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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被俘(1 / 1)

却说此时,刘连生生平最恨的另一个人----------方文远,正在野田正人的办公室里,和野田正人,渊彦一郎一起,详细的商讨着一个诱捕学生军的计划。方文远是个出色的指挥家,行动的每一个细节他都布置的井井有条,他站在地图前,用教鞭在地图上点着,显然,对于这次行动,方文远显得胸有成竹。方文远的这个计划十分完美,简直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

计划的重点便是利用下落不明的沈学儒作诱饵,来引学生军上钩,这是方文远之于中国人的特性而做出的一个计划,沈学儒是国民党的元老,中央军的高官,加之他这次的身份又是华北抗日战场督战专员,其地位在国共两党都是举足轻重,如今他流失开平,而附近又没有其它的抗日力量,唯一能够前来解救他的便是学生军,因为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国民党鞭长莫及,有心无力,必会求助于共产党,而共产党唯一能够动用的力量,也只有盘踞在晋西北大山里的学生军。

计划是这样的,在沈学儒下落不明的情况下,冒名的沈学儒受了重伤,秘密住进了开平以东五十里的山北医院,日本人在山北医院增设了重兵,而且里面的医务人员也不得随便出入。

医院里有一个女护士,叫凌霜,她是学生军的秘密联络员,而且她有一只信鸽,可以向外传递消息,即使她人出不了医院,鸽子也一样可以带着信件飞进大山,当然,这也是关键,只有这样,才会让他心细如发的弟弟相信,当然,这一切也都在他方文远的掌控之中。按照方文远的猜想,消息一旦进了大山,方文山也未必会完全相信。到时他们再来个秘而不宣,严防死守,对外不漏半点口风,要说此前方文山还有些怀疑,可看看他们摆下的明松暗紧的阵势,也不由得他不信,这就是方文远的完美计划,天衣无缝,当然讲到最后,他也没忘了提醒一句,“野田君,不要忘记,我们此前有过约定。不要伤害我弟弟的性命,要把他毫发无损的交给我,我有信心说服他,让他为皇军效力。”

野田正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颜色,但也是一闪即逝,仰天打了一个哈欠,“放心,我一定会照章办事,时间不早了,方君也该回去歇息了。”

野田正人的态度,令方文远很不满意,但野田正人既已做了保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放下教鞭,悻悻的走了出去。

走出门口,有四个服装怪异的人与他迎面走过,方文远回过头去,只见他们一个个相继走进了野田正人的办公室。

野田正人见四人进来,脸上露出了笑意,“四位很守时,来的真是时候啊!”四人中留胡须的矮个男子,微微一笑,抱拳道:“野田君,久违了,这次找我们来,不知有何贵干?”看来四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懂汉语。

渊彦一郎刚要转身回去,见四人进来,他察觉其中一人十分面熟,只见这人高高的个子,脸上一道长疤,搁在人群里十分扎眼。

渊彦一郎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人,突然从腰间拔出了手枪,指在刀疤脸的额头上,“野田君,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渊彦一郎厉声质问道。

“我知道。”野田正人直面回答道。“他们是帝国的敌人?”渊彦一郎不解的问道。“他们不是!”野田正人心平气和的说道。

“这个人叫那巴,他曾经在一夜之间杀掉了我们110多名优秀的帝国战士。”渊彦一郎表现的难以置信。

可野田正人一直是心平气和,“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有14个人,他们都是越南人,我们虽然占领了他们的国家,但他们并不是我们的敌人。”

“那为什么会杀死我们那么多的士兵,他们都是唆毛饮血的野兽,他们都曾出现在帝国的悬赏榜上,而现在,他们却成了你的客人,我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渊彦一郎目光一转,看向野田正人,可此时,他只觉手腕一疼,手枪已到了那巴的手上。

“他们确实曾经杀过我们的士兵,可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野田正人不知道该怎么向渊彦一郎解释,“他们没有主义,没有思想,你不会明白,他们是为了金钱而卖命,当时在越南,一个有钱的富商贴告示悬赏日本人的人头,一颗人头一块金币,他们为了钱,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当时他们总共有14个人,都是越南人,早期都曾当过兵,受过特训,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神枪手,你说的没错,在那次狙击战中,他们一共杀死了我们117名士兵,可我们的人也同样杀死了他们当中的8个人,从此,他们离开了越南,漂泊在异国他乡,为了生存,他们不惜从老虎嘴里抢食,从鳄鱼嘴里争肉,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为钱而杀人,为利而卖命。”

听了野田正人的话,渊彦一郎半信半疑,那巴手一仰,将枪递到渊彦一郎身前,渊彦一郎伸手接过,仍是不能完全相信,“你说他们一共六个人,另外两个呢?”

