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章仇口土被负排长囊热河唤醒,说是回鹘使团隅中将至。他忙忙地梳洗了,匆匆赶往苴休殿议事。召树屯起了个大早,由于两人同在宫内右侧的丽澜殿住着,相去不远。正好撞见了,便问何事。
章仇口土正色道:“回鹘使团隅中就到了,我才要寻你,好生代为应付吐蕃那几位。缥信跟蛮利师父等我议事,我先走了!”
召树屯满口应承,由守瑟跟着,逶迤行至正殿。茶仪荃尔贞已在正殿候着,茶阿凝夕和荟幺随侍,预备献上寝觉茶。
召树屯见使臣尚未入殿,敬服道:“茶仪好早!”
“彼此彼此,单看客曹长眼下的乌青,必是昨夜不足睡所致!”荃尔贞半是恭维半是关怀地问询。
“您也不比我强多少,下眼睑虚浮得如鸽卵!”召树屯半饶舌半关切地回应。
俩人正自说笑,一方弩箭瞄准他们几个,如爆开的炮竹一般,窜地一声袭来。
召树屯急忙推开荃尔贞等人,才要腾出手臂抵挡,守瑟已把弩箭踢出几步开外。
这时,乞藏遮遮同尚结心一道走了出来,拾起地上的弩箭,诧异道:“客曹长手下的小卒,功夫不弱啊!”
召树屯一脸凝重,虽以礼相待,仍故意说道:“二位将军难不成把饮琅殿当成了演习校场?”
乞藏遮遮佯装愧意:“晨起,见几只鼷鹿在绿茵地下蛰伏,激起了我俩的猎心。立了赌约,看谁射的多。奈何这些小东西跑得竟快,两面夹击都不曾逮到半只。好容易使了声东击西的法子,预备瓮中抓鳖,实在没料到差点伤了二位,真是罪过。”
尚结心也跟着假意附和。
召树屯和荃尔贞冷冷地笑开,心里跟明镜似的,纯粹要震慑他们,才故意来了这么一出。
殊不知,殿外的樱桃果已把此情状尽收眼底。恐使臣察觉,她故意加重了脚步,朝他们纳福,入殿后还故作喘息。
荃尔贞忙问:“公主有要事吩咐,叫你忙得这样?”
樱桃果方道:“回鹘使团日夜兼程,算了一下,隅中将至。缥信同王后诏佐预备相迎,不忍使臣们劳累,索性将接风宴同下晌的茶话会安排在一处。特命客曹长同茶仪好好预备,添些新鲜花样。我才进了戈兰殿,托由萍让我往这里寻您,我赶紧奔了来。”
荃尔贞笑道:“你速去回禀公主,我一概记下了,定然尽心!”
召树屯附和:“你只消说我们务必周全,公主身子孱弱,不宜劳神。”
樱桃果嘴上应承,才退出来,便暗暗决定如实禀告。
见她走远了,召树屯方与吐蕃俩将军继续过话。说不到三句,廓·赤桑雅拉和摩智邪业已起身。
召树屯引着他们,在佳瑶殿共进早食。
依着吐蕃的风俗,荃尔贞献上酥油茶,看着四人饮毕,方告了礼,躬身退下。与亲自来传膳的玉食房掌仪互相让礼后,各自走开。
掌仪甄美薇身后,三名大宫阿侍立,她们各领着两名小宫阿端菜捧盅。
布菜毕,召树屯指着其中一道:“这是玉食房的掌仪于半月前治出的菜式,取名椰凝红坠。”
摩智邪见此白红颜色,触动情思,不由问道:“定费了不少功夫吧!”
甄美薇恭敬回话:“采摘金秋自洱海边才出的新鲜椰子,于日落时分开口取浆。而后拿明矾佐之,凝固成冻状,方寻晒干的红坠子裱上,即成。”
廓·赤桑雅拉笑道:“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甄美薇颔首:“明矾杀虫祛湿,使臣远道而来,风餐露宿。所食之物不免藏污纳垢,须得就此消解。否则,胃里积出负累,容易害火眼。”
召树屯见摩智邪挑出了红坠子,忙笑道:“使臣不喜此物?”
摩智邪笑道:“平素甚少食用。”
甄美薇关切道:“原来是使臣不喜之物,都是美薇疏忽了!”
摩智邪笑道:“无妨,凡夫俗子,哪能样样都喜欢,事事都周全,掌仪无须挂心!”
甄美薇分说道:“明矾最能淘澄肠胃,使臣把椰凝吃尽,温和脾性的红坠子却不曾食用半点。平时倒也罢了,偏偏已是金秋,寒凉了些。且下晌的茶话会,吃的是末茶,本就伤胃些。美薇怕您这么一激,保不齐一轮通泄!”
廓·赤桑雅拉见她说得有理,劝和道:“你就吃了吧,别挑挑拣拣的,失了气度不说,白糟心一顿!”
乞藏遮遮和尚结心也跟着说他,由不得他不吃。
见此情状,召树屯同守瑟暗暗看向彼此,心领神会:下晌不糟心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