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多变,学生军正值多事之秋,方文山,刚刚从手术台上爬起来,但刘连生却倒下了,他倒在了这块他毕生为之奋斗的土地上,伴随着他的功绩和荣耀一齐倒在了晋西北的土地上,这是学生军继方文山重伤之后的又一大噩耗,学生军的两位传奇,晋西北的两座大山,一死一伤,令人动之恻然,潸然泪下,刘连生战死,这是学生军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从此,学生军开始了无方无刘的真空时代,学生军将何去何从,让人忧心忡忡。
刘连生躺在议事大厅正中间的一张桌子上,他的下身盖着一条白色的床单,遮住了他血肉模糊的胸口,他的一张俏脸还保留着他生前的模样,那样的坚定,那样的刚毅,那样的坚忍不拔,他的身躯就像是一座大山,轰然间倒塌了,他体内的血液已停止了流动,原先睿智的大脑现在也变得一片空白,刘连生,学生军历史上的另一个传奇,在学生军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撒手而去。
现在,学生军上下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但并非所有的人都如此,事情往往会有例外,有几个别有用心的人,正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准备借刘连生的死大做文章,他们中带头的便是周玉洋。方文山和刘连生在的时候,无论大小场合,都没有他掺合的份,但现在刘连生刚走,他依着李微当靠山,身价大增。
只见周玉洋越众而出,对着刘连生的遗体拜了三拜,装腔作势的道:“刘军长突然与世长辞,实是学生军有史以来最大的悲哀,刘军长正值英雄年少,却不想天妒英才,英年早逝,实在是让人可悲可叹。”
周玉洋的话本来没有人愿意听,可他现在冠冕堂皇的讲起了大道理,也没有人好意思上前阻止。
周玉洋见没有人站出来反驳,更来了精神,“刘军长猝然与世长辞,实乃我学生军之痛,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们也只能节哀顺变,化悲痛为力量,继续战斗,把刘军长生前未能完成的夙愿继续下去。”
周玉洋越往后说,话里变了味,郑四喜知道,他啰嗦这么多,绝不都是废话,看来,他是要出招了,这正是眼下郑四喜最忌惮的地方。
果然,周玉洋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刘军长壮烈殉国,逝者已矣,但战争还要继续,可军中不可一日无主,我们眼下最迫切的事情就是重新选出军长,让他站出来领导大家,到时候,只要他登高一呼,我们便一涌而上,继续冲锋。”
“这个--------”郑四喜终于还是憋不住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当下,如何安排刘军长的后事,才是当务之急。”
周玉洋点点头,“郑师长顾全大局,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刘军长的后事固然重要,但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到时候中央军再打过来,没个人站出来稳定军心,我们只能是群龙无首,如鸟兽散。”
周玉洋已经捅破了窗户纸,现在,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已经摆在了明面上,马国章从座位上跳起来。“我选郑师长,眼下在学生军,没有人比他更合适,郑师长有独立指挥战斗的经验,而且他还多次化腐朽为神奇,屡出神来之笔,即有勇,又有谋,在现下的学生军,无出其右者,我选郑四喜。”马国章一吆喝,三师的人也跟着蠢蠢欲动,一个个争先恐后,半点不让,“我们选郑师长。”
周玉洋并不惊慌,微微摇摇头,“真是可笑,没想到马师长记性这么差,这才几天啊,你们都忘了,你们仔细想想,方军长当时指定接班人的时候,刘军长是第一顺位的接班人,而第二顺位的接班人,可是我们李师长,这是方军长亲自任命的,难道他的命令你们也敢违抗?”