野田正人笑了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另外两个人就是传说中的两个神枪手,此时,说不上埋伏在哪个高地上,枪口的瞄准星正对着你我的脑袋,我说的对吗?”野田正人回头望着那个会说中国话的越南人。

查猜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太君言重了,我们的枪口是不会指在顾客的额头上的!”野田正人笑了笑,“但愿如此,看来我是多虑了,渊彦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渊彦一郎讨了个没趣,悻悻的将手枪插进枪套里,“你用这些人来对付学生军,岂不显得的大日本帝国无能。”

渊彦一郎骨子里有一股傲气,他显然无法理解野田正人此时的心情,野田正人摇了摇头,显然对渊彦一郎的固执己见大为不满,“怎么能说我们大日本帝国无能呢?学生军现在躲在山高林密的大山里,那里有他们成长的肥沃土壤,而且他们熟悉在山林里的游击战争,我们大日本帝国虽然兵强马壮,但也有所鞭长莫及,适当的借助一下外来力量,也不失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神威啊!”

渊彦一郎摇摇头,“就这么几个人,能中什么用?”渊彦一郎显然不抱什么信心。查猜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渊彦君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兵贵在精而不在多,虽然我们只有六个人,但个个是久经战阵,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手,杀人是我们的本行,况且,我们对付的只有方文山一人,以六对一,已经占了很大的优势。”

现在渊彦一郎才明白野田正人的意图,“你要刺杀方文山?”野田正人摇摇头:“不用说的那么露骨,这只不过是结束战争的一种手段,学生军本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方文山是他们的主心骨,有了方文山,才有了学生军,反过来,没了方文山,学生军也只不过是一只掉光了牙齿的纸老虎。”

“现在野田君已经提出了目标,下一步我们就该谈谈价钱了。”查猜显然是个老手,适时的提醒了一下野田正人。

“目标方文山,价钱随便!”野田正人转过身去,他不想让渊彦一郎看见他那一张狼狈的脸。

“目标已确定!”查猜点点头,“要死还是要活?”“怎么讲?”野田正人回过头来,注视着这个越南人。

查猜是个笑面虎,脸上总是挂着一丝让你永远也猜不透的笑容,“死的五根条子,活的吗?-------”查猜顿了顿,“要翻倍。”

“当然是要死--------”野田正人话没说完,突然一皱眉头,方文远的身影突然在他脑里闪现,他一皱眉头,又改了口,“要活的!”渊彦一郎猛地转过身来,吃惊的看着野田正人,野田正人又重复了一遍,“要活的!”

“好!”查猜点点头,“按照规矩,先付一半。”说着伸出手来。野田正人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五根金条,交到查猜手里,查猜看也不看,随手交给了身边的一个人,那人接过来,一一验证,点了点头,收在身上。

查猜略一抱拳,“两位太君但请放心,最迟十天,保管收到消息,若完不成所托任务,定金必双倍奉还。”说着带领三人走出营帐,野田正人站在当地,没说一句话。

“他们可靠吗?”渊彦一郎心里显然担心。“起码比你我可靠。”野田正人对这帮越南人的能力信心十足。

“他们要对付的可是方文山?”渊彦一郎又提醒一遍。“我知道!”野田正人喝了一口茶,苦的他直摇头,来中国五六年了,他还没习惯喝中国茶,“如果说学生军是大山的精灵的话,那---------,他们,这帮越南人,就是大山的主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渊彦一郎摇摇头,显然是没有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既然要除掉方文山,为什么还要活的?”这正是让野田正人矛盾的一件事情。

野田正人摇摇头,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长叹一口气,“我曾经答应过方文远,留他弟弟一条性命,这也是他当初投奔我们时提出的唯一条件。”

“你真的怕了方文远?”渊彦一郎不明白,一向心高气傲的野田正人也会变得畏手畏脚。

“不是怕。”野田正人无力地摇摇头,“凭心而论,方文远自从投靠我军,一向兢兢业业,所做的贡献,一点也不必你我少,而且他练兵有素,往日一盘散沙的城防军,被他训练的兵强马壮,前些日跟晋绥军的一个团,在开平以东作战,丝毫不落下风,我们要懂得尊重人才,珍惜人才。”

渊彦一郎摇摇头,“我看你还是害怕谷原将军找你麻烦吧!”说着扭头走去了营帐,显然,这位昔日的战友,对野田正人最近的所作所为也是大为不满。

却说野田正人按兵不动,学生军正好借此良机休养生息,方文山除了一面派人下山打探情报,一面制定下一步的行军计划,剩下的就是围着王清雅团团转,王清雅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可她心情却十分郁闷,天天一个人闷闷不乐,无论方文山怎么逗她,都不能使她高兴起来。

王清雅开始变得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人也日渐消瘦,一向寡言少语的她更是变得一句话也不说,常常一个人发呆。方文山请刘艳萍反复看了好几次,刘艳萍也觉奇怪,只有简单的归结为产前综合征,但有时候她也摇着头,搞不清这个小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方文山只有加倍的呵护着王清雅,以弥补平日里对她的冷淡,但王清雅的状态实在令他担心,他多次私下里询问刘艳萍,刘艳萍也只有奇怪,王清雅除了身体消瘦外,其它一切正常,她也只能好言安慰方文山,“人家毕竟还是个小姑娘,现在一下子要当妈妈了,这个巨大的转变,总的让她慢慢适应,这也是一个女性从女孩到女人的转变过程中走的必不可少的一步,再者,她又刚刚经历了残酷的战争,受到了惊吓,也许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方文山心里虽说还很担心,但好歹能在她身边左右照顾,转眼过了一个月,这一天是7月14,高玉磊的忌日,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去看看这位老朋友了,加上这几天,王清雅也渐渐有了食欲,虽说吃的很少,但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方文山起了个大早,他决定走一趟,顺便看望一下廖正辉。方文山收拾停当,他身上带着枪,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虽然他很少直接参入战斗,可是枪不离手。

