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外音：人生，本就是多个记忆拼成的碎片，现实也好、梦境也罢，只不过你身处哪一个的时候，就会用理智否定另一个。
（九十六）
好不容易熬过了晚自习的时光，说熬过是因为这期间有无数个意淫的可能性在我脑中上演，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要去和张美玉见一见，也许她真知道林爽在哪，以及姜山为什么要对我下那么狠的手，因为这远远超过了一般学生打架斗殴的层次，是绑架，抓到了是绝对要判刑的。
冷静下来我始终想不通的是，我和姜山应该没那么大的仇啊怨的吧，远到不了那个程度。况且他说让我别进梦想团，我本就不想进，顶多是在张甜的问题上有点分歧，虽然我不明白姜山为什么要阻止我和张甜交往，但我能感觉到，姜山远没有疯狂到要用绑架这种手段，况且现在他有我耻辱性的照片，居然这么多天都不以此为筹码来找我，这不是很奇怪吗？
太多的问题还没有答案，或许见一见同是梦想团高层的张美玉能发现些什么，不过这娘们不简单，上次害的我们可挺惨（虽然她不承认，但我和金光分析一定是她的计谋），还把肖凯骗的团团转，不过有的时候，不冒点险是不行的。
强大的好奇心和仇恨感让我决定单刀赴会，只是出教室前在裤兜里揣了那把小小的瑞士军刀，如果真有诈，那么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把羽绒服的帽子扣上，趁着夜色尽可能地隐藏自己，感觉自己有点像深入敌后还能优雅动作的007邦德；又有点像带着信念使命独自入秦的荆轲。好吧，我承认这还是阿Q精神作祟，再给自己壮胆。
刚出校园大门，站在路边正准备打车时，一辆白色轿车由不远处驶来，对我晃了几下远光，我下意识把手伸进了裤兜，抓住了那个此刻能让我心跳慢下来的小物件。
当车离我只有几米远，我看清了车里的人，紧绷的神经才舒展开来。
“上车！”
我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不是不让你跟去嘛。”
“嘿嘿，这么晚了，你不好打车，再说就你现在这状态，我也不放心啊！正好我也想看看梦想团总部到底是咋回事，一起走吧！”肖凯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末端轻轻夹着一支烟，嘴里边说话边有雾吐出来。
“那…好吧！不过，到那了你可不能乱来。”虽然我嘴上还在逞强，内心却是十分希望肖凯去的。就比如，你去网吧喜欢有个伴，去喝酒喜欢有个伴，去找XIAOJIE时也希望有个伴一样，不奢望他能做什么，只是有个伴，应该是人类天生的需求。
许是知道此行吉凶难卜，一路上，除了根据回忆偶尔指示方向外，汽车座舱里只传来发动机运转时所特有的轰鸣声。渐渐地，路灯的间距被无限拉长，像一条条被上了减速发条的霓虹，视野所触的大部分空间都被黑暗包裹，世界都仿佛停滞了。
我的四肢末端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抚摸，这种柔软像病毒一样很快传遍全身，眼皮也越来越沉，一种恐惧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想大喊，想大叫，可嗓子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甚至我知道肖凯就坐在我的旁边，但此刻却连扭头的力量都没有，只能转动眼球，以希望他能发现我的这种异常。可肖凯却一直看着路，完全没有察觉。咫尺天涯！
最后一丝抵抗的毅力也在无限放大的疲惫中缴械投降了，眼皮终于缓缓地合上了，到最后我才知道，原本我以为的无所畏惧，在这种不可抗力面前，竟然脆弱的不堪一击。
“突突突！”汽车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醒醒！他麻的这么会儿你也能睡着！”
我睁开眼睛，一个带着钢盔，身着迷彩服，背着简易行军包的士兵正盯着我，灯光打在他手握的冲锋枪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这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正紧盯着我，而我却并不觉得害怕，好像还有些熟悉的感觉，可记忆和理智都告诉我绝对不可能跟这样的人有交集，怎么回事？这是在哪？
道路的崎岖不平已经完全通过车内巨大的颠簸展现出来。我看了看，这是一个类似面包车的后车厢，不过要比常规的面包车宽敞很多，在驾驶位与后排间有一个铁质的隔断，被喷涂成了迷彩的颜色，上面没有玻璃，准确地说车厢内的任何地方都是封闭的。
车内除了我以外，还有4个人，他们都跟那人一样，武装到牙齿，类似电视剧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士兵形象，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人身材看起来并不强壮，坐在最边上的两人，瘦的也不剩下什么了，怀中长长的冲锋枪对他俩来说，显得有些不太协调。