郑四喜站在当地,一言不发,方文山当时的任命还历历在目,他不敢不听,但从心里讲,他对军长这个位置充满了渴望,并非他专于勾心斗角,只是,眼下的情景,李微确实没有这个能力。
见郑四喜不说话,周玉洋更来了精神,“我们一师的李师长,德高望重,跟随方军长多年,南征北战,什么仗没打过,现在由他出来领头,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不错,这是方军长的命令,谁敢反抗。”王金刚也站出来帮腔,虽然他与周玉洋一向不和,但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二人却是站在同一条船上。
“少拿方军长来吓唬我!”马国章自然是不服,“那时候方刘二位军长都还健在,这个第二顺位接班人的位置,说白了,可以说是可有可无,方文山把它给了李微,那只不过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毕竟李微怎么说也是最早加入学生军的人之一。但资格老有什么用,他有勇无谋,有头无脑,屡犯军纪,在牛背山,他差一点将学生军领上了不归路,他种种劣迹,历历在目,难道你们放心把军长的位置交到这样一个人手上吗?”马国章不甘示弱,也是据理力争。
李微本来默不作声,但现在马国章指名道姓,对他展开了人身攻击,李微焉能充耳不闻,他见马国章越来越胆大妄为,把他李微批的一无是处,再也忍不住了,“马国章,你算个什么东西?学生军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马国章就像刚刚上架的斗鸡,也是挺直了脖子,一个劲的往上呛,“李微,我说的就是你,好好找杆称称称自己,你到底有几斤几两,别拿个鸡毛当令箭,我马国章可不吃你这一套。”
见两人越掐越狠,其余的人都急的火上墙,有心上前劝架,又不知道该劝阻哪一方,他二人是谁也不让,四目相对,虎视眈眈。
“李微!”刘亚楠终于忍不住了,“刘军长尸骨未寒,难道你非要把学生军弄得四分五裂吗?”
李微不以为然,“明明是马师长跳出来找茬,现在怎么倒打一耙。”李微说着话眼睛一直瞟向马国章。李微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充满斗志,对于学生军军长这个位置,他是志在必得,他要让方文山和刘连生看看,他李微一点也不比他们差。
“你就不能退一步,大家和和睦睦的坐下来,有什么事,在桌面上谈吗?”刘亚楠一副哀求的语气。
李微看向刘亚楠的目光十分温柔,充满了爱怜,“亚楠,有些事,你不懂,打仗是男人的事,再说,不是所有事情只要你让一步就能解决问题的,只怕有些人得寸进尺,无风也起浪啊!”李微话里有话,他不用挑明,众人也知道他说的是马国章。
马国章也是个犟脾气,“李微,你这无胆鼠辈,想让我在你鞍前马后效力,下辈子吧你!”
李微冷冷一笑,不以为然,“马师长,我倒是要提醒你,学生军以前没有你的时候,我们也一样打胜仗。”
“什么?”马国章瞪大了眼睛,他手指指着李微的鼻子,“你撵我们走!”李微也不跟他兜圈子了,“学生军是个大家庭,我们虽然来自五湖四海,但来去自由,或走或留,悉听尊便。”
“好!”马国章点点头,一脸的无奈,他毕竟不是一开始就是学生军的人,他只是半路出家,虽然同坐在一条船上,但到底人家还是拿他当外人,“我们走,冲锋团的兄弟们,我们走。”马国章领着冲锋团出生入死,自然是一呼百应,众人心里也是有气,一个个嗷嗷叫着纷纷呼应。
“马师长,要以大局为重啊!”郑四喜一脸的无奈,他知道自己现在起不了任何作用,但还是拦住了马国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们都是学生军的份上,留下来吧!大家若真就此分道扬镳,恐怕其结果只有死路一条啊!”郑四喜的位置十分尴尬,李微把他当成了竞争对手,马国章把他推出来,让他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他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但当前形势下,保全学生军的完整,才是当务之急。
“郑师长,人各有志,我们就不要再勉强了。”李微看不惯马国章,恨不得他一下子就滚蛋,李微的话把马国章逼上了绝路,本来他还欲走还留,现在好了,他两手一摊,“郑师长,你也看到了,有人都下逐客令了,也许在这些人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是学生军的人。”
