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哪里敢让县主扶,顺势就站了起来。
小径这边已经搭了凉棚,以免贵客被爆嗮,但是在外面呆久了还是酷热难耐。
旁边一位穿着湖绿色统身长裙妇人是费夫人,上前一礼:“外面酷热,还请县主移步自雨亭。”
刘刖含笑颔首:“孙夫人,请。”
被县主如此青睐,戚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袋里,舌头都有些打结了:“是是是,县主请,县主请。”
费夫人在前面带路,刘刖抬步往前,然后是孙夫人和孙小姐,后面跟着一群夫人小姐,浩浩荡荡地往自雨亭去。
远远地就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一阵风吹来,分外清凉。
自雨亭建在一个人工湖旁,一架水车把湖里的水浇在亭子的屋顶上,四面水流犹如水帘。
自雨亭有男宾室和女宾室,一进入室内凉风袭来,分外舒适。
屋里放了大大小小四五个冰鉴,冰鉴打开,冷气如雾似云,露出里面五颜六色的瓜果,冰酪,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费夫人请诸位夫人小姐入座,然后安排丫鬟上瓜果冰酪。
因为今日县主在,夫人小姐们显得有些拘谨,大家沉默地端着碗吃着冰酪。
刘刖自然知晓,她为人一向七窍玲珑,吃完一碗冰酪便看着戚夫人:“我想去旁边的水榭坐一坐,还请夫人把两位小姐借给我。”
让自己女郎陪县主,这是天大的恩赐,戚氏自然是求之不得,忙叮嘱两个女儿:“你们仔细些看顾县主。”
旁边的水榭早就准备妥当了,费夫人亲自领他们过去,穿过廊庑时看见费大人领着几位公子往这边来了。
费夫人一惊,连忙问一旁的仆妇:“不是说水榭没人的吗?”
“刚刚差人看了,的确没人。”
估计男宾那边也以为没人也过来水榭了,廊庑也就这么大,不可避免地会遇到。
刘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人,曹璋。
似乎因为还在守孝,他穿着十分素净,侧着头在听费大人说着话,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只是眉间皱起,显得忧心忡忡。
不知为何,曹璋站在画舫之上一脸焦急的模样在刘刖脑中挥之不去,今日鬼使神差地与戚氏说话,还不是因为孙家的女郎是曹府大小姐的闺中密友,她已经如此费尽心机了吗?明明只是一面之缘,但是,那个人就像一缕阳光照进了自己暗无天日的人生。
昨日当父王让自己嫁入曹府时,她竟然有一丝期待。
费大人带着几位男宾走了过来,看到她们停住了脚步,恭敬地上前冲刘刖一礼:“县主安康。”
曹璋这才惊觉面前这位华贵女子就是丹阳县主,县主昨日落水,惊慌失措的模样与今日大气沉稳判若两人。
“县主安康。”
“县主安康!”
曹璋与其它男宾一起行礼。
“诸位免礼。”刘刖淡然含笑。
唯一一座水榭自然是留给县主,费大人领着男宾去了后院的竹林,那里也是一处避暑的好去处。
见男宾们走了,费夫人就请县主她们进了水榭。
水榭不大,只能容六七人。
除了县主和伺候的婢女以及孙府的两位小姐,也容不下其它的人。
孙夫人识趣地退出了水榭:“水榭外有丫鬟,县主有什么吩咐尽管差使。”
刘刖微微颔首:“孙夫人去忙吧。”
水榭里也置了冰鉴,刘刖的贴身婢女在一旁忙活。
刘刖看了一眼孙梅娘:“我看孙小姐带了面纱,可是有何不适?”
坐在县主的身侧,孙梅娘本来就有些坐立不安,此刻被县主问话,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难道真的答身体不适?县主是贵人,身子不适的人怎么可能近身。
一旁的孙茴娘见孙梅娘没有回答,怕自己被牵连,忙说:“我四姐昨夜踢了被子,只怕是染了风寒。”
风寒?刘刖意味深长地看了孙梅娘一眼。
染了风寒还来参加消暑宴,是嫌日子活得太久了吗?今日可是到处都是冰鉴。
而且还穿了半臂,着实不是一副风寒的模样。
孙梅娘突然心中一动,突然跪在地上:“我有罪!”
有罪?刘刖眉头一皱:“什么罪?”
孙梅娘看了孙茴娘一眼。
刘刖嘴角噙一丝笑意,冲孙茴娘抬了抬下巴:“这水榭里有些凉,还劳烦孙小姐跑一趟,让费夫人送些热汤过来。”
孙茴娘一愣,本来还想听孙梅娘要说什么的,没想到却被县主如丫鬟一样差使,虽然心中有些不服,却不敢忤逆县主,一脸不悦地出了水榭。
见孙茴娘出去了,孙梅娘这才缓缓摘下了面纱,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昨日端午,我去曹府看曹妹妹,被她的一只乌鸦抓花了脸,只怕无颜见人,惊扰了县主,本就无意隐瞒,县主恕罪。”
刘刖细细看去,她的脸上的确有大大小小十来个伤痕:“曹府的小姐喜爱乌鸦?”
孙梅娘心中咯噔一下,她本来以为听说了这件事,县主怎么着也应该安慰自己两句,没想到竟然问起了曹青槐:“嗯,嗯,我看她还挺喜欢的。”
刘刖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位曹小姐还挺有趣的,什么时候还请孙小姐引荐引荐?”
孙梅娘一下子就慌了,这是怎么了,难道县主听了自己所说不害怕吗?曹府的乌鸦可是会抓人的,可是见县主看着自己,她也不敢拒绝:“是,是,是。”
刘刖从小生在皇家,什么尔虞我诈没有见过,今日与孙梅娘头一次见,这孙小姐就告曹小姐的状,看来这两人也算不得什么闺中密友。
只是曹小姐养乌鸦,也的确是一个妙人,难不成自己是爱屋及乌了。
刘刖看着孙梅娘,心中百转千回:“过两日,我准备也在府中办一场消暑宴,到时候还需劳烦孙小姐帮我请一请曹小姐。”
什么?县主这是怎么了?自己今日明明是准备在县主的面前给曹青槐小鞋穿,县主怎么好像十分看重曹青槐一样,难道,难道只是因为曹青槐养了只乌鸦?
孙梅娘后悔不迭,早知道什么都不说了:“曹小姐还在孝中,今日费府的消暑宴我也邀请她了,给她拒绝了。”
刘刖露出欣赏的笑容:“至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