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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舒茺眸色一亮,猛的转过身……

客厅内的吊灯已经打开,带着暖色的亮光柔柔的从落地窗中倾泻而出,铺满了小径,也为来人镀上了一层夺目的光芒。

来人双手随意的插在裤兜里,一步步踏在木板上,姿态优雅,真的就像在……“闲庭信步”。

弗,弗溯?!

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弗溯竟然出现在院子里了?!

舒茺仿佛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的有些晕头转向,忙不迭的凑到了门前,扬手打招呼,“弗,弗先生。”

弗溯淡淡的扫了舒茺一眼,狭长的眼眸微眯,便伸出了手……

“咔嚓——”

别墅大门应声而开。

舒茺正要迎上去讨好几句,却见弗溯已经转过了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

刚刚扬起的笑容在唇边僵住,舒茺摸着鼻子低头跟进了屋。

亮如白昼的客厅依旧干干净净,但却没有了前段时间的那股子生气,显得有些空荡寂寥。

弗溯根本没有理睬身后的舒茺,径直走进了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了包方便面。

被完全忽视的舒茺虽然有些尴尬,但自从在弗溯身边待了一个多月后,她的脸皮厚度已经成倍的增长,对这种“谜之冷漠”也有了一定的应对能力,因此……

“弗先生,怎么能让你吃泡面呢……我,我来做饭。”

舒茺试探性的伸手扯了扯弗溯手中的方便面,竟轻轻松松的就将那袋子夺了下来。

“咦……”

惊讶的瞧了瞧自己手中的方便面,舒茺正愣神间,一冷冷的声音便在头顶响了起来。

“还不快去?”

“……”

不一会儿,舒茺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扶了扶眼镜,“恭恭敬敬”的递了双筷子给弗溯,也在桌边坐了下来。

悄悄抬眼打量了几眼弗溯,见此人面色还不算太阴沉,她便支吾着开口了。

“弗先生……”

“……”弗溯的筷子并没有任何停顿,甚至连个白眼都没施舍给她。

“我听曹先生说,您用《洪荒》的前传代替了十四卷……”

“恩。”声音低沉随意。

“……我们主任说这一稿非常好,没有任何问题。”

“哦。”含糊不清。

“我的试用期也通过了,主任说……以后《洪荒》就基本由我负责了……”

这一次,弗溯倒是挑了挑眉,垂眼冷哼,“恭喜。”

“……谢谢您,还有……”舒茺顿了顿,抿唇,终于还是乖乖的认错了,“对不起,我、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

“呵——”

弗溯已经放下筷子,双手环胸靠向椅背,仰着下巴傲慢的笑了一声,神色依旧淡漠,但冷意却不达眼底,“你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说说吧,你那些疑神疑鬼的愚蠢想法叫什么。”

“……”

疑、神、疑、鬼!!愚、蠢!!

舒茺默默咽了一口老血,低眉顺眼的开启了自我检讨模式,“是……以己度人。”

弗溯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臂膀处有节奏的敲了敲,唇角微微勾起,嗓音凉凉,“恩。”

“以升量石。”舒茺垂头。

“恩。”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舒茺的头垂得更低了。

“还有呢?”弗溯幽邃的眸底闪过一丝笑意。

还有?!

舒茺那乱糟糟的一头卷发几乎垂到了桌面上,口不对心的进行更“深层次”的检讨,“是……忘恩负义,以怨报德,恩将仇报,过河拆桥,背信弃义、狼心狗肺……”

弗溯双腿交叠,垂眼看向舒茺乱糟糟的头顶,听着那些“小和尚念经”似的自贬,眼底的笑意更甚。

终于,在听到“狼心狗肺”时,他大发慈悲的清了清嗓子。

“咳——”

“……”

舒茺抬起头,非常自觉的将此作为“闭嘴”的信号,见弗溯神色大好,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哗啦——”

舒茺正琢磨着要说些什么,对面弗溯已经悠悠的站起身,向餐桌那边瞥了一眼,抬了抬下巴,带着“大赦天下”的口吻,“钥匙还在那,明天记得准时过来。”

听到前面半句,舒茺心下一喜,欠身朝餐桌那头瞟去,果然……

钥匙躺在晶莹剔透的花瓶旁,还是她前不久摆放的位置。

正要说些什么,耳朵里立刻就进了后半句。

明天准时过来?

