这个世界不存在牧师”这个判断是有充分理由的。
当初她用牧师技能作弊, 在心理上欺骗了帕西从而赢取第一场胜利,当时在场所有的魔族包括西蒙和帕西, 没有一个人对她声称的“幻术魔法”表示异议,全都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她的解释。
从那个时候起,帕梅拉就明白这个世界上很可能没有治疗术这种技能,不然至少会有一个魔族提出异议。
后面再到艾维斯。
他被帕梅拉用治愈术治好之后, 试图控制帕梅拉为自己所用。最后的结果众所周知,艾维斯被帕梅拉将计就计,反而自己掉进坑里。
签订主仆契约后,帕梅拉有问过艾维斯有关她的“幻术魔法”一事。不出她所料, 消息灵通的艾维斯同样没有怀疑帕梅拉的“幻术魔法”并非真的幻术。
再再往后, 魔族顺利离开黑暗界,占领了切斯托克领, 帕梅拉的视野彻底开阔起来。然而,还是没有得到有关“牧师”这一职业的任何消息。
如此一来, 帕梅拉认为这个世界没有牧师再正常不过。
现在,这个结论却被一副古老粗糙的简笔壁画打脸。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越看越觉得壁画画的就是有关“牧师治疗伤者”的场景。
为了验证这些想法,帕梅拉还询问了法德:“这幅画我看不懂, 你能知道上面画的什么吗?”
法德摇头:“不知道。四副壁画里只有这一幅,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它到底想表达什么。不说这个了,麻烦过来一下, 给我照个明。”
法德把帕梅拉拉到了地图前, 开始研究离出口最近最快的路线。
帕梅拉的心思却还在刚才那副画上, 一面举着光盒一面频频回头。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你既然都来过这里这么多次,为什么还要再研究从这里出去的路线?”
光盒的照耀下,法德腼腆一笑:“其实我每次过来都要重新研究一遍。因为有这幅地图,所以我从来就不记路线的。”
帕梅拉:“……”
法德摸摸自己鼻尖:“我已经看好了,可以走了。”
“……嗯。”帕梅拉心道反正这座旧鸦城就在这里,等出去以后她记下方位,后面有空再自己过来就是了。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她才没再磨蹭,和法德一起重新回到房子的一楼。
只是走到倒数第三层楼梯时,走在帕梅拉右手边的法德不知为何脚下一绊,直直砸向最顶层的地面。
这要是砸实了,人偶师的鼻子恐怕都要断了。
帕梅拉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后衣领,这才勉强在他砸在地面上之前挽救了他的小脸蛋儿。
法德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红着脸解释:“我平时不这样的。只是今天太累了。真的。我以前从不会走着走着就摔倒的。”
帕梅拉:“……行了,你不用解释了。”
她松开他的后衣领,却在扭头的瞬间,眼角捕捉到一点微微的反光。
帕梅拉立刻顺着那点微弱的反光看去,发现正是最后一层台阶。但那层石阶看上去跟其他层并没有什么区别,仿佛刚才那点闪光只是帕梅拉的眼花。
……
绝对不是眼花。
帕梅拉往上走了一步,蹲下身,将手中的光盒凑到那层石阶附近,直到凑得这么近了,她才发现这道石阶的底部和倒数第二层阶梯的衔接处有一条缝隙。
帕梅拉把手伸过去,用指甲沿着那条缝隙划了一遍,发现里面是空的。
试着扣了一下,只听咔哒一声,还真的就有了效果。
“咦?”法德发出一声疑问,“我来这里这么多次,还从没发现过这里有个暗格呢。”
那是。
帕梅拉心道。
你不是说你之前从没上楼梯摔过么,自然没有今天这个巧合。
要是这么追溯起来,今天能有这个发现,还要感谢躺在上面的文森特?