我想说些什么，但还是跟刚才一样，无论怎么努力，我的喉咙都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尝试着坐直身板，可却使不出力气，就好像这具身体并不受我大脑控制似的。
“快来，都瞅瞅，这新兵蛋子！还没上战场了就痿了，哈哈哈！”那个看着我的士兵说道。
“得了吧，强子，你第一次时也不比陶然强多少！我记得没错的话，你那时都尿裤子了！哈哈哈！”坐在角落中的一个矮个士兵说道，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刻上了沧桑的印记，干枯、褶皱，黄中透黑的牙齿也许是过度吸烟和饮茶带来的后果，在他的左眼睑处还有一条明显的伤疤，从眉毛一直到鼻梁附近，看起来十分可怖，但他的双眼却炯炯有神，仿佛在宣告着这并不是一个丧失生机的老人。
陶然？的确是我的名字，但怎么我对这些人没有印象了呢？只是觉得好熟悉、这一切都好熟悉，仿佛在梦中见过。
“怎么样，陶然？别紧张，按训练中的来就行，哥几个会照顾你的。”那个矮个士兵继续说道。
“放心吧，队长，我不会给你丢脸的。”的确是我的声音，可我根本没说话啊？这是怎么回事？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确定这声音来自嗓子深处，通过骨骼传递给耳膜，但我确信这不是我的大脑发出的指令。
“给我来支烟抽！”所谓的“我”，拍了拍旁边的强子。
可跟刚才一样，我的大脑根本没发出动作指令，扭身、伸手一系列的动作不仅不受我的指令，反而连想终止这些动作也是白费功夫。强子从一个铁盒中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两口，后又递给我。烟味很冲，像是早些年的旱烟。
真实的我，像是在看一场4D电影，能感受到“我”的一切动作和环境带来的真实感，但却不是主角，不能控制一切，只能看到听到感受到。当然，这里的“我”越是无比像我，越让我觉得无比恐慌，这是怎么一回事？肖凯呢？
随后，车子很快又恢复了初始的平静，只有引擎和轮胎颠簸的声音不断传来，从汽车颠簸的频率和高度来看，这肯定不是城市公路，甚至连乡间小路都算不上。按照出租车司机的标准，车子的驾驶员肯定不是一个合格的司机，因为他遇到坑坑坎坎从不减速，可奇怪的是，车里的乘客却没人抱怨，像是早已对这种情形习以为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看来足有一个世纪般难以忍受的颠簸终于结束了。相对安静下来后，我能听见外面此起彼伏的鸟叫和虫鸣，远处还有小河流水的声音，这种自然界的和弦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森林。
“当当当！”车厢最前排的铁板处传来几下敲打声。
坐在靠近尾门的两名士兵打开后门，被“我”称为队长的矮个男人第一个冲了出去，警觉地观察了四周，然后对我们喊道：“到了，检查装备，下车！”
他的声音大的惊人，不是用嗓子发音的，应该是靠丹田，穿透力极强。
听到口令，我看到其他几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迅速整装跳下了车，其实画面中的“我”也是第一时间就对指令做出了反应，只不过作为只有感受功能的真我，只需也只能像个看客一样。
我一下车，一股极度潮湿的热浪袭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混合着树叶的味道，我环视一周，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叫不上名来的绿色植被，它们唯一的共性就是枝繁叶茂，密密麻麻的，阳光被打碎，如针孔般散落在地上。现在，我可以理解车上的颠簸了，因为这里本就没有路，甚至没有任何文明的迹象，一切都是最原始最自然的状态。如果不是过度的潮湿让人不爽，这绝对可以称作是世外桃源了。
待所有人都下车后，队长拿着枪托敲了敲车厢后部，车子便一声不响地开走了。我甚至开始怀疑这车是不是无人驾驶的了，因为从头到尾，我们中的任何人都没有见过驾驶员。
“都过来，我说下任务！这次的目标是一个制毒团伙的老巢，有武装人员保卫，具体位置已经传到GPS定位仪里。需要注意的是，目标离我们还有40公里左右！”说到这，队长故意顿了顿。
“神马？40公里？老大！你搞错了吧？开什么国际玩笑？”强子大声质疑道，我和其他两名队员虽然没有出声，但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不可置信的意思。
“对，是40公里。由于目标在我国与M国边界处，领土问题到现在也还处于争论阶段，双方都宣称对这儿拥有主权，但谁也不肯相让，就都在这片林子里埋了大量的地雷，二战时用的棍雷、盒雷、意大利生产的瓦尔马拉69地雷等等各种年代的都有，跟地雷展似的，所以这往后10公里左右都是雷区！已经很多年没有军队来过了，我们对这一无所知。”队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