这……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她来做家政??

她现在是潮汐编辑部的正式员工,每天都得去正正经经上班啊!

“弗……”舒茺一扭头,要出口的话却都被那已经消失在楼梯尽头的背影给堵了回去。

正哭笑不得时,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直让她惊了惊。

“组、组长?”

有些惶恐的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又确认了一遍,舒茺这才叫了出来。

“舒茺,主任说有件事忘记说了,所以让我来告诉你。”尹安然的语速极快,和她那干练的模样倒是十分契合。“溯流的经济人说,这一次《洪荒》的创作你提供了很多灵感,所以溯流希望你能做他的助理。主任和我商量后,觉得《洪荒》的工作量也特别大,以后你只要专门负责《洪荒》就好。至于日常工作,你可以不必回编辑部,只要听溯流的安排就好。”

一顿机关枪扫射似的“通告”后,尹安然顿了顿,声音扬起,“听明白了没?”

舒茺的脑袋开始用自己的理解翻译起尹安然的话——

溯流的经纪人说你在溯流家做了一个月的保姆,所以给《洪荒》的创作提供了不少帮助。现在溯流要你继续做保姆,你既然在这方面十分擅长,又合溯流的心意,不如就由你去伺候这位主子吧!哦,考虑到你的保姆工作十分辛苦,所以潮汐就不给你添加额外的负担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溯流的保姆,兼职《洪荒》的责任编辑,ok?哦,不ok也没用,组织已经这么决定了,你只要服从就好。

那么,她还能说些什么?

“…………哦。”

呆愣了半晌,舒茺才艰难的憋出了这么一个字。

其实是被委以重任了吧,毕竟溯流现在仍是潮汐的摇钱树……

但……她怎么有种被发配的感觉呢?

舒茺欲哭无泪的将碗碟送进了池子里,开始撸起了袖管。

算了算了,这样也好。

至少现在,她完全不用担心被赶出去的问题了不是吗……

2.

日光微凉,街道上人潮涌动,明亮的橱窗里,一棵棵圣诞树被琳琅满目的小礼物和彩带点缀着。

不远处的商场外,一个带着红帽子、挂着白胡子的店员已经派发起了各种各样的圣诞礼物。

裹得胖乎乎的孩子们都争先恐后的拥了上去,围着传说中的圣诞老人,笑容灿烂得几乎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舒茺将快要遮住眼睛的帽子向上推了推,脚下不由自主的向人堆那儿走去。

“圣诞老爷爷,我想要这个糖果。”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扯了扯圣诞老人的衣角,童声稚嫩。

那声音太过清脆婉转,让舒茺下意识的多看了那女孩几眼。

女孩粉雕玉琢的小脸陷在毛茸茸的红色帽子里,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脸颊红扑扑的让人有种扑上去咬一口的冲动。

好可爱……

舒茺一时有些发愣。

“好,给你。”圣诞老人微微俯身,温柔的将女孩索要的糖果递了过去。

“唔……”

女孩皱了皱眉,竟轻轻的推开了圣诞老人的手,“不是现在……”

“?”

“圣诞老人”愣了愣,舒茺也有些不明所以。

女孩认认真真的仰头看圣诞老人,“您可以在晚上送礼物时,把这个糖果放进我床头的袜子里吗?”

“……”

“……噗。”

圣诞老人转头,瘫着脸斜视了一眼傻乐出声的舒茺。

“阿姨,你为什么笑我?”