帕梅拉将这道石阶暗格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里面就一本很厚的书籍,外壳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完好无损,并且摸上去还挺柔软。
一根绳子绑在这本书的外面。
帕梅拉将手里的光盒交给法德,转身就地坐下,借着光盒的光芒解开绳子,翻开皮质外壳。
第一页上,就用黑色古魔纹写了一句话【所有阅读到这句话的人立刻停止你继续翻阅的举动!我,古尔特,当世最伟大的黑魔法师在此警告你,如果你再翻一页,就会遭受这个世界上最惨烈最可怕的诅咒!】
帕梅拉停都没停,又翻了一页。
一旁的法德都来不及阻止她,瞅瞅她裹满绷带的脸,欲言又止。
第二页依旧是一句黑色古魔纹【鲁莽的家伙啊,你已经被诅咒了!你即将死亡!!!】
帕梅拉继续翻。
第三页【你死了。】
第四页【你真的死了!】
第五页【都说你已经死了!不要再翻了!!!后面什么都没有!!!!!!】
第六页……
帕梅拉的额头上爆出一条青筋,干脆用左手捏起半本书,微微卷起书页,让书页“哗哗”往下落,眼睛仔细盯着看,直到找到写满古魔纹的第一页。
用这种方法,她终于顺利跳过前面十几张毫无意义的废话,找到了正文。
这一看,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叫古尔特的家伙那么啰嗦了,因为这压根就不是什么书,而是一本日记本!而且帕梅拉有理由怀疑,这就是那个古尔特的日记。
粗粗一扫,就能发现日记的主人是个自恋又毒舌的家伙。每天的记录里都少不了对自己的吹捧,以及对世人的鄙夷。
第一天说城东的幻术师是个傻瓜,第二天说城南的牧师是个笨蛋,第三天说城西的魔族老大是个卑鄙小人,第四天又说城南的精灵们是绣花枕头,除了脸好看根本没其他用。
总之世间万物都逃离不了他的刻薄点评。
日记的主人似乎认为除了黑魔法,其他所有的技艺都不值一提。而在黑魔法师中,他本人又是最伟大最聪明的存在。也就是说,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厉害的存在。
看得帕梅拉都无力吐槽。
因为是一本私人性质的日记,其中所记录的内容都充满了主观性和片面性。
但仔细揣摩的话,就能发现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并不小。
至少首要的一点,验证了之前帕梅拉的揣测。证实了在旧鸦城中,所有种族分区域混居在一起。
其次,日记的主人提到幻术师和牧师。
证明了现如今并不存在的两种职业,在日记本的主人生活的年代很常见。
帕梅拉翻着翻着,速度再次加快。
最后,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在日记本最后几张,她看见了这样一些记录:
【哈哈哈哈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我真是太天才了!!!!这是前所未有的成就,世人啊,惊叹吧!崇拜吧!顶礼膜拜吧!!!】
【哼哼,那群傻瓜,终于拜倒在了我的伟大智慧之下,承认了我应该有的地位。】
【等到仪式结束,我就会成为真正的世界之王!我将带领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去发现一个全新的世界!】
【经过商议,我们决定将仪式地点定在黑暗界的西部荒原上。那里是最合适不过的场所。】
【仪式正在紧张的筹备中,这段时间我真是太兴奋了,压根睡不着。最后还是精灵王看不下去,偷偷给我灌了药……该死的,竟敢给伟大的古尔特大人下药!这个仇我记住了!】
【魔族终于松口了。很好,我终于得到了全部助力。y险卑鄙狡诈小心眼的魔族君主哟,最后还不是要臣服于我吗哈哈哈哈哈】
【成功了!!!!!!!!!!!!!!就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第一次尝试竟然就成功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真是糟糕。我们好像打开了一个不该打开的魔盒。】
记录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后面的页面全是一片空白。
日记的主人最终也没写明,“魔盒”里面到底有什么。
其实靠这些零零散散的记录,已经差不多能推断出整个事件的全貌。
尤其让帕梅拉在意的,就是古尔特说,仪式的最终地点定在黑暗界的西部。
又是黑暗界西部……
不知道西蒙那边怎么样了。
帕梅拉沉思片刻,一抬眼,发现人偶师也在思考。
她便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法德回神,一脸茫然:“什么?哦,你说这个……日记的主人是个大傻蛋?”
帕梅拉:“……”
法德用食指蹭了蹭自己的脸颊:“感觉就跟看童话书一样。除了故事的主人不是小孩,也不真诚善良美好。”
帕梅拉忍不住提醒他:“这是日记。写这本日记的人没必要编故事骗人。”
法德还是一副似懂没懂的样子。
帕梅拉就不强求了,她将厚厚一本日记合上,用绳子重新绑好,在自己身上找了半天,最后还是拿在了手上。
起身的时候,她想到什么提醒法德:“如果文森特问起,就说这是你的日记本。你要扶他,所以让我帮忙拿着。”
法德面露不解:“可我不记日记的。”
帕梅拉:“……我说是就是。你只要点头就行了!”
