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日语说得最好?”方文山高声叫道。见没有人回答,方文山心下不免生气,“难道就没有人站出来应付鬼子的盘查吗?”
“我!”一个怯生生的男生举起了右手,“你叫什么名字?”方文山问道,“冯小波,”那名同学细声答道。
“好,冯小波同学,由你来用日语跟鬼子交流,能行吗?”方文山瞪着他。“没问题!”冯小波眼皮也没有眨,显出少有的自信。
“很好!”方文山拍拍他的肩,“你跟着我,我们边走边说,大家都跟紧了,不要掉队。”方文山又转过头来招呼着大伙。
“有几点你要注意!”方文山用手比划着,冯小波瞪着清澈的眼睛,认真的听着,“第一点,要忘掉汉语,以鬼子自居,对话的时候,绝对不能露出半点破绽,知道吗?”冯小波点点头,方文山继续道,“第二,遇上鬼子,我们要首先发问,要是鬼子回答是野田师团的,我们就回答是来增援的板桓师团的,如果鬼子回答是板桓师团的,我们就反过来说是野田师团的,总之,不能让他们问出破绽,明白吗?”冯小波点点头,认真的听着。
“最后一点,分手的时候要跟对方说是分头搜索,总之,你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到时我会告诉你该如何应付。”冯小波手心里捏着汗,可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下面发现大量鬼子!”大炮黄着脸,跑过来报告,“不要慌!”方文山稳住众人,“大家注意,立即原地转向,向来时的方向前进。”这时,下面的鬼子也发现了他们。
“嗨------”方文山打了个手势,冯小波点点头,“你们是哪一个部分的?”冯小波用日语大声喊话道。
“我们是野田师团的,你们属于哪一个部分?”对方也用日语回应,方文山和冯小波相视点了点头,用日语回答道:“我们是前来增援的板桓师团小野连队的,我们在山西面驻扎,听到枪声,过来增援。”
“你们有没有发现学生军?”对方放下警惕,向这边靠了上来,两军相遇,方文山这才发现对方的人数足有两三千,漫山遍野的盖满了整个山坡。
“没有!”冯小波声音有些打颤,方文山在他背后擂了一下,冯小波又重新挺直了胸膛,“我们是执行巡逻任务的哨兵,得到上级命令,前来搜寻漏网的学生军。”
“好,很好!”鬼子军官右手摁住军刀把手,点头称赞道:“你们反应很快,不愧是帝国的精英,好,你们继续搜寻吧。”鬼子军官打个招呼,带领士兵向山上冲去。
鬼子军官从一个学生兵跟前走过时,突然停止了脚步,“你,站住!”鬼子军官厉声叫住了那位同学,那位同学身不由主的停了下来。
“你------”鬼子军官上下打量着那位同学,绕着他转了一圈,“你------,来自那个地方?”鬼子军官目光如电的盯着他的一双眼睛。
“我-------”那位同学声音低得连他自己也听不清,要是让鬼子听见他用中文说这个“我”字,全军恐怕都得跟着完蛋。
冯小波走过来,有意无意的咳嗽了几下,用日语问道:“长官阁下,有什么事吗?”那位同学猛地反应过来,陪着笑用日语回答道:“我来自名古屋。”
“你真的来自名古屋?”鬼子军官脸上显出几分失望,那位同学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奥------”鬼子军官转过头去,向着冯小波道:“抱歉,可能是我认错人了,走!”说着带领部队向山上爬去。
“好险啊!”众人心里都捏着一把汗,“该死的日本鬼子,跑到中国来认亲戚!”大炮对着鬼子的背影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大伙虚惊一场,看着浩浩荡荡的鬼子在眼前消失,各人提在嗓子眼上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快走------”方文山一招手,众人跟着他的脚步急切的向山下冲去。
穿过横七竖八的杂草和密不透风的树林,一行人犹如幽灵一般出现在了谷底,在阴暗处,方文山透过点点火光,查看着鬼子营地上的情形。