女孩疑惑的转向“怪阿姨”舒茺。

舒茺忍不住试探性的伸手探向女孩毛绒绒的头顶,见女孩并没躲开,这才轻轻的揉了揉,尽量柔声说道,“阿姨不是在笑你,阿姨是在笑圣诞老人。”

圣诞老人:“¥……¥……%*”

“靳小小!”

一略显焦急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女孩一听见这声音,立刻转头,向另一边挥起了手,“妈咪!我在这儿!”

舒茺歪着头,一直看着女孩奔进了妈妈的怀里。

“靳小小!你又乱跑!”

“妈咪,我去找圣诞老人要礼物了~”

“找圣诞老人也得和我说一声啊,再把你弄丢,我就要被你爹地扫地出门了好吗?!”

看着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舒茺这才回过了神,正要转身离开,一个圣诞帽却递到了自己眼前。

“嘿,圣诞快乐。”

舒茺愣了愣,却还是从圣诞老人手中接过了那顶红彤彤的帽子,“……谢谢。”

拎着圣诞帽坐上公交车的舒茺,心情出乎意料的好。

圣诞节,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很不错的节日啊……

--

然而,无论是多么不错的一个节日,舒茺依旧没有休假。

站在冷冷清清的别墅客厅内,她和往常一样,将长发扎了起来,拎着拖把开启了清扫模式。

拖至沙发处,舒茺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那顶路边派发的圣诞帽。

盯着那坨红彤彤盯了半晌,她伸手将它拿起扣到了自己头上……

“丑。”

突然,一冷冰冰的低沉男声在身后乍然响起。

舒茺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

不远处,弗溯懒懒的靠在深色背景墙边,斜睨了一眼舒茺头顶那坨红彤彤的东西,嘲讽的勾了勾唇,“红配绿,你还真是美的像朵花。”

舒茺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淡青色毛衣,咬了咬牙,“……您是色盲吗?”

“什么?”

“……没什么。”舒茺深吸了口气,“圣诞快乐,弗先生。”

“……”

弗溯微微一愣,清冷如常的眉眼间浮上一丝困惑,他微微侧头,向窗外看去,声音下意识的压低了些,“今天……是圣诞节?”

“……恩。”舒茺也顿了顿才应了一声。

原本以为自己对节日已经够迟钝的了,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位更加“超凡脱俗”。

--

日常的寒(a)暄(ku)结束,两人开始了最近几天一直在做的工作……

——读书。

《洪荒》第十四卷是用番外卷代替过关了,可是,原先的十四卷毕竟还是要修改不是么?

然而弗溯依旧要死不活的卡在那里,没有丝毫修改的灵感。

看电影没用,那么就直接借鉴别人的吧……

舒茺最开始从潮汐那里带了不少同样是“玄幻大神”的作品给弗溯“参考”。

然而……

“这文风是在模仿我吗?”

“画虎不成反类犬。”

“人设千篇一律,毫无新意。”

“庸俗。”

“人气作家?和我并称?”

“呵。”

面对这样的攻击,舒茺的脑袋几乎都要炸裂了,“弗先生……你,你能不能多关注一些别人有而你没有的地方……”

“哦。如果你是指女主角的数量,那甘拜下风。毕竟,我1个没有,他有8个。”

“对啊…………等等?8个?!”

舒茺顿时傻眼,这些书拿回来之前自己倒是从未翻过,都是靳容帮她筛选的,说是这几年热销榜上名列前茅,仅次于《洪荒》的作品。

在弗溯的冷嘲热讽中,舒茺将信将疑的略翻了几本,翻完脸就黑了。

竟!然!全!是!种!马!文!

头又开始疼了怎么办……

“市场?生命力?”弗溯讽刺的挑了挑眉,在一旁冷眼旁观。

舒茺暗搓搓的在心里咬牙骂了几句,要是弗溯真学习了这帮人,那《洪荒》算起来岂不是毁在了她手里?