方文山穿了一身普通的本地布上衣,盘着几个绣成云朵的扣子,打扮成一个当地庄稼人的样式,早早准备了香和纸,还带了一屉供奉用的菜肴,一篮子半青半红的苹果。

方文山坚持要一个人去,可众人都不答应,最后决定由孟庆祥带着五个人一路护送,方文山一再说人多眼杂,人多了反而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但众人却一再坚持,一个好汉三个帮,关键时刻身边没人怎么行。方文山也不好悖了大家的好意,最后勉强同意由孟庆祥带四个人沿途护送,由于学生军的其它领导都有任务在身,不便前往,所以在学生军中临时挑了四个能征善战的好手,一同前往。

众人一大早便动身,穿过山花烂漫的山野,走过空无一人的峡谷,跨过溪水潺潺的水涧,每走过他当年和高玉磊一起并肩战斗过的地方,他便驻足观望,久久不能自已,大约晌午时分,他们到达了高玉磊和廖正辉长眠的地方。

这个地方很幽静,坐落在一个山谷里,两人的墓穴一字排开,占满了山谷中间凸出的一块高地,一条小溪从二人的墓穴旁边流过,哗哗的水声,仿佛是寺庙里的晨钟暮鼓,坟穴上长满了草,高的已有一人多高。

方文山和孟庆祥等人一起动手,费了老大的劲,终于将坟堆打扫出来,又在上面填了一层新土,重新压了坟顶,一切收拾停当,方文山拿出祭品,摆在坟前的石桌上,然后点上香烛,焚香烧纸,山谷的细风吹过,纸灰弥漫了山野。

方文山先在高玉磊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又在廖正辉的坟前磕了三个,最后跪在地上,与二人长谈起来。

方文山端起一杯酒,洒在廖正辉的坟前,痛哭流涕,悲伤不已,放声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廖政委,我对不起你,在你死后我曾发誓,一定要将你的真身迎回,可这些年来,我疲于奔命,自顾不暇,没能完成当初对你的承诺,我很抱歉,现在这里只埋着当年你写的几封信,但我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迎回你的真身,以便你能永远的安息。”说着摸了一把泪,话语里流露出对廖正辉的无限歉意,廖正辉甘愿背着一身骂名,被万人所指,一个人打入鬼子内部,为的就是查出出卖独立团的叛徒,而且为了这个目标,他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在危难关头,他是学生军的大恩人。方文山将祭品一一摆在廖正辉坟前,尽管他知道廖正辉已不可能出来享用这顿美餐,但他是还是希望廖正辉能懂得他的意思,他永远都是学生军最亲最近的人。

拜完了廖正辉,方文山来到高玉磊坟前,眼泪又止不住的夺眶而出,“高玉磊,高玉磊!”方文山一声声长叫,撕裂着人的心肺,“高玉磊,你就这么走了,一个人走了,这条路,你应该陪我走下去的,这条路上,我不能没有你啊,可路刚走了一半,你就走了,走的无声无息。撇下我一个人,我好孤独,好无助啊,每当在危难时刻,我总会想起你,要是有你在身边,那该有多好,可是你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到现在我还记得你的音容笑貌,总觉得你就在我身边,一直离我不远,只可惜我总也找不到你!”高玉磊,他是上天赐给方文山最好的伙伴,是他抗日路上最忠诚,最可靠的战友,可现在他已经撒手人寰,只剩下方文山孤零零的一个人。

孟庆祥也是两眼潮湿,可他还是适时的过来提醒方文山,“军长,时间不早了,再晚恐怕就回不去了。”

方文山擦干眼泪,摇摇头道:“不急,这儿山清水秀,是个长眠的好地方,我的两位亲人住在这里,平日里鲜有人来看望他们,今天我既然来了,就多陪他们一会。”

孟庆祥又转回身去,他明白方文山跟二人的感情,这份感情超越了民族,超越了血统,已经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无论什么都无法使他们分开,一个廖正辉,一个高玉磊,学生军历史上两个最重要的人物,一个几次三番拯救方文山于水火,一个志同道合陪方文山一路同行,可现在,他们都已长眠在此,长眠在山西的黑土地上,长眠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山谷里,他们伴着花开,伴着花落,永远的写在了学生军的历史里。

祭拜完毕,方文山在二人坟前反复作揖行礼,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对二人讲,只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孟庆祥过来扶住方文山,小心的提醒道:“军长,日薄西山,时日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方文山在二人坟前一通长谈,想不到已到了夕阳落山,方文山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与两位老友告了个别:“两位暂且在这里守着这山西的大好河山,它日有时间,我再来与二位长谈。”说着一揖到地,站起身来,又是一揖,如此三番,方才作罢,方文山摆摆手,“二位老友,鬼子尚未赶出河山,我还有要事要办,暂且先走一步,它日有空,必再来看望二位。”说着又是一个长揖。

