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大少上了楼,心里就含着一股子气
红嫣迎到了门口,脸上含着笑:“这位公子爷,这边请。”
渠大少便冷着脸,哼了一声,眯着眼打量她,这一眼之下,不禁有些惊讶的张大了眼,有些呆愣起来。
红嫣见他还有两阶没上,只抬着脚望着她发呆,便又催了句:“这边请。”
渠大少回过神来,那里还记得甩脸子,赶紧两步就上去了:“好,好。”
红嫣将他迎到屋里,先让娥眉抱了琵琶弹着,再去给他沏了壶茶,笑盈盈的道:“这是今年的新茶,公子爷尝尝,要不喜欢,奴家再换过。”
渠大少尝也没尝,就连声道:“不错,不错。”
红嫣这也是没办法,才故意笑得一片烂漫,实则她早没了闲钱去买好茶叶。
渠大少见红嫣又转身去端了碟果子来,不免觉得有些暴殄天物,实则他见过的有些颜色的姑娘,那个不是有丫环伺候的。
他这时已经不觉得五两银子贵了,反倒觉得五两银子,也只够得上与这样一位美人见上一面,要共度春宵,那是差远了,心里不由揣摩起价钱来。
红嫣只当没见着他****明显的眼神,反倒是坐下来,拿了把团扇,轻轻的给他扇着风,一面笑盈盈的和他闲扯。
“还没请教公子爷贵姓。”
渠大少觉着这柔柔的风像是要把他给扇晕了,不免十分温和的道:“免贵姓渠,未知姑娘芳名?”
红嫣笑道:“奴家姓舒,小字红嫣。”
渠大少就抚掌道:“好名,堪堪衬得起姑娘这容貌。”
“渠公子取笑了。”
红嫣刻意迎逢,渠大少不免更觉舒心,不一会儿就将自家在蓿县有三间绸缎铺子,在燕京城最繁华的王府街也有间门脸都倒了出来。
红嫣却没露出见到肥羊的神情,反倒是皱了皱眉:“那渠公子平日里定然十分辛苦,瞧着渠公子精明干练的样子,家中长辈定然要让渠爷多担重任了。”
这话说得渠大少心中舒坦,一拍桌子:“可不是!成日里东奔西跑,不是要去铺中盘账,就是要去将生丝发与机户,可有一刻清闲?就这样,晚回了家半刻,家中的……。”他本来是要说他家中的浑家,成日里拈酸吃醋,但凡他外出一次,回家都要上来嗅嗅有没脂粉味。话到嘴边,及时收住了。又觉得红嫣这屋里头,只有些茶香,并没得脂粉味,倒是格外舒心省事。
红嫣只当没听到,仍是附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自来是能者多劳的,交给旁人那能放心。不过您今日难得有空来一次,红嫣定然要让您松松弦的。”
一番恰到好处的吹捧,让渠大少心中不免重新给她定位,觉着她不但生得好,更有颗七窍玲珑的慧心,是朵解语花。
红嫣瞟了眼沙漏,眼见消磨了小半个时辰,就问渠大少:“您觉得这琵琶听着可好?”
渠大少自然是说好。
红嫣便抿嘴一笑,露出些神秘的样子来:“还有更好的呢。”
渠大少心里一下被吊了起来,不由就想歪了:“什么更好的?”
红嫣挥手,让娥眉停了弹奏,娥眉便收了琵琶,出了屋去。
渠大少一看,果如自己所想,不由得有些紧张了。
他自十五岁起,就在烟花堆里打滚,今日却又像第一次初涉风月时一般,有些无措。
当下紧盯着红嫣,寻思自己要不要先动手,是先摸摸,还是先亲亲?
又猜她只怕会自解罗衣,美人儿含羞带怯的将衣服缓缓解下,这也是幅让人血脉贲张的美景,因此他又坐着不动。
正心里有如百爪挠心,眼见着红嫣站了起来,他放在膝上的手不由就收紧了。
却见红嫣抬头看向门口:“咱来给渠爷演一段,教渠爷乐呵乐呵。”
原来娥眉是下去喊舒元了。
渠大少扭过头,见着舒元,这一腔淫兴不免被淋了盆冷水,神情便淡淡的了。
红嫣装作看不见,领着舒元娥眉表演起来。
楼下一干看热闹的人都不肯散开,先前还以为这舒家是面上说得清高,什么卖艺不卖身,上了楼关了门,还不是照旧。
但到了后头,却见个小丫头下来叫了舒元上去。
这到了半路,叫个男人上去做什么?难不成还渠大少还能水路旱路齐走了?那舒元也不够姿色啊。
这般一好奇,众人也都不肯走了。
丽娘照着红嫣的吩咐,也不赶人,只每个倒杯茶水,任他们在楼下堂屋坐着。
过了半晌,就听到楼上传来渠大少的笑声。
一路笑个不停,好几回还差些吊不上气。
不由引得众人面面相觑。
红嫣看了看旁边的沙漏,时辰到了,便摆了摆手,教娥眉舒元都停下,自己走到了渠大少旁边:“渠公子,一个时辰到啦。”
渠大少忙拿了两锭五两的银子出来:“接着演。”这会子,他看出了意思,觉得比平常看戏更有趣,隐隐也明白,舒红嫣这卖艺不卖身,怕是来真的。
红嫣笑着拒绝:“渠公子,我这待客,是只限一个时辰,多了都不成的。”
渠大少像是没料到她会这般说,便有些恼火起来:“有银子你还不赚?!”