于是,她灰溜溜的抱着那堆种马滚了。

而第二天,她便将玄幻换成了一堆封面花里胡哨的言情,并且瘫着脸义正言辞的说道,“弗先生,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从这些‘糟粕’中吸取精华。”

她知道,《洪荒》仅仅缺乏那么一丁点儿柔情。的确,少了会显得有些冷硬,但若是多了,却也会沾染上脂粉气。

这个度,只有弗溯自己能把握。

不过,舒茺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她下意识的相信,溯流有这个能力。

--

阳光穿过明亮的玻璃窗洒在客厅的木质地板上,为客厅透着些许惨白的色调染上了些暖意。

寒气被阻隔在门外,屋内暖融融的让人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坐在柔软的浅灰色地毯上,舒茺胳膊肘撑在茶几上,手托着腮,脑袋一点点的向下坠……坠……坠……

瞌睡虫往往是能传染的,弗溯百无聊赖的翻了几页茶几上那封面花哨的言情,也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

“呼——呼——”

平稳的呼吸声?

弗溯蹙眉,支着太阳穴侧头看去。

果不其然,舒茺已然托着腮“晕”了过去,神态颇安详,面色颇红润。

自己还清醒着,她倒是心安理得、睡的很香甜?!

弗溯黑着脸,直接伸手将舒茺的脑袋戳了下去……

“咚!”

一声闷响,那顶着一头乱糟糟卷发的脑袋,重重的磕在了桌面上正摊开的书上。

“嘶——”

舒茺疼的倒吸了口冷气,捂着额从书中抬起头,一脸懵然的看了看正阴沉着脸的弗溯。

“怎,怎么了?”

弗溯冷哼了一声,伸手从舒茺的胳膊下抽出了那记得满满当当的笔记本,翻开看了看,“整整一个早上就看了一本,你还有脸睡觉?”

舒茺颓然的抓了抓自己的长发,硬生生将乱蓬蓬的发顶揉的更乱了。

她明明是做完家务才开始看的啊,哪里是看了一个早上……

再说,她要边看边做“读书札记”,速度慢不是很正常吗?

话说回来,看言情做读书札记的,除了她就真的世无双了吧?

然而,最后敢说出口的,还是只有……

“抱,抱歉。”

正垂着头腹诽时,笔记本却突然落在了她眼前,一只修长的手指还在某行敲了敲。

“这就是你一早上得出的结论?”

舒茺眨了眨眼,将快要滑落鼻尖的眼镜推了回去,仔细的凑上去看那行字。

————相似的人欢闹,互补的人终老。

“恩……”

舒茺抬眼,郑重的点了点头,“最精辟的总结。”

“的确精辟,”弗溯冷笑着扬了扬手上的另一本,幽幽的说道,“但是我这边得出的结论,恰恰相反。”

3.

你们认定接下来,弗溯和舒茺会就此展开一(sang)本(xin)正(bing)经(kuang)的爱情观辩论吗?

呵呵……

没错,舒茺也这么认为。

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准备在弗溯攻击她时,不留余地尽可能的反击回去。

然而……

事情往往就是不朝你预期的方向发展。

“啪嗒——”

弗溯直接丢开了书,挑着眉又翻开了另一本,“看来她们写文也全凭脑洞。”

“……”

“才两本书,就已经有两种说法,那这些还有什么好看的?”弗溯喝了口水,直接挪到沙发上坐下,朝茶几上的一堆烂摊子扬了扬下巴,“全部给我清理掉。”

“……”

阿西吧……

舒茺连忙从地毯上爬了起来,“其,其实……这两种说法都很有道理。”

弗溯眼神诡异的抬眼看她,“所以就有了八个女主角。”

……能别再提这事了么?