她声音里的威胁就算是法德也能听的出来。
他浑不在意地点点头,也站起了身。
经过这些事,他自觉已经跟这个绷带怪人亲近起来,忍不住就跟对方说起刚才自己在思考的烦心事:“唉,你说要怎么才能让文森特答应把他的尸体给我。”
帕梅拉:“……”
经过了这么多事,你居然还没放弃!
“你不是说他已经是个完美的人偶了么。”帕梅拉假装不在意地反问,“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执着他的尸体。”
“虽然他的确很完美,可他总有一天会死的啊。”法德感慨,“为了让这么完美的艺术品永存下去,我当然要赶在第一时间帮他修复,这样才能避免他的尸体胀大腐烂或者长出尸斑呐。”
他举着光盒,跨过最后一层台阶:“你不知道,尸体的处理是很麻烦的。有时候为了保证他们的新鲜,我都需要熬夜处理啊!”
他突然叫了一声,视线向前:“你醒了。”
帕梅拉条件反s地一僵,顺着法德的眼神看过去。
果然,文森特正靠在墙上含笑地看着他们。
听见法德的话语,他点点头:“我刚才还在思考,你们去哪儿了。”
骗人!
帕梅拉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她们刚才就坐在楼梯口,而楼梯口离文森特现在的位置并不远,只要他眼睛没瞎,绝对能看见光盒漏出来的余光。
但她现在还摸不清楚文森特说谎的理由,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文森特没继续修补他这句一戳就破的谎言,转而从地上拎起一件黑色长斗篷,冲法德微笑:“这是你的吧。”
昏了这么久,文森特似乎已经忘记自己之前的愤怒,现在的神情态度完全可以称得上和颜悦色:“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真是麻烦你们了。特别是你,梅。”
帕梅拉一惊,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最后实在抵不过自己心里的好奇:“我都把脸裹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能认出我。”
文森特笑容加深:“因为你的眼神和气质都非常特别,特别到能让人一眼就认出你。更不要说你那双如黑珍珠般美丽的瞳孔……原来你把脸裹成这样,是为了避开我吗?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处刑罪人的那件事?不,我一点都不生气,只是有点惊讶。”
“朋友之间有点分歧是很正常的,你不用担心我会生气,更不用担心我会生你的气。”
帕梅拉:“……我们,朋友?”
文森特盯着她的眼睛,眨也不眨:“我们,朋友。”
帕梅拉:“…………”
“哎,既然你已经醒了,那就方便许多。”最后还是法德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
他走过去,拿过文森特手上的斗篷,给自己重新披上,“我和梅刚才去看地图了,现在已经知道怎么走了。再有半小时,我们就能出去了!”
文森特微笑颔首:“那真是太好了。”
现在轮到帕梅拉眼也不眨地瞅着他:“你就不奇怪这里是什么地方?”
文森特从善如流:“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帕梅拉一噎,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失落感。
法德压根没注意到她两之间的暗潮涌动,拿着光盒高高兴兴地在前面带路。
听到文森特这句话,他回头热情解答:“这里是旧鸦城!我们从我家掉下来后,就来到了这里。”
“真叫人惊讶,这片地下竟然还有这么一座古老的城市。”
文森特话是这么说,可他的脸上不见一丝一毫的惊讶之情。
在他环顾周围的街道房屋时,帕梅拉甚至觉得自己在他的眼中看过一闪而过的怀念。
“真是叫人充满感叹,都过去六七百年了,这里还保存得这么完好。”
“据说是因为下面有魔法阵。”帕梅拉瞅着文森特,“你怎么知道是过去了六七百年?”
文森特冲她微微一笑,回答得滴水不漏:“据我所知,现在地面上的鸦城建城时间不过五六百年。而那座钟楼则在建城之初就已经存在,这么推断旧鸦城是在六七百年前存在的,不是顺理成章吗?”
他望着帕梅拉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这个小傻瓜这都想不到吗”。
帕梅拉被结结实实地噎住了,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还不肯放弃,眼一瞥,瞄到文森特背后折成奇怪角度的翅膀,眼露关切:“你的翅膀都成这样了,不疼吗?”
文森特顺着她的话,回头看了眼:“还好,我从小对疼痛的忍受度比较高。”
帕梅拉:“……”
帕梅拉瞅着他保持微笑,连皱眉都没有的表情,心里疯狂腹诽。
你这哪里叫比较高,完全是没有痛感了吧!
偏偏在这时,法德又不堪寂寞地c嘴道:“真巧啊。我那些朋友也很能忍受疼痛呢,有时候我不小心踩到他们的手指,或者坐歪了他们的脖子,他们都不会喊痛。”
帕梅拉&文森特:“…………”
你说的“那些朋友”是用尸体做的人偶吧?