只见留下来的鬼子竟有三四百人之多,他们正在有气无力的打扫着战场,有几个鬼子用两手拽着从半空中掉下来摔死的学生军的尸体,不住的往火堆里扔,另有几个鬼子手里各拿着一个茶缸,不住从桶里舀油往火上浇,熊熊火光冲向半空,飘过一阵阵燃烧尸体所产生的焦糊味道。
学生军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再看火光的另一旁,几十个被俘的学生兵全身被捆成了粽子,十几个鬼子用枪指着往卡车上赶,有人脚下一慢,便招来一阵拳打脚踢。
“得想个办法把它们救出来。”方文山细声说道。“鬼子的数量太多,正面交锋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大炮一脸苦恼的道。
“老办法,我们蒙混过关!”冯小波靠过来插了一句,“你可有具体计划?”方文山瞟了他一眼,冯小波点点头,颇为自信的道:“看样子,他们这是要撤离营地,当此之际,我们只有以搜寻学生军的名义混进鬼子营地,然后想办法伺机营救被抓的学生。”
“好!”方文山扫了众人一眼,“大家都准备好了吗?”众人在黑夜里使劲点了点头,“我们行动!”方文山一摆手,众人从黑影里钻了出来。
“什么人?”离得最近的一队日本兵首先发现了学生军的身影。“自己人,”冯小波用日语高声回答道:“我们是板桓师团小野连队的,奉命搜寻学生军至此,不知可否看见他们的身影?”
“什么学生军?”一个军官模样的鬼子走了出来,脸上阴晴不定的打量着众人。“哦!”冯小波突然明白过来,这部分鬼子只管驻守谷底,对牛背山上的军情毫不知情,赶忙解释道:“就是适才漏网的学生军一部,他们在山上集结,受到我军的冲击,逃得没了人影。”
“好吧!”鬼子军官迟疑了片刻,“既然是板桓师团的,那就跟我们一块走吧,我们的师团长板桓一郎刚刚下达了命令,我们歼灭学生军的任务已经完成,上级军官要求我们立即撤离。”
“是!”冯小波敬了个礼,同时偷偷撇了方文山一眼,方文山点点头,众人有秩序的汇入鬼子的营地里,方文山摆摆手,大家都不自觉的跟在他身后。
众人来到押送学生军的囚车旁边,方文山使了个眼色,冯小波堆着笑,迎了上去,用日语套着近乎,“兄弟,我们这次可是大有收获啊!”“哈哈哈-----”一个身材高达大的日本人转过头来,用手比划着:“学生军小小的,就像一只,一只可爱的小蚂蚁,我踩------”说着话猛力踩着被捆成粽子一样的学生兵。
“厉害!”冯小波脸上陪着笑,翘起大拇指,高声赞叹道。方文山转了一圈,数了数被困的学生兵,大约有三四十人,被分装在两辆大卡车上,每辆卡车上都有八个手持冲锋枪的士兵在旁看守。
方文山扫了一眼,见日本兵都在忙着收拾营地,根本没有人懒得理会他们,方文山使了个眼色,大炮心领神会,漫不经心的踱到一辆卡车前头,随手拉开了驾驶室的门。
“你要干什么?”驾驶室里坐着两个鬼子,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鬼子见大炮不请自来,不客气的问道。大炮拿出两支日本烟,随手扔给了两人,“要撤了,我想跟着你们!”“哦!”坐在副驾驶上的士兵接过香烟,大炮急忙为他们点上,“好的,好的!”日本兵不自觉的让开一个位置,大炮噌的一下跳了上去。
开车的鬼子闭着眼睛在养神,头一点一点的,嘴里还哼着小曲,倒是坐在大炮身边的日本兵兴致颇高,一边吸着烟,一边用手比划着,跟大炮聊上了天,大炮日语有限,只有不住的点头打“是。”
方文山绕着囚车转了几圈,虽没有人注意他,但要想在不引起四周鬼子注意的情况下。解决掉两辆车上的日本兵,还是很有难度的。方文山急的挠耳抓腮,苦于无计可施。
大炮坐在一旁,也是心急如焚,还得装的跟没事人一般。不住的回答着日本兵的问话,大炮急的咬牙瞪眼。再看方文山,只见他绕着车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是老虎啃天-------无从下手。
突然事情有了转机,坐在驾驶里的鬼子,突然打开车门下了车,一个人若无其事的向一旁的小树林走去,方文山急忙从后面跟上,几个学生兵对望了一眼,也有意无意的跟了上去。
日本兵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对着一棵树撒尿。方文山使了个眼色,一个胆大的学生军手里闪着明晃晃的刺刀,紧走两步跟了上去,其余几个学生兵紧跟在他身后,各人都是面皮绷紧,神情凝重。