方文山在孟庆祥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山谷,不住挥手,与二人打着招呼,“我一定会回来的!”方文山坚定的说道。

一行人出了山谷,踏着细碎的山路,一路西行,此时,太阳已挂在天边,夕阳的余辉洒在众人的身上,通红一片。方文山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想起两位战友,心里悲痛不已,他无精打采,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一路上,林暗风静,偶尔夹杂着几声鸟儿的嘶鸣,山里的虫子也开始了歌唱,只是偶尔的一声,夕阳下的黄土高坡,一片壮丽秀美的景色。

突然,寂静的山谷里响起一声清脆的枪声,与方文山同行的一名同学“噗”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有埋伏!”孟庆祥大叫了一声。此时的方文山依旧沉浸在悲痛之中,完全来不及反应,孟庆祥本能的想挡在方文山身前,可他肩膀一动,只见一枚子弹打来,他额头上多了个红点,人“噗”的一下,倒在了地上,接着,枪声四起,方文山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见与他同行的五人便相继倒在了地上。

方文山举着枪,眺目四望,不知所措,突然,树林里人影一闪,走出两个人来,一个农民打扮的汉子手里拿着一副画像,展开来,与方文山并排在一起,嘴里说道:“没错,就是他。”吐字生硬,不似中土人士。

另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高个汉子也点点头,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方文山一个机灵,回过神来,手枪一指,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可不知从什么地方打来一发子弹,恰好将他手里的枪击落,方文山一愣,那高个汉子已一把将方文山抓在手里,就像抓了一只小鸡,容不得方文山反抗,他已三下五除二,将方文山绑了个结结实实。

方文山看着躺在地上的四名同学,一时也没了主意,那埋伏在暗处的神秘狙击手,枪法之准,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他只开了五枪,便打死了五个人,弹无虚发,枪枪致命,实乃方文山生平仅见,他不由又想起了那个雪夜,在齐腰深的大雪里,一个戴着钢盔的日本兵,奔跑之际,突然单膝跪地,他没有瞄准,便准确无误的击穿了前方二百米外的那人的头颅,这个场景,在他这一生之中,曾经反复在他梦里出现,让他常常在深夜中惊醒,想不到,可怕的场面今天又得以重演。

方文山被捕的消息传到了野田正人的行军大营,全军一阵为之沸腾,渊彦一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查猜派人送来的书信,上面只写了八个字,“人已到手,速来接货。”

“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渊彦一郎捧着书信,不住的感叹,“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显然,渊彦一郎的惊喜之中还带着一丝疑问。

“信上没说,我也不太清楚,总之,这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野田正人也是心下大悦,切骨之恨,今日终于能连根铲除,不由得他不心下窃喜。

“看来,这帮越南人还真是有两下子!”想起那天的事,渊彦一郎心里还有些后怕,那个脸上有刀疤的那巴,手法如此之快,以至于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当初他手里的枪是怎么到那巴手里的。

“夜长梦多,我们得赶紧派人去把方文山接回来。”野田正人得意之余,心里不免还有一丝担心,毕竟,这好消息来的也太突然了,从那巴到他的行军大营那天算起,也只不过才过了三天。

“是得抓紧,别到时再来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白欢喜一场。”渊彦一郎也是心下着急,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就能飞到关押方文山的地方。

“派谁去呢?”野田正人背着手,在心里反复掂量着,“你还是亲自跑一趟吧,这样比较保险!”野田正人直直的看着渊彦一郎。

渊彦一郎摇摇头,“恐怕不合适吧,再说,我也不认识方文山,万一越南人拿个假的来糊弄我,只怕到头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野田正人又从狂喜中冷静下来,“得找个认识方文山的人,与你一同前往。”野田正人转了一圈,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停在半空,道:“刘连生,你看怎么样?”

“很好!”渊彦一郎使劲点点头,“正合我意,刘连生曾经奉我们的命令,到学生军内部去卧底,方文山的长相,他应该能认得十分清楚,再反过来说,刘连生对大日本帝国足够忠诚,关键时刻,值得一用。

“好!就这么办!”野田正人用力挥了挥拳头,多年的死敌,想不到竟能在今日得已彻底铲除,怎不令他欣喜若狂。野田正人虽是心下得意,但却并不忘形,心下一转,不由嘱咐道:“你们行事一定要小心,万不可走漏风声,记住,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方文远知道。”渊彦一郎会心的点点头,已完全明白了野田正人的意思。

刘连生被紧急招到了野田正人的司令部,当他听说方文山被抓的消息,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真的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这不是做梦吧,我就说过,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方文山会落到我的手上,真是苍天有眼啊,多年夙愿,不想今日得已实现,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看着刘连生兴高采烈的模样,二人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野田正人不时的提醒一句,“老虎还没关到自己的笼子里,切不要得意忘形,小心大意失荆州啊,你们二人各自带一个小分队,悄悄的走,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速去速回,路上千万不要耽搁。”

