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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蠢蠢欲动(1 / 1)

却说方文远在沈学儒的精心安排下,不仅摆脱了汉奸的罪名,而且摇身一变,成了党国的功臣,在沈学儒的表功彰上,方文远被说成是奉命打入**内部,而后又受他直接指派,转而卧底在野田正人手下的孤胆英雄。

沈学儒对方文远青睐有加,格外赏识,不但给予高官厚禄,更是将自己生平唯一的爱女沈冰也毫无保留的许配给了他。

方文远自然是感激涕零,沈冰是党国有名的美女,第一次见面,方文远便对她一见钟情,现在功成名就,美人唾手可得,怎叫他不得意忘形。

可新婚之夜,当他掀开新娘的盖头时,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却顶在了他的额头上,而沈冰也像她的名字一样,一脸的冷冰冰。

方文远不知所措,沈冰首先开口,“别靠近我,汉奸就是汉奸,无论怎样粉饰,都掩盖不了你身上的味道。”

方文远脚一软,瘫倒在地上,这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伤疤,他最怕人提起,每次都让他感觉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方文远长叹一口气,一句话也没有说,拿了床被子,在地上铺开,他躺在地板上,瞪着双眼,久久不能入眠,他人生中的这段黑暗经历,不会有人忘记,这一生将像噩梦一样,时时刻刻缠着他。

朦胧之中,方文远进入了梦乡,他梦见了弟弟,他正怒气冲冲的指着他,“你是个汉奸,你是个汉奸”声音格外凄厉,方文远一个骨碌,从睡梦中爬了起来,方文远看看外面,天已大亮,他站起身来,收拾好被子,推开门,一道刺眼的亮光耀的他睁不开眼,他慢慢张开睡眼惺忪的眼睛,一个人站在晨光里。

“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么早就起来了?”是魏得旺,相同的人生经历,使他和方文远成了唇齿相依的朋友。

“进来吧!”方文远转身走进屋里,闻得讯息的沈冰从内室走了出来,仍是一脸的冰霜,简单的和魏得旺打了个招呼。

“你有事?”方文远拿起茶壶,倒了两碗,也不招呼魏得旺,自己咚咚喝了几口。魏得旺微微一笑,“没什么大事,顺便过来看看你。”

“关于学生军的事情吧!”,沈冰本来想走,可听到方文远的话,停在了当地,略一沉思,又折转了回来,坐在方文远身边的椅子上。

魏得旺啧啧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显然,他也看出了这对小夫妻正在闹别扭。“没什么,我先走了,今天是专程来为你道喜的。”

“说吧!”方文远喝一口茶,茶杯举到半空,嘴里叹着气,沈冰仰着小脸,也是一脸的期待。

“学生军接管了开平城,正在大肆扩军。”魏得旺说完一脸的苦笑,“这是预料中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显然,方文远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只是-------”魏得旺停了一停,“刘连生。”“刘连生怎么了?”显然方文远十分关心他的命运,“我弟弟肯定不会放过他。”

“他没死!”魏得旺简单的说了这两个字,方文远多少有点出乎意料,“我弟弟菩萨心肠,到底还是不忍心啊!”

“不!”魏得旺一脸凝重的摇摇头,“刘连生非但不是汉奸,而且,他还是学生军的人。”

“你说什么?”方文远一惊,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把坐在他身边的沈冰吓了一跳。

“不错!”魏得旺点点头,“他是你弟弟方文山打入野田正人内部的唯一眼线,而且他在学生军中的地位很高,你还记得当时王宁曾提议让你当学生军的副军长,却遭到了你弟弟的一口回绝。”

“不错!”方文远点点头,“当时他说,那个人永远活在他的心目中,难道他说的不是高玉磊?”