“想走就赶紧滚蛋,还罗立啰嗦的干什么!”周玉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出来的话也变了味,韩连营上前一步,指着周玉洋的鼻子,不依不挠,“你说什么?君子临别,不出恶语,有道是好合好散,你今天竟然血口喷人,成何体统。”周玉洋的话引起了民愤,众人不依不挠,有人要冲上前去,拉扯着周玉洋,周玉洋也是胆怯,急忙躲到王金刚身后,李微白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话也是极为不满,“没大没小,赶紧给马团长道个歉。”他称呼马国章为团长,自然是不拿他当学生军的人看待。
“不必!”马国章竖起手掌,“一个猥琐小人,我不会跟他一般见识,再说就算道歉又有什么用,口是心非,满嘴胡话,不听也罢。”
“团长,我们走!”韩连营也是气愤难当,“想不到学生军竟会出一个这样的军长,心胸狭窄,刚愎自用,我看学生军恐怕是气数已尽。”
“不允许你侮辱学生军!”王金刚自是不让,却被李微拉住,“大家已撕破脸,再说下去也没有好话,马团长还是速速离开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李微一拱手,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马国章点点头,“我走可以,我要把刘军长的遗体带走。”“绝计不行!”李微回转头来,“刘军长他是我们学生军的人,你没有这个权利。”
“不错!”马国章点点头,“原说我是没这个权利,但在窝南山,刘军长救过我的命,知恩图报,这是大德,再说就凭你李微,你能守住长寿山吗?到时候方文远攻上来,刘军长的遗体就会落在他的手上,方文远对刘军长那是恨之入骨啊!我马某人虽然不才,但我不能容忍刘军长在他身死之后他的遗体还要受到别人的玷污,所以,刘军长的遗体,我一定要带走。”
马国章一摆手,韩连营亲自动手,抬起了刘连生的遗体,一师的人马纷纷上前阻止,两帮人剑拔弩张,枪口相向,曾经亲如一家的战友,转瞬间成了反目成仇的敌人。
“让他们走!”李微闭着眼睛摆了摆手,马国章一句话也不说,他跟在刘连生遗体的后面,连夜下了长寿山,屋子里,刘艳萍放声大哭起来,“方军长,你快来看看吧,你才不在这儿几天啊!学生军已经分崩离析,四分五裂了。”
李微不想跟这些个女人纠缠,转身要走,不想刘亚楠一把拉住他,一脸的悲愤,“你真的要一意孤行吗?”李微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马国章有意找茬,你却处处偏袒他,要不要我提醒你,我才是你的未婚夫。”李微说着一甩门走了出去,周玉洋和王金刚紧跟在后面,周玉洋不时的转头斜着刘亚楠,刘亚楠只觉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学生军完了!”刘艳萍泪如雨下,“我们在战场上从来没有被打败过,但我们却死于内讧。”刘艳萍充满了绝望,“方军长,你现在在哪里啊?你可知道,你一手创建的学生军,现在正走在灭亡的道路上。”
郑四喜一句话也没有说,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他现在既不能与李微反目成仇,也不能跟这些人靠的太近,他要找一个平衡点,既不要引起李微的怀疑,又要不能让别人对他失去信心,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要保住学生军,只要有他郑四喜在,学生军就不会亡,现在,他手上还有一个师的人马,学生军一半的主力,只要能运用得当,在关键时刻定能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学生军就还有一线希望。
是夜,刘亚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恍惚间,她好像做了个梦,她梦见方文远带着大军冲上了长寿山,她一个机灵,坐了起来,满头满脸都是汗。
刘亚楠下得床来,摸了一把脸,已是睡意全无,她抓了件衣裳,披在身上,推门走出了营帐,她只觉心里七上八下,一团乱麻,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刘亚楠一个人在山野里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间,她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人,穿了一身灰色的衣服,在月光下,不仔细看很难辨认出来,虽然看不见脸,但看身形,刘亚楠断定这个人肯定是周玉洋,刘亚楠心里一个机灵,“半夜三更,这家伙不好好睡觉,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刘亚楠感觉不对,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周玉洋一面往山下走,一面四处观望,鬼鬼祟祟,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刘亚楠紧跟在周玉洋身后,她生怕晚上树木葱郁,影影绰绰,稍不留意,便会失去周玉洋的身影,但好在今天是下弦月,月光淡淡的洒在地上,像下了一层霜,虽然勉勉强强能看见四周的事物,但能见度比起白日来,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但周玉洋十分机警,每走几分钟,便会停下来一小会,四处观察周围的动静,自从刘连生死后,学生军的防守已是形同虚设,现在,学生军设置的岗哨漏洞百出,周玉洋是内中人,自然很容易找出其中的破绽,避开重重岗哨,神不知鬼不觉的偷下山去。