舒茺一边支吾,一边脑子又飞速运转了起来,“相伴一生的两人应该既互补又相似……在,在性格上互补,在日常的决策中有相似的地方……”

“比如……弗先生你的性子这么……孤高。”变态一词在舌尖打了个转,她还是默默咽了回去,换成了孤高。

“那么,你的另一半与你互补,可能就很平易近人。不过,在日常决策中,你们一定都是一样的……英明果断。”

违心的说了几句恭维的话,舒茺借着扶镜框来掩饰自己的言不由衷。

弗溯挑眉,微微眯起眼,竟真的一本正经的思忖了片刻,才冷冷的嗤笑出声,“所以,像你这样自闭又优柔寡断的人就只会找到一个没有主张的话唠。”

“……”

舒茺暗搓搓的撇嘴,觉得简直没有办法再和面前这位沟通,一抬眼却还是乖乖的点头,“恩,您说的都对。”

弗溯垂头,淡淡的俯视着她,唇角牵了牵却还是朝楼梯口走去。

“弗,弗先生?”

“困了。”

那高挑却略显削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楼梯口的阴影中。

舒茺愣愣的发了一会儿呆,又转头看了看散落着各种言情的茶几,俯身开始收拾起来。

“嗡嗡嗡——”

茶几上,手机突然震动着朝边缘挪动。

舒茺将手中的一摞书整整齐齐的放在了茶几边,将荡到额前的发丝别到了耳后,伸手去拿那快要掉落的手机,凑到耳边,“……喂?”

“舒茺啊。”靳容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靳,靳容?”

“最近《洪荒》要出第十四卷了,组长让我通知你一声,重新申请一个微博账号,用潮汐责任编辑的身份加v,然后微博宣传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微博,账号,加v,宣传。这些比较陌生的词汇朝舒茺一下涌了过来,让她一时有些回不过神,下意识的揪了揪手下毛茸茸的地毯,“……微博?”

电话那端顿了顿,靳容难以置信的叫出了声,“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从来不玩微博?”

舒茺抿唇,一垂眼瞧见自己竟揪下了一小搓绒毛,惊得连忙松了手,回过了神,“……微博,microblog的简称,也是博客的一种,是一种通过关注机制分享实时信息的社交网络平台,注重……”

一字一句,硬邦邦的仿佛是在背诵课文似的。

“打。住。”靳容同样也僵硬的出声,打断了这冗长的说明书般的介绍,“我问的是……你用过吗?”

“……没有。”

===

落地窗外,阳光没有什么温度,也没有那么刺眼,像是被森森寒气凝固住了,硬硬的覆在微微漫着雾气的玻璃上。

弗溯一觉睡饱,眯着眼下楼时,便见舒茺正对着茶几上的一堆材料拍着照。

“咔嚓——”

舒茺仔细的垂头检查手机中的照片。

“做什么?”

一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还带着些刚刚睡醒的慵懒随性。

舒茺转过头,见弗溯正趿着拖鞋朝沙发这里走过来,连忙应声,“要注册一个微博新账号宣传《洪荒》……”

话音刚落,弗溯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垂头瞥了一眼她正亮着的手机屏幕,便理所当然的摊开了手,挑眉。

虽然反应比较迟钝,但好歹也和这尊大佛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舒茺心领神会,喏喏的将手机放在了那摊在自己面前的掌心。

弗溯眯了眯眼,满意的收回手,视线转向屏幕上的微博界面。

头像是一条蠢萌蠢萌的虫,微博名是书虫非虫,认证的身份是潮汐出版传媒集团责任编辑。

“书虫非虫。”

听那磁性的声音无比清晰的念出自己的微博名,舒茺悻悻的想要拿回手机。

伸出的手却是扑了空,弗溯侧过了身朝厨房一边走一边垂头盯着屏幕,一只手还不断按键,想是在搜索着什么。

“弗,弗先生?”

舒茺忙不迭的跟着进了厨房。

弗溯靠着冰箱给自己倒了杯水,按键的动作终于停下,转手将手机还给她,仰头开始喝水。

舒茺不明所以的接过手机,惊讶的发现自己新关注了一个账号。

——溯流。

没有加v的头像下,只有两个字的个人介绍——《洪荒》。

而就是这样一个最简单的账号,粉丝数……

“2333万?!”

