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双宜阁内,一大早就炸开了锅!
“祖母,我不走!”
“谁敢动我的琼儿!”
祖孙俩抱在一起,管事的程兴也不好发难,任由詹大娘子捶打推搡,心下叫苦不迭。
正没个开交,只见詹光悠哉悠哉的,由鲍小娘搀扶着,丫头小厮跟着,一步一步地踱了过来。
詹大娘子瞧他一脸的餍足,反观鲍小娘,也是一股子媚意。顿时,没好气道:“我说呢,一大早就抄起自家人,感情是被吹了枕头风,好把我们一个个都发配出去,给下作的妖精腾地儿呢!”
她紧着怀里的琼儿,让乳母聂薇和丫环舟竹护到里屋。
詹光才要发作,鲍小娘先往他肩背顺了顺,款款地说:“主君才好些,就要赶热灶不成?妾身才炖了盅雪蛤,只为图您受用。您先同大娘子好好说话,妾身这就去端来,叫大娘子也尝尝。”
詹光喜得无可无不可,笑道:“羽儿虑得极是。”
见她走远了,詹光扬起的嘴角唰得卸下,凝视着詹大娘子,怒斥道:“当家大娘子,跟个下人拉扯,还嫌不够丢人!”
詹大娘子硬气道:“死了儿子的人,害怕丢人不成!”
詹光是个灵台郎,擅观星象者,多少会些人事推演。自家娘子的昏聩,他不是不知道。奈何这妇人的八字旺他。他是个有志向的,大事小节从不与她分争,美其名曰:不与妇道人家计较!实则怕她怨怼,恐违了运势。
自打亲生的老二去了,她苛待老二家的媳妇,作践老二家的闺女,他也不大理论。毕竟那女娃的命格会妨他,早早超生也好。独独怕她想不开,来个疾病缠身,毕竟自己是司天台的,连自个儿家里都多病多灾,哪个皇帝还肯重用他。
原想着指望她延续下半辈子的福荫,谁成想今年开春,他先自占了一卦,竟跑出个家宅宿星相冲,隐隐有两虎相争的血光态势。
听了鲍小娘的议论,今日又是这么个光景,若不再一顿炮制,恐殃及自身。
思及此,他索性村道:“老二是胎里带的弱症,我不跟你发难就罢了,你反倒次次拿这事儿村我,辖制夫君,贫嘴恶舌的,罪犯七出!”
詹大娘子被戳到痛处,赌气说道:“你有本事休了我!”
詹光眉毛一挑:“要这么说,伤感情不是?”
詹大娘子以为夫君回转了心意,正自鸣得意。
詹光又续道:“和离即可,诺大的长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好做绝了!”
詹大娘子慌乱又不是,伤心又不是,只能泪汪汪地问:“你来真的?”
詹光正色道:“大娘子,为夫好歹是个灵台郎!观星象,写经作的,说出去的话,能有假吗?”
詹大娘子没再仗着腰子,做小伏低地说:“郎君,我没想放狠话。见他们要送走琼儿,才一时性急,毛躁了些!”
詹光没去看她,只道:“我直说了吧,穆少将军骁勇善战,府上富贵双全。若老二家的还活生生住着,倒能指望攀亲。偏生人家好好的妹子,愣是病死在咱府上。襁褓里的外甥女儿,也叫你作没了。”
“哪里没了?琼儿不是吗?”
“你信不信,再满口胡沁,我立马写封和离书!”
见她没了言语,他继续说道:“是不是亲生的,她心里能没成算?那天,她来府上,一见琼儿那丫头,面上已是淡淡的了。不说没个表礼,都多久了,你递了那么多帖子,人家也没再登门的意思,你还肖想呢!”
詹大娘子不好反驳:“如郎君所说,这亲,不结就不结吧。可琼儿到底是您的孙女,就留她在府里,为她寻个好人家聘了,还不成吗?”
詹光见她一副讨好的嘴脸,心里不由畅快许多:“我就是怕你情志不坚,架不住小三几句软话,又含了不该有的指望!”
詹大娘子忙赌咒立誓:“郎君,当年,小三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糗事。借口去乡间养病,偷偷生下这苦命的种子。在我陪嫁的庄子上将养,每年避暑的时候,才同小三去看顾个把月。好容易出落这副齐整模样。老二家的亲姐又上门问询那养不活的,我不拿琼儿充数,难不成等她告我们去?”
詹光听着也是,方说道:“小三她自作自受,你莫再喊冤;老二家的,是不是养不活,你心里有数;琼儿模样齐整不假,但也只是齐整。差不多的人家就罢了,休要挑肥拣瘦!好在穆大娘子并未追究,且不待见咱们,两边淡了也好,省得东窗事发。”
詹大娘子仍旧求告:“郎君做主便是,只求把琼儿留下,待到她成婚,也完了我一身的孽债。”
詹光只得说:“至今日起,无事相安就罢了,若自你算起,再出个纰漏,立马遣回庄子。别说给她聘嫁,小姑独处我都做的出来!”
詹大娘子心口的大石才刚落地,鲍小娘就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主君,妾身走慢了些,没叫您跟大娘子久等吧?”
“羽儿来得正好,说了半日话,正想吃点汤啊水啊的!”
......
透过门缝,詹琼看着吃雪蛤的詹光,一门心思积怨:老货,怎么不噎死你!
她身边的舟竹饶是担忧:“姑娘,你看这一家子,就老太太满心疼您。不然,您就被送回庄子里了!”
詹琼冷笑:“我才不要再回到庄子里!”
舟竹附和:“就是,这里好吃好喝,住的又好。”
詹琼继续道:“光这好还不成,阿娘说了,我要嫁得好才能继续过好!”
舟竹叹息:“姑娘,主君刚刚的意思,没指望您嫁得好啊!”
詹琼抓着她的手,眼睛像淬了血的珍珠,看向她说:“你肯帮我吗?”
舟竹虽瘆得慌,但勉强说道:“婢子打从庄子里就跟着您,您嫁得好,婢子才有指望。”
詹琼瞥了眼鲍小娘,同她小声耳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