走到一处断崖前,周玉洋停下脚步,四处观察了一番,确信安全,才从一个树洞里拿出一个物件,只见周玉洋在小心的摆弄着,由于隔了一段距离,刘亚楠看不十分清楚,她只隐隐约约的看见,周玉洋好像把一张纸条绑在了一个什么东西上。
刘亚楠想上前一步,但又怕被周玉洋发现,约摸过了盏茶功夫,只见周玉洋收拾完毕,直到这时,刘亚楠才看清楚,他手里拿的竟然是一副弓箭,他把一张纸条绑在了箭羽上,只听“嗖”的一声,周玉洋把弓箭射向了崖下,隐约插在了悬崖对面的一课树上,射完情报,周玉洋收拾停当,又重新将弓箭放回树洞里,一个人嘴里哼着口哨,若无其事的向山上走去。
直到这时,刘亚楠才恍然大悟,周玉洋这个家伙竟然吃里扒外,他明着是帮着李微,但暗地里却是方文远派过来的一条狗,别说白日里他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目的便是把学生军弄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她绝不能让他的奸计得逞,事不宜迟,她连夜敲开了刘艳萍的房门,但刘艳萍听了他的陈述,也是束手无策,只是一个劲的抱头痛哭。
此时,拯救学生军危难的重任落在了这两个女人的肩上,自从刘连生死后,刘艳萍的神经变得十分脆弱,她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什么事情她都不再像以前那么坚定,她变得脆弱,变得神经过敏,变得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打击,她听说周玉洋叛变,心中充满了绝望,除了失声痛哭,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心里悲观失望的情绪。
“我们必须把这件事情告诉郑师长,当此情景之下,只有他才有能力担当起拯救学生军的重任。”刘亚楠转过头去,好像是自言自语。
“你去找李微。”刘艳萍一把拉住刘亚楠,“你可是他的未婚妻,以你们的关系,他肯定信,你去跟他说,周玉洋是个叛徒,让他抓紧采取措施。”
刘亚楠摇摇头,“以我对李微的了解,他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再说周玉洋现在是他身边的红人,而且我们也拿不出证据来。”听了刘亚楠的话,刘艳萍一屁股坐在地上,“完了,完了,全完了,内忧外患,学生军是彻底的完了。”
刘亚楠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找郑四喜,郑四喜听了她的话,也是愁眉不展,他沉思良久,长出一口气,“你提供的情报非常重要,现在周玉洋有李微的庇护,我们还不能动他,不过我会派人监视他,随时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只要能够找出证据,定能一举扳倒他。”
刘亚楠点点头,“郑师长说的是,抓贼抓脏,捉奸捉双,没有十足的证据,周玉洋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郑四喜点点头,“要找证据也不难,周玉洋的情报既然已经下了山,相信方文远那边很快就会有行动,只要我们盯紧了周玉洋,就一定能抓住他的把柄。”两人坐在一起,制订了一个详细的计划,总之,捉拿内奸才是学生军的当务之急。
却说刘连生牺牲的消息传回了八路军山西总部,总部里也是乱作了一团,毕竟,刘连生一再在战斗中证明了他的实力,现在以他在学生军的位置,可以说无人可以替代,刘连生的死是继方文山重伤之后,学生军又一次沉重的打击。
“刘连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太可惜了。”老总的眼眶里也已经湿润,刘连生在学生军德高望重,其声誉与方文山齐名,号称学生军两大天神,可现在,两个人一块倒下了。
对于学生军下一任军长的继承者李微,几位老总们都表现的忧心忡忡,“李微这个人可靠吗?”老总对这个人不太熟悉,问坐在一旁的付参谋。
付参谋摇摇头,“这个人性格孤僻,行事全凭自己一时好恶,而且大脑经常短路,学生军在牛背山战役中差点全军覆没,就是他的功劳。”
老总摇摇头,表现的难以置信,“方文山既然当时就知道他是这么一个人,为什么还偏偏选定了他?”