舒茺蓦地瞪大了眼,将手机屏幕拿近了些,仔仔细细的确认了一遍。

一个3不少,后面的万字也不是眼花。

的的确确,是2333万粉丝。

舒茺震惊的抬眼,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正放下玻璃杯的弗溯。

没错,她知道当年的玄幻热有多邪门,也知道《洪荒》的影响力之大。但……

所有论文、所有百度百科上的文字,都不如面前这数据来的直观。

一个谢绝任何签售活动的大神,就连网络上都搜索不到关于他的一张照片。除了她,之前的几任编辑甚至连与他通电话的机会都没有。

而就是这样一个神秘作者,仅凭一部《洪荒》,仅凭《洪荒》的魅力,不用任何造势,不用任何多余的宣传,便有了……2000多万粉丝,零头就已经远超一些二流明星。

可怕,真可怕。

舒茺隐隐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身上的光芒更甚了,与此同时,更强大的威压也铺天盖地的扑了过来。

……毕竟人家身后还有2333万后援团,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吧qaq

有些心虚的垂眼,她点开了弗溯的头像,看向那简约的微博主页,手指微微向下滑……

主页上的基本资料几乎为零,与粉丝数那庞大的数字相对比,关注数少的可怜。

账号注册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但这几年的所有微博竟然能用十个指头数的过来。

转发,转发,转发……

除了转发潮汐对《洪荒》每一卷的宣传,没有任何原创微博。

舒茺皱眉,侧眼瞥了瞥正往厨房外走去的弗溯,又转回了眼,继续点开了最后一条微博。

——溯流大大的输入法是被狗吃了吗?哭泣.jpg

——下一卷什么时候出啊?

——此生无悔入《洪荒》!日常洗脑1/1~

——听说《洪荒》要改编成网游了?

——表白溯流大大!

千奇百怪的评论,千奇百怪的微博名。舒茺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扣扣——”

不远处突然传来敲击桌面的声响。

舒茺一愣,抬眼便见弗溯坐在餐桌边,正屈着手指不耐的叩着桌面,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她连忙将手机收了起来,“弗先生……我这就做饭。”

尽管已经做了一个月的“实验”,舒茺在面对各种未经加工的食物时,依旧有些忐忑。

而这种忐忑,在手机铃声响起时,便成了手忙脚乱。

“……”

退了几小步,她刚要伸手将口袋里的手机拎出来时,却发现自己手上竟沾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脑子一时有些短路,口袋里的手机仍在嗡嗡的振动着,催促的让她更加手忙脚乱起来,刚想要去洗干净,却是一挥手打翻了手边的碗……

“噼里啪啦——”

碎裂的声音。

“……”舒茺一惊,下意识的向不远处瞥了一眼,却见弗溯不悦的蹙着眉,已经朝这里走了过来。

“抱,抱……”歉字还未出口,弗溯已经走到了她身前,竟是伸手探向围裙腰侧的口袋,将那还在嗡嗡振动的手机给拎了出来,并挑眉斜了她一眼,“抱什么抱?”

舒茺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尴尬,便见弗溯已经按下了接听键和扬声器。

“阿茺?”

舒母那“嘹亮”的有些不真切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

“……妈?”舒茺又是一怔,抬眼看了看正拿着自己手机的弗溯,下意识的便要接过来,然而却是扑了个空。

弗溯抬手避开了她那脏兮兮的爪子,朝洗手台的方向扬了扬下颚,示意她先去洗干净。

“阿茺啊,今天圣诞节,你还加班吗?能不能早些回来啊?”

舒母的问话通过扬声器在厨房里无比清晰的响了起来,同时进到了两人的耳里。

弗溯眸光微闪,而舒茺也不知要回答些什么,只支吾了几句,便忙不迭的转身去洗手,想赶紧拿回手机,关上那该死的免提……

4.