“不是!”魏得旺摇摇头,“他说的是刘连生。”方文远吃惊的张着大口,“也就是说,就算高玉磊不死,也得屈居于刘连生之下。”微得旺点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太可怕了!”方文远连连摇头,“一点都没让我们看出来。”魏得旺咧着大嘴,只有苦笑,“可怜像野田正人这般聪明的俊杰,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更何况是我们。”

“刘连生太高明了,他每一步都准确无误的切中了我的要害。”方文远若有所思的低头自语。

“本来他才是卧底,却利用你和方文山千丝万缕的关系,从中挑拨离间,借以保护自己,是他,告诉了方文山开平是座空城,也是他套出了清真一郎的密码,更是他在危难关头救了方文山的性命,但所有的这一切,他都毫无保留的统统算在了你的头上。”

“厉害!”方文远由衷的赞叹,“想不到,我会输给刘连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在你和他的这场较量中,输的肯定是你,首先,你自命清高,不与屑小为伍,而他却入乡随俗,勾结鼠辈,专门偷鸡摸狗,单从这一点,你就输的体无全肤;其次,他把父母接在身边,掩人耳目,家人是他最好的掩护,而你却无牵无挂,形单影只,孤家寡人一个,不由得野田正人不怀疑你;最后,你跟方文山是兄弟,而他跟方文山却是仇家,戏怎么演,还不是他说了算!”魏得旺分析的精粹入骨。

方文远摇摇头,“现在看来开平陷落之前,他是故意装出一副狗急跳墙的模样,借此来麻痹我,我太吊以轻心,竟然中了他的诡计。”

“名义上狂躁嚣张,暗地里心细如发,小心慎微,就算比不上我弟弟,可刘连生日后也必是我们的劲敌。”两人相视无语,不住的点着头,方文远万万没有想到,与他有相同经历的刘连生,自始至终与他都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刘连生!”方文远在心里叫着这个名字,他自己也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恼,是怒,是悲,是苦还是恨,只是有一点,他已经牢牢记住,刘连生,以后在战场上遇到了,一定要格外小心,这可是曾多次玩弄他于手掌之中的劲敌。

1945年的冬天,青化砭战役打响之后,国共两党在山西集结了十几万的兵力,先是国民党部队仗着长枪大炮,对我根据地发动了潮水般的攻击,但八路军山西纵队在顶住了国民党的三板斧后,又出其不意的攻了出来,战场上攻守两方的态势迅速发生了转变,原先趾高气昂的国民党士兵被打回了原形,一个个争先恐后,抱头鼠窜。

战场形势的恶化,让身为山西剿匪督战专员的沈学儒再也坐不住了,他的飞机直接飞到了太原,他来不及跟他的老同学阎锡山打个招呼,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山西前线,一路上所见,都是垂头丧气,伤痕累累的国民党士兵。

失败就像瘟疫一样传遍了全军,沈学儒透过车窗,看见外面无精打采的国民党士兵,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扭转战局,沈学儒啧了啧舌,皱着眉头,用中指敲着膝盖,若有所思的叹一口气,“去方文远的新五师。”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方文远的军营,显然,方文远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的部队在攻上去不久,就撤了下来,在山西平原上建立起了坚固的根据地。

沈学儒径直去了方文远的大营,方文远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前,悠闲的喝着茶,看见沈学儒进来,微微欠身,行了个军礼。

沈学儒看见方文远吊儿郎当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方文远,你好大的胆子,叫你去攻打八路军的阵地,你却躺在这儿享清福。”一向严厉的沈学儒,对自己的乘龙快婿也是毫不留情。

方文远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十七陆军十几万人马都被人打成了筛子,我这区区两万人马,就算跟着冲上去,也是只有送死的份。”

“你-------”沈学儒怒不可遏,“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是宁知不可而为之的,而你一味躲避,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方文远半睁着眼,对他这位岳父大人很不耐烦,“蠢猪一样的英雄好汉,顶着自己的脑袋,喂枪子而已。”

“方文远,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亏我瞎了眼,还把自己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你。”沈学儒的语气里颇有些后悔的意味。

方文远站起身来,整了整军装,面带讥笑:“以前,我在共产党那边,有时候我常常一个人想,国民党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有那么好的武器,却每次都败在我们的手里,现在我也是国民党了,我才知道,这简直是一群没有脑子的笨蛋!”

