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林淡答应了大儿子的求婚, 薛夫人差点高兴得蹦起来, 老太君也连连说好,急忙让人去给远在边疆的薛大将军送信,然后四处张罗婚礼事宜。现在林淡可不是被薛家收养的孤女, 而是秦国赫赫有名的神医, 她的价值比金山银山还要贵重,哪怕她一分嫁妆也没有,也是薛府占了便宜。
婚期定下没多久, 薛伯庸就领命出征去了,吴萱草老实了一段时间,后来肃亲王病发, 请她过府医治,她竟大着胆子前去。许是治疗的效果非常喜人, 她渐渐获得了肃亲王的青睐,时常出入肃亲王府,惹得薛继明十分不快。
肃亲王在军中名声极差, 曾经杀了数百边民冒领军功,身为他的属下,必须冲锋陷阵为他效死, 却得不到半点好处。他把别人的战功当成自己的战功,拿到御前去讨好皇帝, 弄得士兵怨声载道。
他还十分残暴, 常常把边民赶入山中当成野兽一般狩猎, 又奸.淫良家女子, 虐打身边侍从。他心狠手辣,心胸狭小,只要得罪了他,哪怕再小的事都会被牢牢记在心里,日夜琢磨,稍有机会便展开报复,不计后果。久而久之,他就患上了头风症,发病的时候更显狂躁,杀人无数。
也不知吴萱草用了什么方法,竟然遏制住了他的头风症,并成为了肃亲王府的座上宾。薛继明常常因为这件事与吴萱草争吵,极力劝说她莫要与那样的人走得太近,免得引火焚身,她偏是不听。
渐渐的,夫妻二人的感情越来越稀薄,竟已到了形同陌路的程度。
又过了几个月,原本身体还算康健的皇帝竟猝死在宫中,留下一封传位给肃亲王的诏书,而声望最高、德行最佳的裕亲王却由于在边关打仗,未能及时赶回来送葬。
消息刚传出宫,林淡眉心便是一皱,然后匆匆给大哥写了一封信。
少顷,薛继明竟骑着马赶来了,言道:“林淡,皇上驾崩了,肃亲王欲封锁全城,严加防卫,你住在此处不安全,还是随我回薛府吧。一家人聚在一起比较安心。”
林淡点头答应了,骑上马后却用一根银针扎伤了马脖子,令它狂躁扬蹄,把自己甩在地上。由于没能及时放开缰绳,她的右手被勒断了,伤得十分严重。作为一名医者,伤了手简直是灭顶之灾,一个保养不好,人就废了。
薛继明连忙跳下马去扶她,急得满头都是大汗。她低声道:“无碍的,我自己就是医者,能接好。”话落走进杏林春,快速处理断臂,又对几位坐堂大夫吩咐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只手三个月内无法动弹,你们暂且把医馆关了吧。”
几位大夫点头应诺,并叮嘱她好生将养。她受伤的事满大街的人都看着,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病重者十分失望,没病的人倒也无所谓。
回到薛府后,林淡把那套祖传医书拿出来,翻到其中几页,用特制的药水把字迹融了,重新编撰,然后用硫磺熏蒸做旧。刚做好这一切,宫里就来人了,说是要请林淡和吴萱草去替新皇看病。
薛大将军曾弹劾肃亲王冒领军功,致使对方失去了军权,被先帝幽禁在府中。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他能放过薛家?他上.位之后能否撑得起秦国,能否抚育万民,壮大军威,一统中原?
答案不用说出口,众人心里自然有一杆秤。他尚未真正登基就已经处死了十几个重臣,若非薛大将军还在边关,并且手里握有数十万大军,他恐怕早就拿薛府的老弱妇孺开刀了。他若是好了,秦国就好不了,薛家更好不了!如此,老太君又哪里肯让两个孙媳妇去给他看病?
但皇命不可违,老太君纵然有千百个不愿,此时也不敢开口,只能摆手道:“去把吴萱草和淡儿叫过来。”
薛继明坐在老太君身边,状似发呆,实则眼睛微微一暗。怎么会这么巧?林淡前脚摔断了手,宫里后脚就派人来请她为新皇治病,难道她早有预料,所以故意为之吗?
刚思及此,林淡就吊着手臂走进来,冲两名侍卫说道:“二位大人,对不住了,我这手摔断了,不能入宫为皇上医治。”
“皇上刚召你入宫,你就摔断了手,你是故意的吧?”吴萱草冷笑着走进来。一段时日未见,她眉眼间已遍布戾气,仿佛换了一个人。
薛继明看见她,目中竟闪过一抹厌恶,冷道:“我去接林淡的时候她就已经摔断了手,那时宫里还未传出旨意,怎么能说她是故意的?难道她能未卜先知不成?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街上问一问。”
两名侍卫盯着林淡红肿的指尖,严厉道:“真相如何我们自会去查证,谁若是抗旨不尊,我们定然禀报皇上,请他定夺。既然林大夫去不了,那就请吴大夫随我们去一趟吧。”
二人原本是肃亲王的亲兵,如今鸡犬升天,成了禁卫军,态度自然趾高气昂起来。但是,面对吴萱草的时候,他们却格外恭敬,因为只有她才能控制住皇上的头疼症。
吴萱草把郑哲留下的针灸之法与《杏林春》的内功之法结合起来,竟有奇效,也因此获得了肃亲王的青睐。但她一直忘不了林淡的那份传承,此时不夺,更待何时?她眼珠子转了转,先行去了皇宫,丝毫没把怒视自己的薛家人看在眼里。
等她走后,老太君闭目哀叹:“造孽啊!千挑万选,你竟挑了这么一个媳妇。我们薛家早晚会毁在她手里!”