先不说坐歪了他们的脖子是什么体位,死人怎么会喊疼?!
因为从之前到现在法德都表现得太正常,以致于帕梅拉险些忘了他在某个程度上说,也是个神经病。
和两个神经病同行,她总觉得自己的处境突然危险了起来呢。
***
既然已经被文森特认了出来,帕梅拉就不再亏待自己,干脆将脸上的绷带解开。
裹着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松开,才发现呼吸是如此顺畅,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充满着的腐朽的尘埃之气。
文森特侧脸望着帕梅拉深吸几口气的模样,突然伸手,帮她把一缕头发顺到耳后。
他冰凉的指尖和帕梅拉的耳垂一擦而过,让后者后颈的寒毛下意识竖了起来。
帕梅拉面无表情,文森特保持微笑,前方的法德一无所知,为了给自己打气,还自顾自地哼起了童谣。
半晌之后,帕梅拉率先转开眼:“你这样子,在我家乡是会被喊‘色狼’然后打断手的。”
文森特低笑:“那我真是太幸运了,还好这里不是你的家乡。”
帕梅拉:“……”
她握了握拳头,又缓缓松开。
不想文森特敏感的很,瞬间看向她的手,于是就这么看到了帕梅拉拿着的那本日记:“这是什么?”
帕梅拉不慌不忙:“是法德的日记。因为之前他要扶着你,我就帮他拿了。”
“这样啊。”文森特若有所思。
帕梅拉紧张起来,正要等着他说后面的话,就见文森特猛地一转头看向另一侧:“……那是什么声音?”
经他提醒,帕梅拉才发现那种熟悉的唧唧声又来了!
而自己竟然比文森特迟一步才发现!
这让帕梅拉颇感不服——要不是法德哼的童谣,她能比文森特更早一步发现!
要说第一次还有点慌,那么现在帕梅拉已经淡定非常:“是变异嗜血鼠。我们之前就是为了绕开它们才迷路的。哦,对了,那时候你还晕着,我和法德不得不抬着你走。”
解释归解释,帕梅拉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文森特。
文森特就跟没察觉一样:“多亏了有你们在。梅,我就知道你不会放下我不管的。”
面对他充满温柔的目光,帕梅拉撇开头。心虚地看向前方——
不知道真正对文森特弃之不舍的人偶师,听见这句话会是什么想法。
答案是,什么想法都没有。
法德一听鼠潮又来了,立刻目光闪闪地看向帕梅拉,充满期待:“梅!”
听这兴奋的语调,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的是糖果雨。
眼见推脱不掉,帕梅拉无奈地看了眼法德,又瞥了眼莫名其妙的文森特:“我知道了。你们离我近一点。”
帕梅拉的精神力护罩是以她自己为中心张开的,覆盖的面积越大,维持的时间越长,消耗的精神力越多。
在文森特醒着的情况下,帕梅拉实在不愿多浪费一丝精神力,以防自己精神力耗尽的可能。
……尽管那可能,实在小的可怜。
很快,文森特就重新经历了一遍面对鼠潮时的震撼、发现精神力护罩的惊奇、看着老鼠从自己脚边擦身而过的淡定。
说实话,帕梅拉还真想使个坏,比如说冷不丁将覆盖在文森特身上的护罩撤去,让他暴露在成千上万只老鼠面前。
可文森特就像猜到她的想法似的,贴她贴得非常紧。如果帕梅拉想撤掉他身上的护罩,自己身体的一侧也不可避免地将会暴露出来。
考虑到这一点,帕梅拉不得不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
有了之前的经验,帕梅拉三人不会再做逆流而上的傻事。
更妙的是根据法德的判断,这次鼠潮的方向跟他们原本要前往的方向正好一致!
这样一来,不仅不会耗费更多的力气,反而会大大节约体力和时间!
帕梅拉一开始还在庆幸这一点,但没过多久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脸色难看,问法德:“鼠潮在这里很常见吗?”
法德还没反应过来:“很少。今天倒是挺奇怪的,一连遇到了两次。”
先前就说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巧合。
她们今天会一次遇到两次很少见的鼠潮,第一次还可以说是她们倒霉,那么第二次,自然是有原因的!
轰隆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来势甚急,宛如雷鸣,就连出入过旧鸦城好几次的法德都在奇怪:“这是什么动静?”