然而,舒母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一听得自家女儿那蔫蔫的声音,又忍不住埋怨道,“我听说潮汐其他员工每天可都是按时回家,哪像你……天天加班!今天圣诞节,阿沁和子彦说要带我和你爸出去吃饭,你是不是又不能回来?”

“……”

舒茺正在洗手的动作顿住,垂眼看向那正冲刷在掌心的水纹,一时有些走神。

而走神的结果便是……舒母喂了几声后便愤怒的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弗溯挑眉,看了看屏幕上的通话结束,又抬眼看向那正杵在洗手台前一动不动、盯着流水出神的女人,眸色沉了沉。

舒茺正出神,身后却蓦地有一个人靠近,手臂从她身前绕过,拧上了水龙头。

她连忙扭头,却见弗溯已经自身后撤离,却是头也不回的朝楼梯口走去,“……弗先生?”

“不必做晚饭,你可以提前回家了。”弗溯淡淡的丢下了一句话,口吻淡漠,听不出什么情绪。

舒茺一愣。

所以,是因为方才那通电话,弗溯才要给她放假的吗?

可是……

她压根不想回家啊qaq

“不,不用了……”眼见着弗溯便要走上楼梯,舒茺下意识的叫出了声。

正要上楼的弗溯脚步一顿,微微侧了侧身,嗓音沉沉,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不回家了?”

“……恩。”舒茺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垂下眼有些心虚的应声。

“为什么?”声音近了一些。

尽管低着头,舒茺也知道弗溯又从楼梯口走回来了。

感受着那探究的视线在自己头顶绕来绕去,她的神色更加僵硬。

为什么……为什么……

她总不能告诉弗溯,自己是因为害怕见到妹妹的新男友,所以才躲着不愿回家吧?

心虚的时候,往往总会说出一些不经大脑的话。

比如……

“我,我陪您过圣诞节吧?”

厨房内陷入了十几秒的沉寂。

安静的让舒茺有些不安。

正当她hold不住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冷哼声,隐隐却带着些别的什么。

“……我从来不过圣诞节。”

===

“圣诞节怎么过?”

就在舒茺掐着“回家不会碰上迟子彦”的点洗完碗准备离开时,沙发上的弗溯突然幽幽的瞥了她一眼,开口问道。

“……”舒茺心里一咯噔,觉得自己仿佛又亲手挖了一个坑。

圣诞节怎么过?老实说,她也不知道。

从小到大,她也不怎么过圣诞节。

视线落在背包边那红彤彤的圣诞帽上,舒茺眸色一亮。

“弗先生……这,这个送给你。”

弗溯垂眸,看着那制作粗糙的一坨红色,唇角抽搐,“什么?”

“……圣诞礼物。”

“……”

“我给您……带上?”舒茺捧着圣诞帽,向前迈了一小步,隐在那镜片下的双眸亮晶晶的,带着些难得的笑意。

“……”

见弗溯并不说话,只神色奇异的看着自己,舒茺胆子稍稍大了一些,更加得寸进尺的朝前靠近了些,拿着圣诞帽的手扬起……

“走开。”弗溯依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双眼眯着,薄唇微启,硬邦邦的两个字毫不留情的吐了出来。

“……”舒茺悻悻的抱着帽子退了回去,小声说了一句,“礼,礼轻情意深……”

弗溯又盯着她那乱糟糟的发顶看了一会儿,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突然眯起眼朝舒茺“微不可察”的扬了扬唇,“那我也送你一份圣诞礼物如何?”

“……”

被弗溯似笑非笑的看着,舒茺眨了眨眼,总觉得后颈有点凉飕飕的。

--

舒茺内心有点忐忑的跟在弗溯身后走上了楼梯。

眼见着已经到了二楼楼梯口,但前面的弗溯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依旧默不作声的朝三楼走。

舒茺愣了愣,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

弗溯……是要领她上三楼吗?

似是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弗溯也停在了原地,转身看向正犹豫不决的舒茺,蹙眉,“怎么了?”