“方文远-------”沈学儒手指点着方文远的额头,“我看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还知道自己是站在那条船上吗?”

方文远回过头来,正眼看着沈学儒:“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你怀疑我,为什么还要把大权交到我手上?”

沈学儒别过头去,他一时弄不明白方文远心里是怎么想的,“眼前的困境,你可有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

“等-------”方文远长长的吐出一个字。“等?”沈学儒不明白,“等什么?等死吗?”方文远摇摇头,“等八路军送上门来。”

看着外面修筑的坚固工事,显然方文远是早有准备,沈学儒放下架子,“说说你的想法。”

方文远摆摆手,魏得旺从一旁闪出来,“老师息怒,容我慢慢向你解释。”看见魏得旺,沈学儒脸色缓和了不少。

“其实,早在战争打响之前,我们师座就不同意老师的战争策略,我们俩曾多次上言,无奈人微言轻,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才造成了今天这种被动的局面。”魏得旺把皮球踢了回去,沈学儒低下头来,叹口气,“都是我的错,当时急于求成,本想一气呵成,却不想造成了今天这种局面。”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魏得旺说着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当初我和师座对敌我双方优劣的完全剖析,和对八路军山西纵队的详细策略,只可惜老师当时急于求成,将之束之高阁,若老师当日能引起警惕,也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得旺,老师也不是外人,现在国难当头,你我更应精诚团结,一同渡过眼前的难关!”沈学儒现在总算明白,要想扭转战局,还需依仗眼前二人。

“共产党一时侥幸,我们也未必就是满盘皆输啊!”魏得旺显然也是胸有成竹,听了微得旺的话,沈学儒脸上也有了血色,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魏得旺随手拿起教杆,在地图上指指点点,“晋西一带都是山区,八路军在这一带经营多年,根深蒂固,这一带山神林密,不利于我机动部队的展开,我们的长枪大炮到了这儿成了累赘,而八路军仗着沟深林密,在丛林里跟我们打游击,这就好比拿我们的短处去攻击敌人的长处,仗这么打下去,我们不输才怪呢?”

“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沈学儒若有所思。“正是!”魏得旺点点头,“所以我们要等,等他们走出深山,这就好比老虎拔了尖牙,削了利爪,到时候怎么收拾他们,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可对方有六七万之众,单凭你们新五师这两万人马,恐怕是有所不及啊!”沈学儒不无担忧的道。

“恩师有所不知!”魏得旺细心的讲解,“共产党之势犹如洪水绝提,单凭我们这区区两万人马,当然是杯水车薪,力所不及,如果说现在的共产党是洪水,那他们已经成了气候,我们想堵住他,恐怕是不可能的。但我们新五师从一开始就没这么打算过,洪水袭来,我们需要的是大量土石,但这些东西扔在水里,很快就会被水冲走。所以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中流砥柱,只要有了中流砥柱,才能攒住泥沙,堵住洪水。”

“我明白了。”沈学儒点点头,他毕竟是个老江湖,魏得旺一点便透,“你的意思是,你们暂时抵挡住八路军的攻势,然后我们再组织起逃兵,伺机反扑,这样大家齐心协力,定能扭转败局。”

“正是这个意思!”魏得旺郑重的点点头,两人一齐看向方文远,沈学儒脸上不无愧意,过来拍了拍方文远的肩膀,“贤胥,为父一时心急,不要见怪,说到底,咱们还是一家人。”方文远也没回头,嘴巴里没有一句话。

沈学儒静下心来,觉得对方文远有所亏欠,安慰道:“我知道,冰冰她一时想不开,不过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会耐心开导她的。”方文远还是不说话,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苦,他正走着一条他自己不愿意走的路,妻子是他的冤家,而弟弟又是他的敌人,他长叹一声,低下头去。