二人各自回去挑选了精锐人马,连夜出发,昼夜行军,马不停蹄,终于在一天之后,赶到了晋西北的大山,当然,这里现在已经是学生军的地盘,越南人带着方文山就躲在这里。

却说方文山前去祭奠,却久久不回,不免引得众人焦急,直到傍晚时分,也不见有人回来,人人心里起了不详的预感,众人连夜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决定立刻派人下山寻找,可众人沿着方文山走过的山路找了一个晚上,却不见半个人影,折腾了一晚,众人也累了,各自裹紧了棉袄,倒在大石后面,颤抖着进入了梦乡。

冯小波是坚持下山找寻的众人中的一个,他手头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可他认为这一切都没有比找寻方文山更重要,是他一再坚持,才得以加入了找寻的队伍,队伍被分成了许多个小队,全部由刘艳萍统一指挥。

此时已是深秋季节,白天阳光和煦,并不觉得寒冷,但一到了晚上,山风阵阵,树叶婆娑,虽然他们早有准备,都穿了棉袄,还是被冻瑟瑟发抖。

刘艳萍起初并不同意众人休息,但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山高林密,在这大森林里找个人,不亚于大海捞针,最后无奈,她也只得放弃,没有阳光的帮助,他们就算摸一个晚上,也是徒劳无功。

刘艳萍紧裹大衣,仰面靠在一块大石上,可她怎么也睡不着,一是因为天冷,最重要的是,她放心不下方文山。

“到底出了什么事?”刘艳萍心里忐忑不安,久久不能平静,当然,怀此心情的绝不止她一个人。

“没睡吧,艳萍姐!”冯小波从远处走了过来,靠着刘艳萍坐下,刘艳萍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也一样。”

冯小波摇摇头,显得心神不宁。“军长出了什么事?你有什么看法?”关键时刻,她很想听听冯小波的想法。

冯小波低叹一声,摇摇头:“不好说,可能--------,是军长他们在夜里迷了路,也可能是-----------,碰上了什么突发状况。”

“什么状况?”刘艳萍目光紧张的看着冯小波。冯小波一脸焦急,“可能是遇上了土匪,也可能是碰上了鬼子。”

“这附近有土匪?”刘艳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有!”冯小波点点头,离此向北五十里地,有一座夜猫子山,山上有几十个土匪,他们一般在夜里行动,主要以绑票为主,很少打家劫舍。”

“绑票?”刘艳萍一脸疑云,想不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错!”冯小波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自从我们在这一带安营扎寨,他们便很少在这一带活动,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

“这股土匪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活动,怎么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刘艳萍感到无比愤怒,“养虎遗患啊,这是!”

“这件事情有人曾向军长反映过,但军长念在这些人并不祸害百姓,而且有时也帮着打鬼子,就一直没有对他们采取行动。”冯小波解释道。

“这么说来-------”刘艳萍顺着冯小波的思路往下想去:“军长极有可能是,落在了鬼子的手里。”

“怕的就是这个!”冯小波拍拍脑门,“要是被土匪抓了去,他们应该不会难为军长,他们的头儿以前是个教书先生,因为受了地主恶霸的迫害,才落了草,是个深明大义的人,所以他们从来不打扰当地百姓,只绑架那些达官贵人,或是地主富商。”

刘艳萍闭上眼睛,脸上写满了绝望,“要真如你所说,军长恐怕是凶多吉少啊!”冯小波站起身来,望着远处模糊的树林,心里一时也没了主意,无奈的道:“我相信,军长他吉人自有天相!”

这一夜,二人谁都没有睡着,脑海里一时暗流涌动,两人都在惦记着方文山的命运,也是学生军的命运。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刘艳萍一大早便将众人赶了起来,分头在树林里寻找,一个学生兵在迈过一个土坡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他低头一看,只见泥土里露出一个金光灿灿的东西,他捡起来,竟是一枚长长的弹壳。

“这是什么?”学生兵将东西递给冯小波,冯小波接过来,端详了一番,“这是一枚狙击枪的弹壳,你是在哪儿发现的?”那名学生兵把冯小波领到他发现弹壳的地方。

冯小波看看地形,这里是高高凸起的一个土丘,四周长满了树木,冯小波试着趴在土丘上,枪口指向山下,他一路找寻,终于在山间找到一条小道。

“怎么回事?”刘艳萍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冯小波一脸凝重的道:“如果我推算不错的话,曾有一名狙击手埋伏在这里袭击山下的路人,而他在事后又带走了所有的弹壳,只有这一枚掉在泥土里,他没能找到。”

“山下的路人?”刘艳萍顺着冯小波指的方向看去,“不会是军长他们吧?”她吓得脸都变了形,千万不要发生在她心里担心了许多次的事情。

“走!”冯小波带着众人,一路找了下去,在下山的路上,有人发现了若隐若现的血迹,,“这血迹应该刚刚发生不久,有人用水清洗过,不小心还真看不出来。”冯小波试着擦了擦石头上的露水,上面的血迹清晰可见。