那名同学从后面捂住日本兵的嘴,刺刀紧跟着捅了进去,日本兵大叫一声,但嘴却被却捂住了,没发出多大的声音。
另几名同学也赶过来摁住他,可这名日本兵身材高大,且又经过长期的正规训练,反应十分迅速,他左右肩不住的晃动,竟挣开了捂着他嘴的那只手。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矢原浩二,你们认错人了吧!”日本兵高声大叫。“什么声音?”坐在大炮身边的日本兵离得最近,透过半掩的车窗,他隐约听到了外面噪杂的声音。
大炮急的心里直冒汗,日本兵伸着脖子,从大炮身前往远处的树林里望,可外面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
日本兵不住的扭动着脖子,想寻找一个最佳观望点,大炮心一横,碗口粗的胳膊慢慢伸了出来,猛地一下勒住了日本兵的脖子。
日本兵脸望着天空,一张脸扭曲的变了形,“你------干什么?”日本兵用尽生平之力,勉强吐出了这几个字。
大炮一个字也不吐,只是狠命的向胸口勒着胳膊,日本兵两只手掐着大炮的臂弯,指甲都陷进了大炮的肉里,可大炮咬着牙,使劲勒着他的脖子。
日本兵的脸胀成了大红布,眼球也鼓到了外面,他一双腿不知什么时候从下面翻了上来,使劲踢着车前玻璃。
“啊!”大炮咬紧了牙齿,眼睛瞪得犹如铜铃,日本兵的双脚慢慢的停止了踢蹬,双手也从大炮的胳膊上放了下来,大炮不敢松手,使劲勒了几下,见怀里的日本兵再无动静,这才松开胳膊,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再看窗外,只见几个学生兵也已经搞定,正分开来从树林里向这边走来,一个学生兵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室的位置上,看着倒在大炮脚底下的日本兵,点点头道:“看来,还是你手脚利索。”
“彼此,彼此!”大炮擦着脸上的汗,回应道:“你们下手也挺干净的”“哼!”学生兵冷冷一笑,“这次碰上个硬茬,人壮的像牛犊子,身上中了刀子,四五个人还摁他不住,伤了我们一个人,关键时刻还得看军长,在他头上敲了一棒子,这才老实过去。”大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透过玻璃看着犹如一座大山一样站在外面的方文山。
方文山一努嘴,向着冯小波使了个眼色,冯小波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向另外一辆车走去。冯小波敲了敲车玻璃,司机放下玻璃,探出头来,用日语问道:“你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冯小波也用日语回应道,“前面车上的矢原君找你有事。”司机点点头,自顾自的嘟囔了两句,打开车门跳了下来。“跟我走,”冯小波领着日本司机,故意走在车的另一面。
两人走到一辆车的影子里时,方文山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左手从后面捂住了日本司机的嘴,右手匕首在司机的脖子上一摸,滚热的鲜血溅了方文山一手,冯小波急忙回转身来,左手压在方文山捂日本司机嘴的手上,右手刺刀一闪,向着日本司机的肚子猛力刺去,在两人的前后夹击之下,日本司机不吭一声的摊到在地上,方文山拖着日本司机的尸体,将他抛到了一边的树丛里。
两人将事情办完,谁也不说话,对望一眼,相互点了点头,一起向后面那辆车走去,此时,还有一名日本兵,正点头点头的坐在副驾驶上。
冯小波猛地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的日本兵头一点,磕在了前玻璃上,猛地醒了过来,两手搓着眼,睡眼惺忪的看着冯小波。
突然,副驾驶的门也被打了开来,方文山一个箭步跳了上来,“你干什么?”日本兵怯生生的指着方文山。