“报告!”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响亮的声音。“进来!”魏得旺整了整衣衫,坐回椅子上,一个哨兵应声而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什么事?”魏得旺眼睛盯着文件,问道。“报告,”哨兵看见屋里坐着三名军官,也不知该跟哪一个打招呼,“共产党的大军离此东南五里以外,马上就将进入我军的防区,请指示。”“来的好快啊!”沈魏二人对视一眼,目光里不无惊讶之意。

两人一齐看着方文远,方文远站起身来,“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按原计划行事,命令所有的士兵立刻进入阵地,作战前一级准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枪。所有的炮口,一律转向南面,等我们这儿枪一响,把所有的炮弹,一颗不留,全给我打出去。”

“等等!”沈学儒叫住士兵,难以置信的看着方文远,“敌人从东面而来,干吗要向南面开炮?”魏得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方文远指着地图,解释道:“由于我们的阵地太窄,只有一部分共军会从我们的阵地上经过,很大一部分可能会从南面掠过我们的阵地,去追击我军那些逃亡的士兵,这样会使他们喘不过气来,进而丧失信心,失去了卷土重来的勇气,我们这是为他们创造时间,也是给他们创造机会。”

沈学儒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高明之极,好,就这么办,只是这样以来,你们新五师可要承受前所未有的压力啊!”

“这个放心!”方文远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我们新五师虽然成立不久,而且大多为新兵,但我方文远相信,他们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要不要召开一个战前会议?”魏得旺两眼直直的看着方文远,方文远摆摆手,“不用,我亲自指挥!”

“这--------”魏得旺面露难色,“太危险了吧!”方文远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说,“如果士兵在战场上看不到他们的长官,他们就会丧失打仗的信心,一个好的将领,一定要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我和你一起去。”魏得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看着方文远,方文远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笑意,魏得旺也笑了笑,二人似乎心有灵犀。

“我也去。”沈学儒自告奋勇,“我想看看你们是怎么打仗的,以前都是躲在后方,现在也跟着你们上一次战场。”沈学儒说完却没有人搭理他,他并不觉尴尬,从腰间拔出手枪,“为党国杀身成仁的时候到了。”

方文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旦炮响,你就撤出阵地,找到十七陆军军长任新远,让他整顿人马,回头支援。”“我明白!”沈学儒点点头,他现在才明白,要讲上战场打仗,他根本就是个外行。

方文远趴在阵地上,在他的望远镜里,成群的八路军从山林里冲了出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嗷嗷叫着扑向了他的阵地。

“八路军冲上来了。”魏得旺鼻尖上挂着汗,显然心里也是十分紧张。“不用急,等他们冲到射程之内,再开枪,一切都得听我的命令。”方文远伏在战壕里,一脸的凝重。

显然,一路的势如破竹让八路军多少也有些大意,他门没有伏低身子,一个个卯足了劲,争先恐后的向方文远的阵地上扑来。

“他们来了!”魏得旺手心里都是汗,他甚至能从战壕里看清每一个敌人的脸,“打吧!”魏得旺有些沉不住气,“再等等!”方文远握着枪,一脸的冷峻,“等我的命令,我不开第一枪,谁也不许打,谁敢违抗军令,就地正法。”魏得旺机械的点了点头,显然经过特战部队训练的他,也从未经历过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

最前面的八路军士兵已冲到了方文远阵地的百米之内,可方文远还没有下达作战的命令。“打吧!”魏得旺再也把持不住,流下一脸的汗。

“不行!”方文远摇摇头,“敌人分的太散,不能形成最大的杀伤力,一切等我的命令。”说话间敌人已冲到了五十米之内,方文远拱起身子,“准备战斗。”

“砰”得一声,方文远首先打响了第一枪,接着方文远阵地上万枪齐发,八路军士兵由于攻的太近,成排成排的倒在了地上,由于这里是平原,无处可躲,漫山遍野的八路军士兵登时成了敌人练枪的活靶子,这场战争,八路军伤亡惨重,国民党由此扭转了在山西战争的局面。