冯小波顺着山草被压倒的方向,一路找寻,终于在山下发现一个刚堆起不久的土堆,“把土堆挖开。”冯小波一声令下,众人一起行动,没有铁锨,各人便用树枝,找不到树枝的就用手抛,挖下不到半米,就发现了一具尸体,众人将尸体拉出来,竟是孟庆祥,再往下挖去,其余四人的尸体也相继被挖了出来,独独少了方文山。

众人都怔在了当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再往下挖挖看看,”刘艳萍突然跳下土坑,用手挖了起来,众人也一齐帮忙,刘艳萍直到把手都挖破了,鲜血直流也不停下来。

“不要挖了!”冯小波喝住众人,“下面都是硬土,不可能再有人了!”刘艳萍怔在当地,犹如傻了一般,突然哇哇大哭起来,众人也跟着一起哭,树林里一片奥陶之声。

“都不要哭了!”冯小波厉声训斥,“没有发现军长的尸体,是件好事,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军长被他们打死了,他们带走了军长的尸体回去请功,再有就是,军长他根本就没有死,他们要的是活人。”

“那我们该怎么办?”众人都齐刷刷的看着冯小波,冯小波闭上了眼睛,大脑陷入了沉思,突然睁开双眼,射出如电的目光,“如果来的是日本人,这儿是我们的地盘,为掩人耳目,便于行动,他们一定不会派出大股部队,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五到十人的特战部队,他们肯定是化了妆,才没能引起我们的注意,他们带着军长,肯定走不远,我们现在兵分两路,所有的人分成若干个小队,堵住进山和出山的道路,严密盘查,以防他们浑水摸鱼,艳萍姐即刻返回大本营,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众人,让他们派人前来帮助。”冯小波分工完毕,众人便各自分头行事。

却说刘连生紧急召集了几个得力助手,连同渊彦一郎带领的一个小分队,共100多人,连夜出发,分乘三两军车,秘密向晋西北的大山里开去,一路上,刘连生的心情跌宕起伏,他一时还难以接受这么巨大的好消息,“难道真的是方文山?”坐在他一旁的渊彦一郎看出他一脸的激动,“刘君,想什么呢?”

刘连生摇了摇头,显得难以置信:“难道真的是老天爷开眼了?方文山啊方文山,当初分手的时候,我曾说过,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会落到我的手里,没想到一语成谶,今天竟然变成了现实,真是苍天有眼啊!”

渊彦一郎也是感慨万千,“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是啊!”刘连生也连连感叹,“我们在他手里吃了多少亏,到后来,提起他的名字来,心里不自觉的就打哆嗦,都让他给吓怕了!”

渊彦一郎摇摇头,当着众人,他不愿意服软:“用你们中国的一句老话,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方文山饶是他一时逍遥,也注定难逃此劫,这是命中注定,也再一次认证了,谁敢跟大日本皇军作对,必定是死路一条啊!”

“好啊!好啊!以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刘连生倚在车帮上,全身心都放松下来,汽车载着众人,一路颠簸,终于在天亮之时,到达了目的地。

按照之前的约定,他们在一座低矮的荒山上,找到了一个破庙,破庙连个门也没有,残垣断壁,野草张满了墙壁,庙的正堂屋顶上透着几个窟窿,有两个人并排站在里面,一个是领头的查猜,另一个是刀疤脸那巴。

渊彦一郎踢开仅剩一半的屋门,迈步走了进去,“你们来了。”地上洒落了一地的烟灰,看来二人已等了他们很长时间。

“人呢?”渊彦一郎单刀直入的问道。那巴从他身后提出一个捆成粽子一样的年轻人来,嘴里还塞着白布。

“去认人。”渊彦一郎挥了挥手,刘连生走上几步,经过渊彦一郎身边时,渊彦一郎小声提醒道:“看仔细了!”刘连生点点头,越众而出,走到三人身前,那巴猛地一抽,取下了塞在年轻人嘴里的白布,用手托着年轻人的脸,让他的脸对着众人。

刘连生来到年轻人身边,蹲下身来,只见年轻人怒目圆睁,一脸的愤恨,“哈,哈,哈,哈哈”刘连生大笑三声,笑的直不起腰来,渊彦一郎在一旁着急,“刘君,是不是,你到说句话。”语气里满是不悦的成分。

刘连生笑的弯腰弓背,眼泪直流,丝毫不理会渊彦一郎的不满,等他笑毕,才用手捂着嘴,勉强抑制住心中的兴奋,“真是真材实料,货真价实,如假包换!”他用手一指,正点中年轻人的额头,“他就是学生军的军长,方文远的亲弟弟,我们最头疼的敌人,方------文------山。”刘连生一字一句,把方文山的名字拖得老长。