薛继明满心都是悔恨,却不得不安慰家人:“祖母,您莫要担心,她学医不精,根本治不好肃亲王的病,我观肃亲王面色惨白,骨瘦如柴,已是病入膏肓,熬不了几年。只要他死了,秦国就能另立明君。更何况爹和大哥还在外面领军打仗,他暂时还不敢对咱们动手。”
薛夫人缓缓走进正堂,担忧道:“怕只怕他收买了前线官兵,暗害你爹和你大哥,让他们回不了京城。你爹和你大哥若是败了,裕亲王同样出不了泥潭。”
薛继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极力安抚大家:“不怕的,咱们身体康健,熬也把他熬死了。”堂中没有仆役,他倒也不怕这些话传出去。
林淡一言不发地吃着果子,脸上全无忧色。薛夫人看见她绑着木板和绷带的手,立刻把所有烦恼都忘了,走过来询问她的情况。有了吴萱草那个孽障做对比,她对这个大儿媳真是越看越喜欢。
临到傍晚,吴萱草还未回府,宫中却来了一个太监,说是让林淡把家传医书交出来,因为上面记载着治疗皇上的办法。
“林大夫,您这只手若是没断,皇上自然不会强人所难。但如今您这手两三个月都好不了,总不能让皇上等您吧?您把家传医书交出来,让别人学一学,然后再去给皇上治疗,也是一样的。您放心,学成之后,这书我们还会给您送回来,一页都不缺您的。”太监满脸堆笑,仿佛十分恭敬,却把薛家人惹恼了。
要学林淡家传医术的人是谁,薛继明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吴萱草无疑。却原来她还惦记着林淡的东西,然后借肃亲王的手去强抢。她的手段真是一次比一次下作,叫薛继明恶心得不行。
临到此时,薛继明对她再无半分情意,正欲开口拒绝,却见林淡拿出一个锦盒,徐徐道:“这是吴萱草一直想要的东西,你们带走吧。”
太监打开锦盒仔细检查,见整套书都完好无缺,这才匆匆赶回宫复命。
薛继明等他走后便猛然掀翻了桌子,咬牙切齿地道:“祖母,娘,我要与吴萱草和离!”
老太君和薛夫人懒得搭理他,托着疲惫的身躯各自回房休息,第二日便病倒了。唯独林淡该吃吃,该喝喝,半点不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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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医书的吴萱草欣喜若狂,当夜就留宿宫中,如饥似渴地翻看。肃亲王的头风症早就被她用针灸之法控制住了,对身体影响不大。外面那些人都盼着肃亲王早死,殊不知有她在,这个人定然能活得长长久久。
研习两月后,她开始按照书中的记载为肃亲王治疗,效果十分显著。身体强健起来的肃亲王开始大肆排除异己,朝中重臣被他诛杀大半,金銮殿上每天都血流成河。他还广招美女,修筑宫殿,征收重税,弄得民不聊生。再这样下去,不出两年,实力强大的秦国就会彻底毁在他手里。
朝臣死谏无用,转而把冒头对准吴萱草,说她祸国殃民,妖孽降世,该当剐刑。薛继明非但不站出来维护,反倒写下一封和离书,与她撇清了关系。
拿到和离书后,吴萱草消沉了两日便又打起精神继续为肃亲王治疗。爱人、朋友,她都丢弃了,又哪里还有回头路可走?只要肃亲王好好的,她就能自由自在地活着,根本无需顾虑其他。
忽有一日,她为肃亲王针灸的时候,对方却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然后捂着脑袋发疯一般喊叫。尚未拔掉的金针还插在他头上,被他不小心按进皮肉,引发了更为剧烈的疼痛。不过几息时间,他就从鲜活的人变成了一具面容扭曲、七窍流血的尸体。
“不好了,皇上驾崩了!”宫人尖叫四散。
吴萱草浑身颤抖,表情惊骇,尚且回不过神来。
又过了一会儿,殿外响起刀兵之声,一名体格高壮,面容俊伟的男子缓缓走进来,用平淡的目光审视肃亲王的尸体。他身后跟着手染鲜血,面容冷肃的薛伯庸。
“你媳妇让本殿今日发兵,莫非已料到此事?”俊伟男子回过头,赫然是裕亲王。
薛伯庸轻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昏君不仁,已遭天谴。”话落看向吴萱草,一字一句道:“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而今你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一道惊雷闪过吴萱草的脑海,令她弹跳而起,翻找医书,闻见已淡得快要散去的硫磺味,顿时疯癫大笑:“是林淡!她把医书篡改了,借我的手杀了皇上,然后再让我万劫不复对吧?!她好狠毒啊,什么仁心仁术,都是狗屁!”
薛伯庸冷笑道:“医书是你自己抢去的,她逼你了吗?如果你不觊觎原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一切都不会发生。医术用得好能救人,用不好就是杀人,这一点你早该明白。”
吴萱草已瘫软在地上,听不进任何话了。今天过后,等待她的要么是粉身碎骨,要么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