“别害怕,给你送礼物!”方文山面带笑容的回答道。“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日本兵惊慌的摆着双手。
“收下礼物,不就是一家人了吗!”方文山从兜里掏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在日本兵面前慢慢打了开来。
日本兵的眼睛盯着方文山的手,额头上渗出一层晶莹的汗珠,待方文山打开最后一层纱布,露出了一把闪亮的匕首,“啊!”日本兵尖叫一声,冯小波猛地一下,从后面捂住了日本兵的嘴,方文山借势往前一送,匕首径直插入日本兵的小腹里,直没至柄,冯小波使劲将日本兵勒在怀里,可他一双脚不住的乱踢,方文山赶紧上前,死死抱住了他的两条腿,日本兵身子一挺一挺的,过了三两分钟,终于没了动静。两人松开手,将日本兵的尸体扔在方文山的脚底下,各自用袖子擦着脸上的血水和汗水,两人对望了一眼,嘴角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这时,驻营的日本板桓师团部队也已整装完毕,一个士兵跑过来,对着冯小波敬了个礼,“长官,你们准备好了吗?我们马上就要撤离营地。”因为冯小波身上穿着鬼子少佐的服装,是以鬼子兵把他当成了军官,冯小波打开车门,随手还了个礼,道:“我们人折腾了半夜,也都累了,你们先行,我们在后面跟着。”“是!”日本士兵答应一声,扭头跑了回去。
冯小波返回车上,方文山对着他笑了笑,“蛮有架子的吗!”冯小波也是“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不都是跟你学的。”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多日的不快,一扫而空。
两人笑毕,冯小波低声叹了口气,道:“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你到底有什么底牌?”方文山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一股愁容爬上眼角,也是叹了口气,只是没有说话。
冯小波露出一脸的苦笑,唉声叹气道:“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你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他目光如闪电般盯着方文山,见方文山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自顾自的点点头,“果然没错,正让我猜中了,自从这个愚蠢的营救计划失败以后,你就完全迷失了方向,你之所以支走王志凯,就是为学生军留下条后路,你早就料到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你心里其实也早就明白,这次营救行动,注定是要失败的。”
方文山不敢抬头去看那张愤怒的脸,此时的冯小波已不再是那个怯生生的大男生,方文山必须承认,他确实是个很有思想的年轻人,从不贪功,也不盲从,而且就事论事,毫不避讳,而且眼光也总比普通人能多看那么一两步。
“你怎么不说话?”冯小波见方文山默不作声,心下也过意不去,道,“军长,我只是-------,也许------,是我瞎猜,也许军长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唉------”方文山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真想不到,你心里竟会这样想,不过你能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也很不错,至少,我从中看到了你的诚实,不过,我想让你记住一句话,我绝不会带着任何一个人去白白的送死。”
“我不是那个意思。”冯小波赶忙解释,方文山举起右手打断他的话,目光如电的看着他,“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现在还能不能相信我?”