帕梅拉没说话,她正艰难地拨开自己脚下的老鼠,努力走到街道一旁的岔道里去。
她从刚才听见声音开始,就在寻找合适地藏身地点了,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两个房子之间的这道缝隙。
不大不小,目测可供五个人跻身,正好够他们三个人站立。
文森特跟着帮忙,三人之中只有法德后知后觉,直到那条庞然大物的身躯在街道尽头露出一角,他才勃然变色:“那条蛇怎么那么大!!!”
没错,就是蛇。
帕梅拉险些都忘了,巨m是以嗜血鼠为食的生物,既然这里有这么多变异嗜血鼠存在,自然也有会有巨m。
而且刚才光听那动静,她就知道即将到来的巨m体积不小。
想也是,嗜血鼠都在这里变异了,巨m也不会维持原样。现在应该叫他巨巨m了。
巨巨m一路轰鸣而来,浑圆的蛇身正好和宽阔的街道等宽。当它闪电般袭来时,宛如一片有形的黑暗扑面而来。
帕梅拉好不容易顶着鼠潮的压力,一脚把法德踢进那道缝隙里,巨巨m吐露的蛇信已近在咫尺,她甚至能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腥臭恶风。
帕梅拉只觉身后一重,眼前一暗,自己不知怎么地就扑进了缝隙中,正前方是一堵灰砖石墙。
下意识原地转身,正好在狭窄的方寸之地中,迎上了文森特的胸膛。
帕梅拉:“……”
原来刚才是文森特把她推进来的,这么说,她还要感谢他帮的忙。
帕梅拉一抬头,就对上文森特翠绿的瞳孔,对方正望着她笑:“不用谢。”
帕梅拉:“…………”
帕梅拉左右扭头,发现法德正蹲在她的右手边,透过她和文森特之间的的身体缝隙,看向外面的街道。
外侧的街道就在帕梅拉的左手边,一条布满光滑鳞片的蛇身正从街道上滑过。那鳞片最小的也有巴掌大,近在咫尺,只要帕梅拉一伸手,就能摸到。
见这条变异巨m没有察觉到他们三个人,帕梅拉不由松了口气。
却在此时听见了文森特的声音:“既然你我都会使用精神力,那么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杀掉这条蛇?它又不像那些老鼠,因为数量太多,我们无能为力。”
帕梅拉:“……”
这个问题问的实在太好了。
为什么不直接杀掉,还要这么辛辛苦苦躲起来呢?
当然是因为她陷入思维误区了啊!
文森特却不这么想。
“你该不会……”他故意拖长了嗓音,等梅忍无可忍抬头看他时,他才愉悦地宣布答案,“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就是想让我们陷入现在的境地?”
现在的境地?
什么境地?
帕梅拉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他。
终于明白了。
额头上蹦出青筋,毫不犹豫抬脚,用力踩下!
文森特英俊的脸孔扭曲一瞬。
就在帕梅拉以为他是被自己踩痛的时候,他突然收回了一直撑在帕梅拉脸颊边的手臂,用力一甩——
只见一只黑漆漆的蝎子从他的手上掉落,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正好落在了外面那条变异巨m的身下,一转眼就不见了。
一直望着外面的法德注意到这个变故,手里捧着光盒的他一眼认出了那只蝎子:“那是憎恶之蝎!是美杜莎一族最喜欢的□□原材料之一!据说沾上一点它的毒y就必死无疑。”
话音刚落,文森特就咕咚一声倒了,正好倒在了帕梅拉身上。
面对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帕梅拉镇定地伸出手,在倒霉催的羽人鼻下探了探——
嗯。
这次是真的没气了。
不愧是憎恶之蝎,见血封喉,沾上一点就必死无疑。
还有,这座旧鸦城,果然跟文森特八字不合(如果这个世界也有八字一说的话)。
此时,外面的变异巨m已经过去了,变异鼠潮更是不见踪影。
帕梅拉和法德面面相觑,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之中的任何一方都没说话。
帕梅拉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她怕现在自己一开口,就会笑出声。
……文森特的死法实在太奇葩,太猝不及防了。
这谁撑得住啊。
就跟追的小说刚要进入全书的最高c,然后下一页,全书的人突然全部染上瘟疫死了一样。
过了许久,法德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他还在发光呢。”
“……嗯。”
帕梅拉心情复杂。
她都想把文森特解剖了,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身体构造,怎么人都死了灯还亮着。
这一点都不符合基本法。
又过了几分钟,这次是帕梅拉主动张嘴:“走吧,先出去。”
法德第一反应是抢过帕梅拉身上的尸体,抱紧:“这个身体我一定要带走。”
帕梅拉:“……随便你吧。”
对不起,文森特之死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气力。