与此同时,新五师炮兵阵地上也是万弹齐发,一发发炮弹拖着尾巴冲入了八路军的阵地,八路军不得不停下前进的脚步,来躲避四处开花的炮弹,炮响过后,八路军阵地上可谓是满目疮痍,可还没等他们从炮弹的爆炸声中回过神来,原先溃败的国民党士兵又杀了回来,手里端着先进的武器,向八路军的阵地上攻来,冲在最前面的是十七军军长任新远。

无奈之下,八路军总部只得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八路军又重新被赶回到深山里,方文远也因这一战而扬名四海,成为国民党的猛将。

八路军山西总部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讨论,大家可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说什么的都有,但对于眼下的局势,众人却都是皱紧了眉头。

“我们原先攻占的新田,四野,共平,保华等四城,昨天已经被新五师攻破,我们丧失了原先一半的根据地,很多阵地我们都是刚刚占领,我们的同志还没来得及在那里开展工作,就被国民党重新夺了回去,其损失,简直是惨不忍睹,一时无法估量。”一名参谋扼腕叹息道。

“更糟糕的是。”另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捋着小胡子,也是一脸的冷峻,“沈学儒终于说通了阎锡山,阎锡山已经表态,愿与他一共完成剿匪大业,阎锡山已经出兵五万,向我根据地逼来,眼下的情景,恐怕是-------”他没有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对于这支刚刚经历过巨大损失的队伍,这件事情,无疑于等同雪上加霜。

“方文远!”老总提起这个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这条死鱼,搅腥了一锅汤。”“看来,他在我们这里还是学了不少东西!”另一名指挥官感叹道。

“只可惜他用错了地方。”老总心里也是不无纠结。“方文远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他一步走错,步步走错,恐怕是再也回不了头了。”人群里有人感慨道。

“老总,山西战场战况急剧恶化,我建议应该上报中央,让中央派一部分援兵过来,以解我们燃眉之急。”一个参谋建议道。

“唉------”老总长叹一声,“我军未来要在华北地区同国民党军队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大会战,现在双方都已经集结了几十万人马,恐怕他们也是爱莫能助啊!”

“那------”一个参谋说着低下头去,面露难色,“这仗就难打了,国民党刚刚取得一场大胜,气势正盛,而且沈学儒也终于跟他的老同学阎锡山达成共识,阎锡山愿意派出五万人马,协助沈学儒共同完成剿匪大业,恐怕我们以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是啊!”一个戴眼镜的指挥官面色凝重,“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我们本已是风雨飘摇的局势,更是雪上加霜啊。”

老总使劲擂了一下桌子,铁青着脸,众人都不敢出声,“我们都是走过草地,爬过雪山的钢铁汉子,这点考验,你们就害怕了,真对不起你们帽子上那颗红星。”老总的声音铿锵有力,敲打着众人脆弱的神经。

“话虽如此说,但拿不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大家心里都没底啊!”一个花白胡子的长者站起身来,也是一脸的愁容。

“万老,连你也胆怯了?”老总不无揶揄道。“不是胆怯。”万老摇摇头,“只是时不我待,形势不利啊!众人难免会心生忧虑,方文远是从我们这儿出去的人,他对我们的打发了如指掌,每一步都准确无误的切中了我们的要害,弄得我们处处被动,疲于奔命。”

“嗯!”老总点点头,“方文远肚子里是有点墨水,可他到底有几斤几两,我还得拿出把称来秤一称。”

“老总的意思是-------”万老似乎已经猜出了老总的用意。“不错!”老总使劲点点头,“把学生军调来,让他们兄弟在山西战场上见个高低。”

“这个------”万老脸上挂着一层寒霜,“学生军只有区区五六千人,而且大多是新兵,而现在方文远带了十几万大军杀来,就算学生军能来,恐怕也是螳臂当车,难有所为啊!”