冯小波喉头动了动,方文山中指指着他的鼻子,咄咄逼人的道,“实话实说。”“能------,当然相信!”冯小波拼命点着头,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滚落。
“好!”方文山点点头,“我只想让你明白一件事,我们不是在旅游,而是在进行一场残酷而又艰苦的战争,就算在平时,我们学生军不也是每天都在死人,只不过这次牺牲的人多了点而已,可你再看看战场上,倒下的不仅仅是我们学生军的兵,还有大批训练有素的日本士兵,他们死的人一点也不比我们少,同学们死的是有价值的,是为家为国,为民族而光荣战死的,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他们白死,我们要把他们舍掉性命而没有完成的事业干完,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冯小波诚恐诚慌的望着方文山,再也没有了原先那副盛气凌人的气势。方文山点点头,“明白了就好!跟上前面的车,我们出发。”
“奧!”冯小波猛地反应过来,他这才看见大炮开着前面的车已出了营地,明晃晃的两道光柱划破夜空,插入远处的树林里。
此时已是下半夜,军车在路上摇摇晃晃的,八个看守的日本兵,随着军车晃来晃去,一个个昏昏欲睡,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
强行挤上车的几个穿着日本军装的学生兵相互使了个眼色,随着汽车的晃动慢慢的靠到了看守士兵的身边,几个人从袖子里露出闪着光的匕首,左手里拿着一块厚厚的毛巾,被绑成粽子一样的学生兵看着众人的举动,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众人相互对视着点了点头,各自咬紧了牙根,兔起雀落般冲了上去,像是一只狡黠的老鹰扑向了自己的猎物,只听一阵“呜呜呜”的闷叫,几个日本士兵都在睡梦中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另一辆车上的学生兵也是如法炮制,计划完成的十分顺利,只是有一名同学竟然刺了个空,愤怒的日本士兵从睡梦中惊醒,大喝一声冲了上去,惊慌失措的学生兵慌乱中刺出一刀,不想正好插入了日本兵的口腔之中,刀头从后脑勺穿出,那名日本兵张着口,惊恐的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那名学生兵也是吓得胆战心惊,两手哆嗦成一团,全身犹如筛糠,他身边的人拍了他一下,称赞了他一句,“好样的!”却吓得他全身一颤,冷汗淋漓。
依照计划,他们放开了被俘的学生兵,然后用枪托使劲敲了三下前面的驾驶棚。
冯小波停下车,方文山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得手了?”方文山问一位早已跳下车的同学。“嗯!”那名同学使劲点着头,“里面有没有见王宁?”方文山询问道,“没有发现,”那位同学摇摇头,飞跑着赶过来的大炮也摇了摇头。
“好了!”方文山叫过众人,大家拢在一起,方文山用手比划着道:“按照计划,我们原路返回,拆掉铁丝网。”“好!”众人各自点头,飞速离去。
时值深夜,凉风徐徐,阴暗的天空不时落下几滴零星的小雨,天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树上的知了受到轻风吹动树叶的惊吓,偶尔叫上那么一两声,成群的乌鸦“呱呱呱”叫着飞过众人的头顶。
在日军重重包围下的牛背山,此时一片宁静,在日军的大营中间,一座白色的帐篷拔地而起,在满是黄色帐篷的阵营里显得格外突兀。这时,野田正人已安然的睡在了帐篷里,野田正人是个极其讲究的人,什么东西都要最好最完美的,而且,他有许多禁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在他睡觉的时候打扰他。
两个哨兵笔直的站在野田正人的中军大营门口两旁,尽管不时有雨点打在他们的脸上,可两人都丝毫没有在意,因为野田正人是他们心目中的神,他们相信野田正人就像学生军相信方文山一样,能为自己敬爱的人站岗,他们都觉得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门口处还有一个人影,正忐忑不安的在门口外走来走去,嘴里不时叹着气,心里显然十分矛盾。他停下来思考了一会,又在门口转了几个来回,突然,重重点了一下头,似是下定了决心,他走到门前,右手中指成扣,刚要敲到大营的木门上,可又突然停在了半空,借着远处闪闪烁烁射来的灯光,依然看见这个人竟是野田正人的得力干将渊颜一郎。
渊颜一郎叹一口气,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个顶头上司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可事关军机大事,他又不得不报,他略一停顿,右手在门上扣了几下,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野田君!”渊颜一郎压低嗓子喊了一声。