红嫣看了他一眼,笑着换了个说法:“渠公子像也是身上有事的人,不比那些闲人,奴家就是想赚银子,也不能耽搁您的事。要耽搁了您的事,下回您不瞅着我就来气么?”
渠大少当下脾气少了三分,又想起父亲今日确实给他安排了些事,不办完也不好交差。便起了身:“也成,明日再来看你。”
心下虽不舍得多给出的五两银子,但他最好面子,也听没谁说过寻花问柳还带找赎的,只好不去看放在旁边小几上的银子了。
由舒元、娥眉送了出去。
众人一看渠大少下来,不免围住了他:“渠大少,您在上头笑,我们在这下边都听着了,难不成还真是卖艺不成,值不值五两银子啊?”
渠大少此时心里对红嫣还抱有绮念,虽知她是当真要卖艺,但不认为她能坚持得长久,暗想着常来光顾着她,总有一日,她还是要委身于他的。这反倒比一上来就直接上手来得有趣。因此有心给红嫣做脸,便笑着道:“当真是卖艺,委实有趣儿,值这五两银子。”
“这卖的什么艺?”
渠大少也故做神秘的一笑:“这也只有自己亲眼见了,才能得其中意趣。”
吊起了众人胃口,便有几个家中殷实的咬了咬牙,也要一试。
娥眉却笑嘻嘻的道:“我家姐姐身子弱,气力不继,一日也只能撑这一个时辰,所以呀,每日只接待一位客人,也只相陪一个时辰。多谢各位给脸,但今日是不成了。”
她笑得甜,声音也甜,叫人生不起脾气来。
舒元坐在楼梯口,闷闷的,一副不让人上去的样子。
得亏今日来的人里头也没有恶霸,并不勉强,大多数都还围着渠大少打听。
渠大少一见果真都不接待旁人了,只他一个人是例了外的,这就好比旁人都穿布衣,独他穿了绸缎,隐隐的就觉着面上有光,心中得意。对于红嫣赶他出来的最后一丝火气都消了,与众人边说边往外走去。
红嫣在上头泄了这一口气,软倒在椅子上,半天也没力。
娥眉笑着奔上了楼去,见她这样,连忙倒了杯水给她:“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红嫣先前心里也打鼓,不知能不能成,谁知今日运气好,来了个斯文的公子哥儿,还讲究些风花雪月的,并不怎么为难人,这个头开得好。
但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可算是唬弄过去了,日后也不知会如何。”
娥眉已对她十分信服:“红嫣姐,不怕的。”
又忍不住看着一边的十两银子双眼发光:“就这么一会,就有十两银子,看着都喜人!”
红嫣怕舒大和眉媪一会进来看见,赶紧拿了自己的木匣子将银子装上,回过头再拍了拍娥眉的肩:“迟些再给你结算。”
娥眉立即站直了,气鼓鼓的:“红嫣姐,我没眼热这银子,我就是高兴。你不给我银子,我也要跟着你的。”
红嫣弹了弹她的额头:“哎呀,小丫头,生什么气?我知道你好,但我也不能亏待了你。往后咱们一条心,总有一日攒够了银子,咱们就做别的行当去,就不信一辈子陷在这污泥里。”
娥眉方才笑开了,又憧憬起日后来。
有了渠大少开了这个头,后头几日又有人来试个新鲜,红嫣总想着法子将人逗乐了送出门,但该端着的地方,绝不退让一步。
这么一来,整个蓿县喜欢找乐子的男人,都晓得了有她这么号人物:容貌在整个蓿县寻不出比肩的来,号称卖艺不卖身,确实有手绝艺能逗得人高兴。
要放在下层的粗人眼里,五两银子不值,但放在有些银钱的人眼里,五两银子不算什么。许多人素来是嫖也要嫖得有档次,从不往私窠子去的,这会子听说她样貌绝无仅有,就这一条,也值得去走一趟。
偏这位红嫣姑娘,一天只接待一位客人,舍得花银子的不算多,但架不住她接得少,便也形成了个供不应求的局面,这番做派,倒更引得人稀罕起来,无形中抬高了红嫣的身价,被她接待过的客人,便很有些得意,激得旁人也想见识,一时舒家门庭若市,客人按号排到了半月以后。
舒大与眉媪看这盛况,就觉得一月十两银子实在是太少了些,两人都是拉得下脸的人,就商议着要与红嫣闹一闹,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只还没等他二人闹起来,就有旁人闹起来了。
“不过是个臭婊子!端的什么架子,赶紧给爷滚出来!”
这声响如雷,吓得旁边人都不敢做声。
原来是蓿县这里的一个土霸王孙小爷,他伯父在燕京城里任个五品的官,虽说天子脚下,高品阶的官员多得满街都是,但摆到蓿县来,这品阶比县太爷还高些,仗着这层关系,就是县太爷也不敢拿他如何,素来是横行霸道惯了。
红嫣听到声响,偷偷从窗口往下看。
这人就在站大街上发的横,生得又高又壮,满脸横肉,一身的团福花纹缎子衣衫几乎要被撑开,大模大样的站着,怒气冲天:“老子还没遇到过不接客的娼妇,这是反了天啦,敢给老子吃闭门羹!”
旁边跟他出来的一众家丁都奉承着:“爷,您发个话,咱们就打得他雪片似的。”
红嫣点了点,他身边跟了十来个人,心里一沉,早想过会遇到些难缠的人,不想今天遇着个这般难缠的,就算真的迎了他上来,他又怎么会满足于只是看看戏而已?必不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