付参谋啧啧舌,“这个具体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因为李微加入学生军的时间比较早,方文山为了照顾他的面子,才给了他这个当时看起来徒有其名的虚职。”
“乱弹琴!”老总表现的有点出离愤怒,“方文山到底还是个孩子,他怎么能拿学生军的命运开玩笑呢!”
付参谋点点头,“以学生军现在的处境,就算换掉李微,恐怕也很难幸免,难道真的如国军所言,学生军气数已尽,长寿山历来不长寿,刘连生当初真的选错了地方。”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老总一扶衣袖,断然打住付参谋的话,“鬼神之说,不足为信,我们都是唯物主义思想的信仰者,切不可轻信这些谣言。”
“是!”付参谋点点头,老总食指指着付参谋,“小付,还得你跑一趟,你去趟医院,探望一下方文山军长,顺便劝劝他,让他撤掉李微,把学生军的军长换成郑四喜。”
“我明白!”付参谋答应一声,走出屋去,他不敢停留,当时便动身赶去了山北医院,八路军山西总部与山北医院离得不远,只几十分钟的功夫,付参谋乘坐的汽车便停在了医院的大门口。
进了医院,付参谋先见了院长,又找到了罗爱民医生,在罗医生的带领下,在医院的后院,他终于见到了方文山,只见方文山身体虽然还十分虚弱,但他脸上却容光焕发,显然,他的伤已起色不少,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沈冰的功劳。
见了方文山,付参谋简单的问候了几句,方文山也是如实回答,当然,他心里也明白,付参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见付参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首先开口,“付参谋,你大老远跑来,恐怕不仅仅是问候我这么简单吧!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付参谋点点头,勉强露出苦笑,“其实也没什么,我这次来,探望你的病情才是第一位的,老总可是在日夜挂念着你呢,大家都盼望着你能早点好起来,当然------。”付参谋话锋一转,“你也知道,人的生命是非常脆弱的,子弹不长眼,枪炮无情------”对于刘连生的牺牲,付参谋实在是难以启齿。
“你想说什么?但管直说无妨!”方文山已看出了他的矛盾,“我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样的打击我都能承受的住。”方文山表现的十分坦然。
付参谋长叹一口气,低下头去,久久不说一句话,“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是无可挽回的,刘连生军长,他非常不幸--------”付参谋没有再说下去,说到此处,他眼眶里流下两串热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连生他怎么了?”方文山也是心急如焚,“刘军长,他,他----------,牺牲了!”