“谁?”屋里传来野田正人不悦的回答声,“是我,渊颜一郎。”渊颜一郎小声的回答着。“你稍等片刻,”野田正人声音又变得柔和,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心思缜密的伙伴,若没有非常重要的军情是绝不会冒然打扰他的。
过了许久屋里才亮起了灯,依稀听得野田正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门突然被打了开来,野田正人已收拾停当,纵使在深夜,他也不是一个披着件睡袍就随便抛头露面的人。
野田正人穿着笔挺的军装,坐在他那把心爱的太师椅上,野田正人伸手示意渊颜一郎坐下,渊颜一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坐到了野田正人的对面。
“发生了什么事情?”野田正人一边沏茶,一边询问坐在对面的渊颜一郎,渊颜一郎低叹一口气,“方文山,还是溜了。”
“就为这个?”野田正人一点也不意外,好像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不完全是,”渊颜一郎低头沉思着,“我感觉今晚他们要有什么特别的行动。”渊颜一郎摇摇头,显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的行动不是已经结束了吗?”野田正人递过一碗热茶,渊颜一郎接过来喰了一口,又放在桌上,“我说的不是这次行动。”
“三头蛇又传回消息了?”野田正人不明白自己的朋友究竟在担心什么,试探着问道。“没有,”渊颜一郎摇摇头,“三头蛇最后传回的消息,就是放回的那只鸽子,那是最后一只鸽子,再说方文山也不是傻子,他可能已经发现了三头蛇的秘密。”
“这完全有可能!”野田正人表示赞同,道:“这个方文山是个聪明人,三头蛇可能已经遭到了监视,就算再传回消息,也不能全信。”
渊颜一郎点点头,“三头蛇已经尽了力,可我们就是抓不住方文山。”“这已经不重要了”野田正人安慰着老朋友,“方文山只剩了几十人,就算人人有三头六臂,也再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了。”
渊颜一郎摇摇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如此劲敌,一日不除,终是后患啊!”“渊颜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啊!”显然是连日的大捷,让野田正人也变得飘飘然起来。
“嗨!”渊颜一郎苦笑了一声,“对方只有几十人,却在我们的几万大军中进退有余,你不觉得奇怪吗?”野田正人沉思了片刻,也是叹了口气,“帝国努力在中国推行的奴化教育,不想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学生军几乎人人都说的一口纯正的日本话,加之先前又得了我军大量的军服,掺在我们的军队当中,足以以假乱真啊!”
“这个愚蠢的政策,只会在关键时刻帮倒忙!”渊颜一郎恶狠狠的叫骂道。“也不能完全这么说。”野田正人站起来反驳他,“以华治华的政策是我最先在东京会议上提出来的,得到了天皇和政界的大力支持,虽说军界对此颇有微词,但从长远来看还是利大于弊,至于学生军,只是个小小的例外。”
“只怕这个小小的例外能破坏帝国在山西的计划,进而会全面破坏我军的对华大局,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方文山这只蚂蚁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啊!”渊颜一郎肚子里憋着火,今晚对野田正人的话竟敢公然顶撞。
“渊颜君,你今天晚上是怎么了?”野田正人感到有些奇怪,“你大半夜把我叫起来,不会就是为了发一通牢骚吧!”对于渊颜一郎的失态,野田正人表现出了善意的理解。
“对不起,野田君。”渊颜一郎喝了口茶,渐渐冷静了下来,对自己适才的过激行为进行道歉。“渊颜君不必客气,你我是多年的朋友,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很特别的事,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关于方文山的消息。”
渊颜一郎点点头,“就在半个钟头前,我刚刚接到了前方传来的消息,方文山夹在撤退的板桓师团队伍中间,在半道上杀死了看守的帝国士兵,救出了被我们俘虏的三十多名学生兵,然后又原路返回,撤掉了我们架在半空中的铁丝网。”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野田众人陷入了沉思。“天晓得他们要搞什么鬼?”渊颜一郎气的狠狠擂了一下桌子,“难道------,难道------”野田正人顺着方文山的思维往下想去,“难道------,他是要再飞一次。”
“完全有可能!”渊颜一郎一甩头,叹了口气,“方文山是个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家伙。”“他还真的敢来!”野田正人由衷的发出了感叹,“区区一百多人,竟敢闯入我两万大军守卫森严的龙潭虎穴,真是好胆量啊!”