一屋子的人也跟着万老的脑袋,不住的摇头。可老总噗嗤一笑,似乎是胸有成竹,“打仗可不是把双方人马都摆出来,点点谁人数多谁就获胜,打仗是靠脑子的,是靠人的思考,靠人的运筹帷幄,方文山屡屡以少胜多,我相信,他这次也不会例外。”

就这样,正在休养生息的学生军被紧急掉到了晋东和晋中的连接地带,当然八路军的部队调动,也无法瞒过沈学儒的耳目。沈学儒不敢耽搁,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方文远的军营,他的身边,还带着他的女儿沈冰。

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毕竟有夫妻之名,见了沈冰,方文远心里一热,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沈冰脸上没有表情,却也点了点头,算是回礼,方文远心里一酸,她还把他当外人。“岳父大人,出了什么大事,还的让您亲自跑一趟?”当着沈冰的面,方文远不敢放肆,彬彬有礼的行了个大礼。

“没什么,”沈学儒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冰冰她说想你了,我带她过来看看你,咱们一家人团聚团聚。”沈学儒推了一下冷冰冰的沈冰,沈冰走上几步,帮方文远脱下军大衣,挂在衣服架上,方文远看着她机械的动作,心里明白她绝非出于自愿。

“这俗话说的好,小别胜新婚,我先走一步,到前线上去巡视一番,你们等我回来,咱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沈学儒推了推木头桩子一样的沈冰,回头走了出去。

沈冰靠着方文远坐下,许久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喝口水吧!”方文远端起一碗热茶,递了上去,沈冰接过时,他顺手抓住了沈冰的手,沈冰向回一抽,却没能挣脱方文远有力的手掌,也不再努力,任凭方文远将她的手连同茶杯一起握在手里。

见她痛苦的模样,方文远心下一软,不自觉的松了开来,“你手很凉,这一带靠近大山,空气阴冷潮湿,你还是跟你爹爹回去吧!”方文远说着又重新坐回椅子里,一脸的愁云,额头上拧起一个大疙瘩。

沈冰端着水,静静的坐在一边,也不说话,两人相视无语,彼此都明白对方心里的苦,他们二人中间,隔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是无论用什么东西都无法填平的。

“你还好吗?”空气冷冰冰的,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方文远率先打破了屋里的宁静,沈冰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虽然我的人生曾经迷失了方向,但请你相信我,我不是一个坏人。”方文远想努力敲开她紧闭的心门。

“这个跟我无关,我不可能成为你的妻子,我们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不会接受你,请你不要再枉费心机。”沈冰的话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始终冷冰冰的。

方文远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从来都没有妄想过你会成为我的妻子,我走到今日,也是身不由己,现在的我,就像一个木偶,左右我的那根线,永远牵在别人的手里。”方文远的心里很苦,一不小心成了汉奸,这使他十分懊恼,真应了那句老话,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他是汉奸的这个事实,是无论沈学儒怎么洗也无法帮他洗清的。

“你我虽然拜过堂,但我们是毫不相干的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心里有苦恼,不必跟我说,我也不是你的知音。”沈冰的话语里丝毫不留情面,方文远也被弄得相当难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手足无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沈学儒及时赶来帮他解了围,不知什么时候,沈学儒已站在了门口,听着他们的谈话陷入了僵局,信手推门走了进来,两人一齐起身向他打个招呼,沈学儒赶紧制止,“快坐,快坐,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这不知不觉,你们分别也快两年了,不知你们有什么想法,我可是急着抱孙子呢?”沈学儒调侃着自己的女儿女婿,努力想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可两人都低下头,没有一个人接腔,沈学儒看见二人模样,心生凄凉,“我已年仅花甲,所剩时日无多,就指望你们能给我添个孙子,可你们这般模样,叫我如何是好啊!”