“看准了,别看错了!”渊彦一郎一向小心谨慎,怕让越南人给糊弄了,刘连生手掌在方文山脸上轻轻扇了几个耳光,“没错,他就是方文山,化成灰我也认得他的骨头。”看着刘连生自信满满的样子,渊彦一郎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货验好了,是不是该付款了!”查猜适时的提醒着渊彦一郎,渊彦一郎手一挥,一个士兵提着一个皮箱走上前去,来到查猜身前,用膝盖托着,将皮箱打开,露出五根闪闪发光的金条,查猜拿起一根,用手指掐了掐,点点头,将皮箱接过来,重新合上,交给站在一旁的那巴,对着众人一抱拳,朗声道:“渊彦君,现在已是人货两清,我们也该走了。”

“请便!”渊彦一郎做了个请的手势,查猜点点头,“这次合作非常顺利,希望下次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一定!”渊彦一郎不动声色,他不想让人看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是客套着应付几句。

查猜和那巴越过众人,向山下走去,走出几步,查猜又回转头来,遥遥抱拳作揖,“青水不该,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渊彦一郎摆摆手,算是回应。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刘连生看着渊彦一郎,渊彦一郎回过头来,看了捆着手脚的方文山,眼珠一转,道:“把他脚上的绳索解开,押他下山,我们即刻返回开平大营,免得夜长梦多。”

一行人押着方文山,匆匆忙忙的走下荒山,来到军车面前,好在一切情况都还正常,“把方文山押上车,我们现在就出发。”

这时,突然从树林里闪出几个黑影,接着黑影越来越多,连成一片,渊彦一郎站在车旁,吓得不轻,待他看清众人身上穿的衣服,他又镇定下来。

这是开平城防军的军服,也就是说,来的是方文远的部队,“真巧啊,竟会在这儿碰见你们!”方文远走上前来,跟二人打了个招呼。

刘连生气的吐了口唾沫,“呸,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渊彦一郎也是皱紧了眉头,因为他看出方文远的架势,绝不是在这儿偶然邂逅的。

“方文远是有备而来!”渊彦一郎心里直犯嘀咕,但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是微微一笑,道:“真巧,我们是奉了野田君的命令,来此执行秘密任务。”他故意将“秘密”二字说的特别重,那意思是不会让别人知道,“不知方君来此有何贵干?”

“一样!”方文远也打了个哈哈,“我也是奉了野田君的命令,来此执行秘密任务!”方文远也故意将“秘密”二字语气加重。

“少废话,闪开道,放我们回去!”刘连生实在是憋不住了,站出来高声叱喝道。“那儿都有你。”方文远指着刘连生的鼻子,“就像是狗屎上的苍蝇,轰也轰不走啊!”

“你才是苍蝇。”刘连生也不示弱,“好狗不挡道,闪开一条路,我们要回开平。”方文远丝毫不理会他,阴晴不定的道:“这是办了什么大事,急着回开平请功呢!”

“你管不着!”刘连生中气不足,显然,他也看出了方文远的架势,只见方文远的部队黑压压的站了一片,就算不躲在暗处的,光明处的就有四五百人,而他们精兵出行,总共还不到一百人,一比五,要是方文远翻了脸,他们是有来无回的地步。

渊彦一郎也看出了其中的厉害,现在是天高皇帝远,他们一干人的性命,都捏在方文远的手里,现在是人家摁着头,他也不得不服软,“方君为大东亚共荣事业日夜操劳,鞠躬尽瘁,可谓是劳苦功高啊!我回去一定替你向野田君请功。”

方文远见渊彦一郎放下身架,也只得客气几句:“分内之事,不敢贪功,就怕遭小人算计啊!”说着瞟了刘连生一眼。

刘连生挺直脖子,刚要跟方文远上架,渊彦一郎急忙拦住他,好言相劝道:“清者自清,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方君的所作所为,我和野田君都看在眼里,野田君平日提起你来,都是十分的敬重。”

“不敢!”方文远抬手拱拳,“能得太君赏识,方某感激不尽。”渊彦一郎见自己的话收到了成效,趁热打铁,“既然同为大日本帝国效力,还请方君让出一条道来,我好赶回开平。”

方文远摇摇头,“不敢,不敢,方某哪敢挡住太君的大驾,既然太君嫌我们在这儿碍手碍脚,我们即刻散去便是!”说着一招手,他的人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方文远一抱拳,高声道:“太君,来日方长,后会有期!”说着转过身去,头也不回,消失在树林里。

刘连生摸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胆战心惊的道:“这小子该不会是冲着方文山来的吧!”

渊彦一郎目视着方文远消失的方向,面无表情的道:“十有八九!”刘连生吓得一个哆嗦:“这下坏了,这小子哪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啊?”“情况不妙!”渊彦一郎回过头来,“看来,我们内部有人走漏了消息。”

“他方文远一下调动了这么多的部队,难道野田君就一点也没有察觉?”刘连生也觉得事情蹊跷。“为什么我们事先没有得到半点消息,这一下措手不及,叫我们如何是好!”