“关键不是这个,关键是方文山他到底要干什么?”渊颜一郎将事情引入主题。“是啊!”野田正人站起身来,“他要救人,他要营救陷入被重重围困的学生军第一师。”
“这是个愚蠢的决定,换我绝不会这么做。”渊颜一郎也站起身来,踱了两步,“这才是关键所在。”野田正人右手食指在空中连点,他们好像终于抓住了方文山的命脉。
“要是换了别人,完全可以扮作我军,混出包围圈,遁入山野,休养生息,发展壮大,以图日后卷土重来,这从理论说来说才应该是最明智的举措。”“是啊!”渊颜一郎点点头,“可他偏不这么做,非要只身涉险,虎口救人,真是叫人说不出他是愚蠢还是高明?”
“你说------”野田正人又走回原地,坐回椅子里,“方文山这百八十人,真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这你就错了!”渊颜一郎正视着野田正人,“不是百八十人,而是五六百人。”
“方文山哪来的这么多的军队?”野田正人瞪大了眼睛,脸上一脸的惊讶,渊颜一郎笑了笑,“你别忘了,在被方文山称作牛驼峰的这个地方,还有四五百人。”
野田正人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嘴里喃喃自语道:“说的极是,说的极是啊!我差点忘了,方文山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学生军目前的情形是,他们的主力部队在我们的重重包围之中,他要再掀什么大的风浪,单凭他手里的人手远远不够,方文山只有想办法把李微的第一师从我们手里救出来,只有这样,他才有了继续跟我们斗下去的资本。”
渊颜一郎点点头,“这正是我今晚前来找你的原因。”“这么说------”野田正人完全理会了渊颜一郎的意思,“我们只有连夜发动进攻,彻底消灭李微的第一师,断了方文山朝三暮四的念头。”
渊颜一郎摇摇头,“野田君真是大错而特错了,野田君有没有钓过鱼?”野田正人不明白渊颜一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渊颜一郎点点头,“钓鱼的技巧就在于既要能钓到鱼,又不能让鱼把鱼饵吃掉,要是没有鱼饵,你拿什么来钓鱼?”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好糊涂啊!”野田正人懊恼的用手拍着自己的额头,“棋差一步,我差一点就本末倒置,忘了此战的主要目的啊!”
“不错!”渊颜一郎挺直了胸膛,“我们的对手是方文山,而不是李微,若是李微这块鱼饵不存在了,那么方文山就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带着他的残部躲进山里,到时,我们再要找他,那就是大海捞针,比登天还难了。”
“所以说剿灭方文山才是头等大事,虽然我们重创了学生军,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战争的进程是任重道远,我们仍然需要板桓师团的大力援助。”渊颜一郎一脸凝重的说道。
“这个------”野田正人心里犯了难,“我表哥驻守的区域,恰好夹在山东和山西之间,这个地区是抗日份子活动最猖獗的地方,我表哥自身都应付不暇,这次能对我们施以援手,已是十分不易,若再强求,恐怕我表哥也会犯难。”
“可学生军才是心腹之患!”渊颜一郎几乎要跳将起来,“只要我们荡灭了学生军,就可以抽出足够的兵力来支援他们,哪头轻哪头重,你可要想清楚啊,切记要三思而行,万万不可本末倒置啊!”显然渊颜一郎对学生军上下是极为忌惮。
“可是------”野田正人犹豫不决,“学生军只剩了区区百八十人,难成大患,若再兴师动众,传到国内让人笑话。”
“什么?”渊颜一郎皱着眉头,显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真想不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再说,方文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什么中央军,晋绥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只是雷声大雨点小,难有作为。还有八路军,新四军,虽然作战勇猛,但都不在我们的辖区之内,方文山才是切腹大患啊!”渊颜一郎满脸沮丧,显然对野田正人的麻痹大意大为失望。
“好吧!渊颜君。”野田正人终于做出了让步,“我这就打电话,请求我表哥暂不撤离,我们一并将清剿学生军的事情进行到底。”
渊颜一郎点点头,脸上看不出有多么兴奋,低叹一声,“但愿天皇能够保佑我们。”野田正人拍了拍渊颜一郎的肩膀,“渊颜君什么时候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现在都是午夜两点了,回去睡个觉吧,睡一觉你就会感觉好多了。”渊颜一郎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又咽了回去,摇摇头,叹一口气,甩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