“岳父大人不必伤心。”方文远上前安慰几句,“这种事情是急也急不来的,一切还要看天意。”“天意?”沈学儒摇摇头,“冰儿她娘走的早,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是又当爹,又当娘,冰儿这个孩子自小就生性孤傲,很难与人相处,我也就放弃了再娶的念头,想想不知不觉已过了二十年。”沈学儒说着悲从中来,不自觉的落下一串热泪。

“爹爹,是女儿不孝!”沈冰也是哽咽,沈学儒摆摆手,“别说了,为父为你牺牲了一辈子,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你娘临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让我好好照顾你,我没有让她失望,等我死了,我也有脸去见你那在九泉之下的亲娘。”沈学儒见方文远不行,就代他发起了感情攻势。

沈冰也是泪流满面,但仍不为所动,“我明白爹爹的一片苦心,可女儿也有苦衷,实在是无法接受一个我根本就不爱的男人。”

“好了!”沈学儒打断她的话,“不要张嘴闭嘴就谈爱,你知道什么是爱?这一辈子长着那,谁能陪你一心一意的走到头,这才是爱!”显然,沈冰的执拗也令她这个父亲大为不满。

沈冰不再说话,因为她发现她的父亲已气的脸上青筋暴跳,全身不住颤抖,“父亲,”沈冰刚想说句抱歉的话,可沈学儒怒火中烧,一摆手,头也不抬,“你出去,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见我。”

沈冰没有办法,站起身来,走了出去,沈学儒对他这个倔强的女儿,也是无可奈何,他招呼方文远在他身边坐下,好言安慰道:“文远,别往心里去,沈冰年纪还小,她还是小孩子脾气,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你对她的好,会心甘情愿的回到你身边的。”

方文远长叹一口气,咕咚咕咚两口喝干了桌上早已冰凉的茶水,冻得浑身发抖,双手抱着茶杯,眼里热泪翻滚,没有说一句话。别看方文远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可在情场上,他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新手。

“文远-------”沈学儒拍着方文远的肩膀,还想再安慰几句,可方文远身子一挺,站起身来,“今天你不是单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吧!”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沈学儒由衷的发自内心的感叹,“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弟弟的学生军来晋中了,马上就要投入到战场,你们兄弟这场龙虎斗,看来注定是无法避免了。”

“我弟弟来了!”方文远眉头舒展开来,他已有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弟弟的消息了。“不错!”沈学儒点点头,“共产党真是阴险之际,竟然要你们兄弟相残。”可他这句挑拨离间的话,方文远却没有听进心里去,终于,又有了弟弟的消息,虽然他现在站在战场的对面,可方文远心里还是禁不住生出一股欣喜。

“他现在怎么样?”毕竟,他已有许久没有得到过弟弟的消息。“兵强马壮!”沈学儒面色沉重,“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学生军现已扩军至五千多人,虽说大多是新兵,但有你弟弟和郑四喜亲自训练,战斗情绪高涨,可谓是共产党对付我们的一张王牌。”

“真的想不出他现在长成是什么样子?”方文远喃喃自语。“肯定是春风得意,满面红光,学生军本来就已是精英辈出,现在又加上刘连生东风来助,可以说是无坚不摧,所向披靡啊!”沈学儒故意用言语来刺激方文远。

可方文远不为所动,完全不理会他话里的意思,“弟弟,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方文远仰天长叹,“母亲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照顾你,可我没有完成她老人家的遗命,我方文远愧对父母啊!”说着热泪纵横,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沈学儒急忙将他拉起,“你弟弟来势汹汹,其意不善,我们还是赶紧想个对策才好啊!”