“什么?”方文山头“轰”的一下,一头栽在地上,这简直是晴天霹雳,方文山陡闻噩耗,差一点昏厥过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连生,他绝计不会有事的。”方文山显然不信。
付参谋低下头去,他不敢看方文山的眼睛,方文山的眼睛里喷着火,仿佛能灼伤一切。“刘军长是被国军的炮弹炸伤的,当时便没了呼吸,真是天妒英才,刘军长年纪轻轻,没想到---------”
方文山悲痛欲绝,几近昏厥,刘连生,是他最可信赖的战友,是与他一起同生共死多年的兄弟,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只身卧底在野田正人身边;也是他,无数次在危难的时刻挽救学生军于水火之中;更是他,无数次在学生军迷惘的时候为学生军指明了方向,他就像方文山的守护神,是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他,却突然走了,走的那么匆忙,甚至来不及告一声别,走的那么无声无息,仿佛他的身体就像一片树叶,落在了泥土里,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逝者已矣,方军长要节哀顺变啊!”付参谋现在觉得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个年轻的男人,当然,老总让他传达的命令,他更是无从说起。
“我也在战场上失去过自己最好的战友,那时候,他才十七岁,我们在军阀的部队里,我看着他的身体被炸成了窟窿,我把他抱在怀里,我以为只要那样就能阻止他向另一个世界走去,可他还是走了,他没有一丝怨言,生老病死,是人无法抗拒的事情,当然,刘军长,他毕竟是太年轻了,只是,只是--------”付参谋一连用了好几个转折词,毕竟,他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渴求方文山。
但话终究还是要说的,“只是,现在学生军由李微担任军长,老总心下很是担心,经过大家的一番讨论,大家一致认为,李微没有这个能力,老总希望方军长能亡羊补牢,撤掉李微,改由郑四喜来接任学生军军长一职。”
方文山止住悲痛,点点头,“你们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向你保证,当初我宣布这个任命,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也不是为了照顾李微的面子,我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我个人认为,在当前情景之下,只有李微才能担此重任,带领学生军走出困境,老总们也许有老总的看法,但学生军的情况,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郑四喜虽然果敢有余,智慧出众,但经验略显不足,而且缺少一点大气,至于冯小波,这个人聪明有余,智慧不足,而且很容易钻牛角尖,所以我当初选了李微。付参谋,你回去如实转告老总,希望老总能够尊重我的意见,也希望老总能够相信李微。”
付参谋没有说话,因为他看方文山的眼神,不容任何人有半点质疑,他只得回去,如实向老总做了汇报,老总一个劲的冥头苦想,却怎么也猜不透方文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再说学生军这边,果然不出郑四喜所料,周玉洋的消息下了山,方文远很快便有了行动,第二天一大早,郑四喜便被叫去开会,等他到达会场的时候,刘亚楠,刘艳萍他们早已到齐,他大体扫了一眼,感觉自己应该好像是最后一个,郑四喜表现的不慌不忙,他跟李微打个招呼,捡了个位置坐下。
李微见人已到齐,清了清嗓子,“大家都来的差不多了,现在有个重要的消息,要向大家宣布,马国章的部队下了长寿山,受到了国民党部队的打击,一路撤退,最后到了象棋山,被方文远包了饺子,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虽然马国章跟我有过节,但他毕竟曾经是学生军的人,当然,我刚当上这个军长的位置,有很多事情还不是很熟悉,我呢,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我们是明哲保身,隔岸观火呢?还是倾巢而出,全力救援?”李微扫了一眼会场,见没有人接腔,不免有些冷场,以前方文山在的时候,大家都是畅所欲言,可现在换上了李微,大家都把话憋在了肚子里。
周玉洋刚想开口,却被李微打住,“郑师长。”李微来到郑四喜面前,“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见没有人接话,李微只好挨个点将。
“这个--------”郑四喜闪烁其词,“仓促之间,我大脑里是一片空白,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很不成熟,一切还需李军长做出最后的决定。”
郑四喜躲躲闪闪,显然是不想说。他又看向刘艳萍,刘艳萍也低下头去,他再看向冯小波,“一切都听军长的。”冯小波应付了一句。
李微心下有气,方文山和刘连生在的时候,你们说什么都无所顾忌,现在倒好,跟他玩上了太极,他踢出去的皮球,又原封不动的被踢了回来。
李微看着周玉洋,使了个眼色,周玉洋越众而出,大大咧咧把自己当那么回事,“李军长的意思是,大家集思广益,畅所欲言,当然,这也是我们学生军一贯的优良传统,虽然现在军长是换了,但好的传统还是要继续保持下去的吗!”