“看来,他是瞒过了野田君!”渊彦一郎也是心下气恼。“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现在的刘连生已完全乱了分寸,他渴望着渊彦一郎能尽快拿出个好主意。

“想办法回到开平!”渊彦一郎这句话,根本就是废话。“什么办法?”刘连生这一句才真正切中了要害。

渊彦一郎拿出地图,摊开来看了一番,叹了口气:“来时的路,我们绝对是不能再走了,方文远一定在半路上设下了埋伏,到时候就算他把我们统统杀掉,他也有办法把这件事都推在学生军的身上。”

“这家伙太阴险了!”刘连生气的直跺脚,“那,我们就无路可走了吗?”刘连生脸上一片死灰,心里充满了绝望,豆大的汗珠不时落在地图上。

“你怕了?”渊彦一郎直起腰来,鹰一样的眼睛盯在刘连生身上,刘连生苦着脸,显得手足无措,“方文远,方文远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说着用力摸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渊彦一郎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他低下头,指着地图,道:“我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北,然后再折而向东,从山东回到开平,虽然转了个大圈,但一旦我们到了山东,就可以得到板桓师团的帮助,而且又可以避开方文远的埋伏。”

“好主意!”刘连生攥紧了拳头,“太君真是妙计,方文远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反其道而行之,取道山东返回开平,就让他在那儿守株待兔吧!”这时候,本来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电交加,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什么鬼天气!”刘连生嘴里咒骂着,“渊彦君,要下雨了!”还不忘提醒渊彦一郎,渊彦一郎摆摆手,“别管它,我刚才话还没说完,为安全起见,万一方文远有变,我们也好事先有个防备,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我带人坐第一辆军车,走在前面。小山君带人坐另一辆军车,走在最后,刘君,你押着方文山走在中间,万一遇到袭击,你要在第一时间结束方文山的性命,活的得不到,就留个死的给他们,听清楚了吗?”

刘连生使劲点了点头,但站在一旁的小山君却出来反对,“我不同意渊彦君的安排,杀了方文山,只会激怒方文远,他一气之下,可能会将我们统统杀掉,这绝不是上策,我们应该挟持方文山,迫使方文远就范,到时就算方文远再狡猾,可他投鼠忌器,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渊彦一郎点点头,“小山君言之有理,一切按小山君的计划行事。”这时,天上突然落下瓢泼大雨,几人登时被淋成了落汤鸡。

“这雨太大了,我们休息一下吧!”刘连生恳求道。渊彦一郎看了看腕表,“看来这大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们不管它,冒雨前行,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自从被人缴了枪的那一刻起,方文山就变成了一个木偶,对于他自己的命运,他已不能完全控制,对于越南人的刁难,刘连生的羞辱,日本人的嘲笑,他只能无言以对。

方文山坐在车上,看着外面滂沱的大雨,他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雪夜,那个倒在他身边的无名战士,那个戴着钢盔的日本枪手,那个闪着亮光的雪夜,那是他生命的开始,而今天可能就是他生命的终止,他并不怕死,他终于又可以看到高玉磊,李小迪,胖大洪他们了,他至今还记得在那个雪洞里,胖大洪吓得变了形的脸,仿佛就在他的眼前,还有廖正辉,不知道他能不能原谅自己,到现在他还没能找到他的真身。

方文山心里充满了绝望,这不是在他熟悉的战场上,这里没有与他并肩战斗的兄弟,只有滂沱大雨。

坐在他身边的是刘连生手下的两个特务,一个个面无表情,神色凝重,而隔了两人的刘连生也是愁眉不展,“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学生军的同学们找了过来?”他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

车里坐着的,有中国人,也有日本人,一路上谁也不说话,各人都是一脸的肃穆,神情紧张的望着车的外面。

突然,方文山发现有人在他背后帮他解捆在他手上的绳子,此时,天色暗淡,人人心惊胆战,自然没有人注意到发生在方文山身边的事情。

方文山觉得绳索已被解开,那人也缩回手去,方文山小心翼翼的一圈一圈将绳子从手上解了下来,他动作很小,因为他是背着手,竟没有人能看见,方文山解开绳子,小心的攥在手里,他怕万一绳子脱落,会被人看见,引起怀疑。

这时,他又见一角黑袍遮住了他的脚,有人弯腰在系自己的鞋带,那人顺手一勾,将困住方文山双脚的绳索解开,方文山双脚往两边一分,绳子掉在地上,方文山用两只脚勾住,夹在中间,那人又倚回一旁,方文山没有看见他的脸。

方文山闭着眼,可他仔细的观察着车里的动静,雨水透过车厢的缝隙,落在众人身上,一个个冻得双手抱胸,颤颤发抖。

天,漆黑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方文山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他一动不动,等待着那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何人发给他的逃生信号。

汽车一颠一颠的在泥泞的道路上前行,汽车的前灯划开了雨幕,照进了远处的树林里。

突然,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震碎了众人麻木的神经,方文山所乘坐的汽车,向一边的山坡里翻了下去,在那电光石火间,不知是谁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以至于使坐在汽车中间的方文山第一个被从车里甩了出去,这时,从另两辆汽车的方向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方文山顾不了这些,他迅速撤掉还缠在脚上的绳索,飞一般的向远处的树林里跑去。

跟着汽车翻到沟下的日本兵,被转的天旋地转,一个个扒着车帮,从车厢里跳了下来,吐了个一塌糊涂,众人嘴里咒骂着,各自找寻自己的物件,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方文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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