现在帕梅拉整个人都陷入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恍惚之中。
命运的无常定律在任何一个世界的任何一个时刻都在永恒地运行着。
法德像之前一样,解开自己的斗篷,将文森特的脸牢牢裹住。
这次不用考虑给文森特留缝隙呼吸,法德的动作就迅速了许多,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就已经搞定。
然后他将羽人的尸体放倒,拎起文森特的右腿。
帕梅拉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直到法德起身带路,她才趁着他不注意,摸了一把文森特的双腿之间。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
……
破案了。
法德说的完美的人偶。
帕梅拉现在就想知道,到底是所有的羽人都是这样,还是只有文森特这个首领是特别的。就像历代魔王,都会在身体上跟魔族有所区别一样,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这种话不好跟法德讨论,帕梅拉只能将其憋在心里,只等以后有机会再证实。
总的来说,这次鸦城之行还是很顺利很成功的。
帕梅拉看看手里的日记,快走几步,追上法德,和他保持在同一条水平线:“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住的地方已经毁了吧。”
法德这才想起来这一遭,重重叹了口气:“对啊。那我干脆趁着这个机会离开鸦城好了,反正神堂和乌什公爵都在找我,这里也不安全了。”
帕梅拉想了想,算了算自己变身药剂还能维持的时间,向他发出邀请:“要不要来我现在住的地方?”
法德朝她看过来:“你的家乡吗?在哪?”
“……不是我的家乡,只是我现在住的地方。切斯托克领。”
这个地名一出,就算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法德都有所了解:“那里不是已经被魔族占领了吗?”
帕梅拉点头:“是啊,但那又怎么样呢,魔族又不吃人。大家还是像过去一样正常地生活,甚至比以前生活得更好了。”
法德却不甚向往:“我听说魔族死后的尸体都会交给食尸鬼吃掉……还是算了吧。”
帕梅拉:“……”
她又开始考虑起把人打晕拖回去的可能了。
帕梅拉一面反复去看法德的后颈,一面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你打算去哪儿呢?现在创世神堂到处都是,就连人族王国的王都里也有他们,除了切斯托克领,哪里都有他们。”
这么一说,总算让法德再次犹豫起来。
就在他思考间,帕梅拉已经能感觉到迎面越来越强的凉风,于是她就知道离出口越来越近了。
与此同时,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比如头发开始变得更长,发尾打起了卷,再比如双腿……
帕梅拉脸色一变,再顾不上等待,并掌如刀,一下将法德给打晕了。
身娇体弱的人偶师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吭都没吭一声,双眼一闭,就仰面倒下,正好砸在了他身后文森特的尸体上。
帕梅拉看了看这叠罗汉的两人一眼,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依稀可见的月光,一咬牙,不顾还在发生变化的双腿,一手抓住一个人的脚踝,就往前拖。
等她好不容易拖到了一处山d口,淡淡的月光下,她的双腿已经变成了漆黑的蛇尾。
帕梅拉将法德和文森特放在一边,解开文森特身上原本属于法德的斗篷给自己披上,然后才游走出山d辨认方位。
正如法德所说,旧鸦城的出口离新鸦城并不远,出了山d,没走几步就能看见新鸦城的城墙,以及城墙上巡逻卫兵举着的火炬光芒。
甚至因为今晚的月色甚好,她都能越过城墙看见城中古老钟楼的某一面。
没想到地下室都塌了,那座钟楼仍然屹立不倒。
多亏了这一点,帕梅拉总算能确定自己在哪。
她重新游回去,用主仆契约通知艾维斯自己的方位,契约那头立刻得到了艾维斯的响应,仿佛对方一直就在守着这一刻。
不消一会儿,黑暗精灵便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山d口。
看见他,准确地说,是看见他手里的衣服,帕梅拉露出了笑容。
没办法,先前换装的时候她忘记考虑自己的变身问题了,蛇尾一下就将裤子给撑破,还好,还有法德的这件斗篷……
帕梅拉的嘴角才扬到一半,在看清艾维斯身后那个人时,就彻底僵住了。
她睁大眼,奇怪自己怎么看到这个人,才注意到艾维斯僵硬的神色。
大概是因为在她的心里,从没有想过对方会违背自己命令的可能吧。
帕梅拉叹了口气,重新笑起来。
这次笑容里充满无奈,还有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喜悦:“西蒙,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