周玉洋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却没有人帮腔,“那好!”周玉洋收起了那些冠冕堂皇的台词,“那我就先说一说自己的想法,不成熟不要紧,希望能起到个抛砖引玉的作用。”
见台下依然没有人响应,周玉洋也不觉得尴尬,继续唱他的独角戏,“我认为,马国章虽然与李军长有矛盾,但说到底,那只是个人恩怨,毕竟他曾经也是学生军的人,他现在有难,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我们得商议个万全之策,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如此一来,李军长这便是以德报怨,到时候他马国章深明大义,必会对李军长感恩戴德,马国章重返学生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冤家宜解不宜结吗,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
“我同意救人!”刘亚楠站起身来,刘艳萍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同意。”学生军一干领导人相继站了起来,最后只剩下了郑四喜。郑四喜坐在当地,面无表情,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他内心里的真实想法。突然,他一咬牙,捂着肚子,大叫了起来,“肚子疼。”“你怎么了?”只见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滚下,刘艳萍急忙跑过来查看。“你怎么了,郑师长?”刘艳萍也自惊慌,毕竟现在学生军是多事之秋,两位军长先后倒下了,脆弱的学生军已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打击了。
“早上喝了凉水,我这肚子一喝凉水就疼。”郑四喜捂着肚子,表现的痛不欲生。李微走上前来,见他不像是假装,吩咐一声,“刘医生,你赶紧看看,郑师长这是怎么了?”
“这是急性肠炎,发作起来令人痛不欲生,我得给他打一针。”刘艳萍不敢大意,“那赶快!”李微也是心下惊慌,郑四喜虽然不跟他一心,但以学生军目前的处境,他必须得借助郑四喜的力量。
刘艳萍和武田医生一左一右的架着郑四喜,出了议事大厅,周玉洋一个眼色,王金刚赶紧跟上,“郑师长,我来背你!”说着紧跑几步,已在郑四喜跟前弓下了身子,郑四喜一再推辞,但最后推辞不过,还是伏在了王金刚的肩膀上。
王金刚把郑四喜背到医务室,刘艳萍给他打了一针,过了十几分钟,才停止了疼痛,郑四喜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的,好像是睡着了。
“郑师长--------”王金刚叫了几声,却被刘艳萍制止,“郑师长大病初愈,他累了,应该好好的休息休息。”王金刚看了看郑四喜,又看了看刘艳萍,一时不知自己何去何从。
“你先回去吧!郑师长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刘艳萍不耐烦的一抬手,下了逐客令,王金刚又看了看郑四喜,好像他已完全进入了梦乡,这才不确定的离开了医务室,见王金刚走远,刘艳萍关上了医务室的房门。
她找了条毛毯,盖在郑四喜身上,却不想郑四喜突然睁开眼睛,将毛毯拿掉,“你没事啊!”刘艳萍大喜过望,随即上下打量了郑四喜一圈,“你不会是装出来的吧?”郑四喜冷冷一笑,“我是故意喝的凉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刘艳萍有些出乎预料。“为什么?”郑四喜瞪着刘艳萍,瞪得刘艳萍心里发毛,“周玉洋他是方文远派过来的卧底,你说他的话可信吗?”
“可!”刘艳萍这才突然想起来,周玉洋是国民党的奸细,“可他是主张救马师长的啊!”“哼!救人?”郑四喜嗤之以鼻,“你看不出来,这是方文远下的一个套,他又在故伎重演,又想钓鱼。”
“钓鱼?”这个词是那么的熟悉,刘艳萍大脑里一片混乱。“不错,钓鱼,马国章是饵,而我们是鱼。”
“啊!”刘艳萍大叫了一声,“这是个圈套,方文远真是太阴险了,不行,我得赶紧告诉李微。”“你疯了!”郑四喜一把拉住她,“李微现在是猪油蒙了心。你的话,他会听吗?”