“这个我心中自有计较,不劳您多心!”方文远又恢复了他的果敢,“不过我有言在先,如果学生军战败,无论我弟弟愿不愿意归降,你们都不能为难他,我要让他衣食无忧,快快乐乐的过完下半辈子。”

“这个是自然!”沈学儒点头称是,“你放心,我不是野田正人,食言而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兵家之忌,要害之事。你既已归顺与我,一切事自由你随意安排,我绝不会横加干涉。”

“如此甚好!”方文远点点头“我这一辈子最放心不下是就是我弟弟。”他这句话挑明了是把沈学儒和沈冰当成了外人,可沈学儒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他现在关心的是方文远能不能拿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计划,沈学儒对学生军已经到了谈虎色变的地步。

方文远右手按在地图上,叹一口气,“我们可以在这一带做做文章。”顺着他的目光,沈学儒看见了方文远的手掌,他手掌下遮住的恰好是两江山一带。“说说你的想法!”沈学儒毕竟是老狐狸,他想先听一听方文远的作战方案,毕竟方文远不是从一开始就和他坐同一条船的人,他心里不自觉的起了戒心。

“两江山是唯一伸入晋中平原的山脉,这里山高林密,地域广阔,以我们现在的兵力,要想完全控制住这一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事已至此,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卖个破绽,放学生军进来,诱使他们上钩。”方文远说完,沈学儒却并未立即表态,静坐在当地,沉思良久,“学生军狡猾无比,诡计多端,就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啊。”毕竟对手是闻名中外的学生军,不由得沈学儒不忧心忡忡。

“学生军会上钩吗?你弟弟可不是个傻子!”沈学儒心中显然有诸多顾虑,方文远微微一笑,“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他只是在野田正人背后搞些小动作,现在到了正面战场上,我们有十几万大军横亘在他面前,若不投机取巧,单靠学生军这五六千人,只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不一定非得选择两江山这一条道!”沈学儒努力想找出计划的破绽,“不错!”方文远点点头:“若在以前,他完全可以弄几套我军的战服,堂而皇之的混了进来,可现在两军对峙,不管你穿什么衣服,只要你站在对面,就是敌人,这一点,我弟弟也不会不明白,当然,这也是我要强调的一点,一定要想个可靠的办法,防止学生军再次浑水摸鱼。”

沈学儒点点头,“野田正人已经交足了学费,前车之鉴,我们一定要引起足够的警惕,这么说来,学生军只有走两江山这一条路了!”

方文远点点头:“如果你是我弟弟,站在他的立场上,你会怎么做?是随八路军的大队人马一齐冲杀,那样对战争的胜负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山西战场的对峙局面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别想得到改变,为了找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我弟弟只能铤而走险。”

沈学儒现在已经完全相信方文远的分析是十分有道理的,“这样说来,学生军走两江山这一条路是非常有可能的!”

“不是非常,是必须!”方文远语气强硬,不留丝毫余地,“可是有一件事,我还没有完全弄明白,就算方文山走两江山这条路,钻进我们的心窝里,单凭他这五六千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而他自己反而落进了我们的包口袋里,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会做吗?”看来这是沈学儒最后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出力不讨好?”方文远摇头苦笑,“亏你能说出这句话来,难道你就没有看出这一招的厉害,在西方战场,这是一种非常典型的打法,叫重点突击,中心开花战术,他们会先派一支战斗力十分强悍的小分队,插入敌人的心脏,搅得对方心神不宁,然后里应外合,合力歼之。”

沈学儒点点头,表示明白,“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未免也太冒险了!”方文远摇摇头,他现在才看出来,争权夺势,沈学儒是个行家,但要真正说到上战场打仗,他却是个十足的外行,方文远无奈,这能耐心解释:“古人还说过,富贵险中求,对于战争也是一样,要是怕死,还不如呆在家里抱孩子,这就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算是一个妈生的,到了战场上,也是各为其主,互不相让。”

沈学儒点点头,表示已完全理解并支持方文远的作战计划,他站起身,略带歉意的道:“沈冰的事-------”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方文远打住,“沈冰的事,今天别提,以后永远也不要再提。”沈学儒摇摇头,“天不遂人愿,好好的一对金童玉女,竟闹到这步田地。”话里带着几分凄凉,几分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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