舒茺支吾了几声,抬头看向弗溯。

耀眼的水晶灯下,男人身形修长,轮廓分明的双颊看上去有些削薄,额前的碎发下,一双微眯的双眸被灯光点上了寒星般的碎芒。

仿佛是被蛊惑了一般,她即刻将所有犹疑都咽了回去,怔怔的跟了上去,“没,没什么。”

“吱呀——”

两人上了三楼,弗溯推开了小阁楼的门,回头看一眼舒茺后才率先走了进去。

“啪嗒。”

屋内传来一声轻响,角落里突然亮起一盏暖黄的台灯,柔和的灯光顿时蔓延了整个小阁楼,使得一切都清晰明了起来……

一本本摊开的书籍,夹杂着大小不一的纸团,满地狼藉。

角落里的书桌上也堆满了厚厚的纸张,唯有中央一小块空地,整整齐齐的摆着纸笔。

而视线一转,另一边却恰恰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巨大的书橱,几乎覆盖了整面墙壁,而书橱边,干净而整洁的床铺和整个乱糟糟的阁楼简直格格不入。

弗溯的……阁楼。

他平日里,就待在这样的狭小而昏暗的30平米里……

这里,就是孕育《洪荒》的地方。

一想到这儿,舒茺忽然就对面前这杂乱不堪的小阁楼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进来。”

弗溯已经走到了书橱前,侧头看向依旧愣在门外的舒茺。

“……哦,好。”舒茺回过神,忙不迭的走了进去。

谁知刚一踏进屋内,脚下却是一个踉跄,差点就被那乱七八糟摊在地上的书绊了一跤……

微微直起身,她变得愈发小心起来,踩着那仅有的几个空当“蹦跶”到了书橱前,一边顺着弗溯的方向看过去,一边唤声道,“弗先……!!”

唤出口的声音戛然而止。

书橱之中。

5册《辞海》,38卷《大辞海》,32册《中国大百科全书》,20卷《不列颠百科全书》……

应有尽有。

舒茺蓦地瞪大了眼,震惊的仰头,看着那被各种各样辞海填满的书橱,眸底浮起阵阵诧异,而诧异之下,却是隐隐燃烧着的狂热……

面前这书橱里,几乎囊括了她知道的所有辞书。

有生以来……

她从未见过如此全套的辞书。

不必说全本的价格太高,她压根买不了这么多。就连图书馆里,也常常缺这一本那一本。

而此刻……

舒茺目不转睛的站在书橱前,视线一瞬不瞬的凝在那一本本精装的书脊之上。

一双眸子透着炽热的光,看着像是恨不能一下扑过去,将那所有的辞海和百科全书都搂在怀里。

弗溯侧过头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在下一刻,不由自主的顿了顿。

穿着一身白色毛衣的舒茺仿佛给整个昏暗的小阁楼添了一抹柔色,几缕泛卷的长发散落在那修长白皙的颈侧,厚重的黑色镜框滑至鼻端,双眸里是从未有过的热度。

那种热度……

弗溯眸光微动,竟是忍不住抬起手,恶作剧般的在舒茺那乱蓬蓬的发顶揉了揉,“回神。”

出乎意料的,那被揉乱的卷发竟是异常柔软,掌心下的触感也出奇的好,让他一时有些停不下来。

舒茺已经完全无视了头顶那正在作妖的手,目光直愣愣的落在那些自己日思夜想的辞书上,结结巴巴的问道,“弗,弗先生,我可以摸摸它们吗……”

摸?

弗溯挑了挑眉,终于收回手,“大方”的扬起下巴,“准了。”

舒茺激动的抿了抿唇,缓缓伸手,指尖拂过那黑底金字的书脊,心头微颤,唇角无可抑制的扬了起来。

没有人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辞书,是她触碰世界的唯一途径。

所以此时此刻,她仿佛看到了全世界。

与她而言,这个书橱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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