“那怎么办?”刘艳萍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先等一等,先弄清楚周玉洋的计划再做打算。”刘艳萍无助的坐在地上,她只觉全身无力,她现在的心情,只想大哭一场,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李微的计划是今明两天,让同学们抓紧时间整理好行囊,后天一早,天不亮就出发,部队经天鹅岭,东荆山,直入象棋山,象棋山山脉复杂,沟深林密,而且山峰不止一个,目前尚不知马国章被困在那一座山峰上,等到了象棋山,再想办法解救马国章,这就是李微的计划,他想证明他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也想证明他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他原先还怕有人站出来反对,只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个蹩脚的计划,竟然得以在大会上顺利通过,真是叫人啼笑皆非,其实这根本就不算是一个计划,只是奔着一个目的“救人”而来,但具体怎么救,对不起,李军长他说了,“到时候看情况再定。”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山下敌人有多少,包围马国章的敌人又有多少,李微竟然一无所知,他两眼一摸黑,竟然就敢去救人,真是可笑之极。
刘亚楠走出会场,她突然想起了郑四喜的病,看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郑四喜现在是学生军举足轻重的人物,可不容有失,她还是先去探望一下。
她来到医务室,见房门紧闭,刘亚楠上前敲了两下,门被打了开来,刘艳萍一脸的慌张,惊慌失措都写在她的脸上。
“快进来!”刘艳萍一把拉住刘亚楠的手,“大事不好了!”还没等刘亚楠完全明白过来,刘艳萍便竹筒倒豆子,一股脑的说个没完,“这都是方文远设下的圈套,这下我们可真的是全完了。”
刘艳萍一脸的沮丧,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绝望过,以前有方文山在,有刘连生在,无论大小事情,二人应付起来自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可现在这二人都不在身边,一点小事做起来都捉襟见肘。
刘亚楠看着郑四喜,郑四喜不说话,“郑师长。”刘亚楠叫了一声,郑四喜没有抬头,“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我们现在只有设法阻止。”
“我去!”刘亚楠转过头去,夺门而出,“等等!”郑四喜叫住了她,“你去了说什么?”刘亚楠也是一脸的愤慨,“我就跟他说周玉洋是个叛徒,就算李微他是个榆木疙瘩,也不会不明白这一节吧!”
“他会信吗?”郑四喜没有抬头,“周玉洋是他跟前的红人,他对周玉洋的话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再者说了,你说周玉洋是学生军的叛徒,你有什么真凭实据?”刘亚楠低下头来,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气死人了,难道就任凭周玉洋这个跳梁小丑胡作非为吗?”
“人红是非多,你就是有千般说辞,周玉洋都可以用这句话来推脱开去,你要知道周玉洋他也不是傻子,他心里肯定早就想好了说辞,你这样冒然前去,怕只会弄巧成拙,打草惊蛇啊!”
“哪怎么办?”两个女人也是干着急,“军长以前说过,遇事一定要冷静,只有保持冷静的头脑,才能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冷静!现在还要人怎么冷静?都火烧眉毛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谁能冷静下来?”刘艳萍一副火上墙的架势。
郑四喜冷哼一声,“当然,一切都还要从周玉洋身上入手,周玉洋的计划今天得以在大会上通过,今晚他必会向外传递消息,我们要先弄清楚他们的计谋再想对策。”
“对啊!”刘艳萍突然明白过来,“先逮住周玉洋,抓他个现行,看他还怎么抵赖?”
郑四喜一脸苦笑,“就算抓他个现行,也无法堵住他的嘴,只要他矢口否认,我们也无法证明情报是他发出来的,毕竟,笔迹是可以模仿的,而且他的情报又是用箭射出去的,只要情报不在他手上,就无法定他的罪,再说就算情报在他手上,只要他自己不承认,李微也会认为是我们在栽赃陷害,总之,只要李微不信,我们就定不了周玉洋的罪。”
“李微真是瞎了眼了,真是天下昭昭,唯他一人不见,真是学生军的悲哀啊!”刘亚楠也是一脸的无奈,对李微的偏听偏信,她也是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