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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解危(1 / 1)

早上的时候达布来找过我,蒙古调来的粮食已经到了,就在城门外三里处等候,只要我开了口,立刻就能运粮入城。

我想骂他见利忘义,在这种时候威胁我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却说不出口,他是对的,面对城中的数万人口我竟然还不愿意松口,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都自私。

“如今的拉萨城并不太平,你最好不要总是单独行动。”胤禵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打断了我咬牙切齿的思索,也克制住了我想立刻去找达布的想法。

胤禵披着湛青色的长袍,衬着苍白的皮肤,在这大雪天里显得温润如玉。他嘴唇红润了些:“你瘦了不少,就算百姓们饿肚子,你也不能水米不沾吧?”

嘴唇被举棋不定煎熬得发干,我舔了舔:“哥哥说好必归的日子已经过去三天了……”

胤禵一脸凝重地看着脚下的百姓,此时汗府大门已经打开,人群骚动起来,挤在最前边的人伸出胳膊,将手里捧着的碗递到了发粥的丫鬟眼皮底下。

“我怀疑他们出事了,”胤禵轻声道,“但搞不清楚到底是达布使了绊子还是京城不放粮。”

这时达布正好骑马朝着我们的方向过来,他一身戎装,正带人巡城,被人群堵在了我们对面。他抬起头来,对上我和胤禵的目光,六目相对,一时无话,却都各怀心事。

“他的嫌疑最大,”胤禵眯了眯眼,“今日凌晨有蒙古边境过来的队伍集结在城外三里处,是他的人,却不知他意欲何为。”

头上肩上堆满了雪粒子的达布朝我们挥挥手,露出一副人生何处不相逢的笑容。

汗府门口的粥锅已见底,分到粥的人却还没过半,我闭了闭眼睛,达布这一招踩实了我的小辫子,在这种时候我实在没法无视近在咫尺的救命稻草,就像路边饿殍无法拒绝搁在面前的佳肴一个道理。

“你要去哪?”胤禵拽了我一把。

我回头看了一眼达布,朝楼梯走去,“要粮食。”

胤禵反应很快,立刻反问:“达布威胁你了?”

“交易而已。”

“他这种反复小人定有后续。”胤禵还是不放手。

我叹口气,瞪着仍然稳坐马背满面春风的达布,咬牙道:“他要是敢耍花招,我就带人去抢。”

“我现在就带人去抢。”胤禵气道,气得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底下人群里的喧哗突然高涨起来,一个手抱婴孩的老人和一个背着男童的女人双双跌倒在地,手里的瓷碗摔成了几半,婴孩和男童几乎同时大哭,引得本来静寂的人群吵的吵闹的闹,你说我推了你,他说你挤了先,总之就是一片唉声苦雨。

这时一名男子大声说道:“族长老爷们,拉藏汗死了,但只要达瓦公主还在我们就不怕,让我们见一见公主吧!公主为我们血刃仇人,杀了洛仁,我们感激她,但也有话想问问她!”

他的声音悲戚哀凉,引得众人纷纷附和,有人叹息‘天神夺走了拉藏汗,却留下了达瓦公主,是天神的旨意’,也有人应声‘达瓦公主回来了,应该见见我们的’,还有因受不住饥饿和悲惨的折磨,啜泣起来的。

族长们面面相觑,山胸族长沉吟半晌,上前一步道:“有什么话可以先跟我们说。”

人群先是沉默了一瞬,接踵而至的诉求声却高过了刚才,带头开口的男子高声说道:“我们想问问达瓦公主,拉藏汗死了,她还要不要我们?她……还是不是藏人?”

山胸族长愣怔了一下,脸色黑下来:“达瓦公主为了粮食的事情已经好几天没合眼没用膳了,汗府的存粮全都进了你们的肚子,如今仅剩下草篼里的这些!半月来你们饿肚子,她也没吃饱过一顿!谁?还要问她是不是藏人!?给我站出来!”

我抬脚要走,胤禵拦住我,“虽然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准没好事,你不应该出现。”

“……他们是我的族人。”我扔下这句话,三步并作两步走下高耸的天台楼梯,又穿过漫长的甬道,拉开半掩的汗府大门,便听见被斥责至沉默的人群骚动起来。

两位族长转过身来看见我,均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族人们双手环胸,虽然前后不一,但也极为隆重地朝我施了大礼,我单手环胸回礼,走下汗府的前门台阶,将跌倒在地的女人和老人扶了起来。

女人被碎碗片划破了手,血流如注,孩童摔得满脸是灰,哇哇哭叫不止。我转过身看着一副副无辜的脸庞,大声说道:“我们是藏原上的雄鹰,准噶尔残忍暴虐也没能灭了咱们,难道这铺天盖地的大雪和肚腹里的**就要将我们压倒吗?”

众人一时哑口无言,我牵住孩童的手,带他走至粥锅前,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只崭新的瓷碗和长勺,斟满了瓷碗递到他孱弱的手里,“当年祖爷爷带着五十六户三百八十二个族人穿越冰天雪地的西北藏原时,遇到的风雪和饥饿比我们更甚一百倍,可他们如何?他们体恤弱小,优待妇孺,让女人先穿暖,让孩子先吃饱,因为他们才是和硕特部的希望,也正因如此,最后走出西北藏原,来到这儿的二十五户八十九个人成就了和硕特部的历史,没有他们,就没有今日的和硕特部!而我们呢?头顶有屋脊可遮雪,身上有棉衣可防寒,再不济碗里也还有稀粥可入腹,可以说胜过当年万倍,却也不及当年分毫!今日才是断粮的第五天,才五天的时间,就能让你们为了粮食失了气节吗?你们有气力争抢激愤,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弯下身子扶起跌倒在地的妇孺孩童!你们……还是和硕特部的雄鹰吗?”

人群里的安静将宽阔绵长的街道侵染得寂寥无边,风雪从缝隙掠过,发出悠然的呼啸,一个个头上肩上堆满了白雪的人岿然不动,像一座座哑了声没了灵的雕塑。最先跪下来的是一位颤颤巍巍的老人,他朝着城门方向阿尼的葬身之地连磕三个头,泣不成声,从他嗓子眼里发出的呜咽凄凉哀恸,在空寂高远的旷野四方幽幽荡荡,让人心中酸楚,不忍听闻。

我看着族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跟着老人跪下去,风雪中站立的雕塑在一座座减少,忍不住流出了眼泪,阿尼,你告诉月儿,月儿到底该怎么办?

“我们仍是雄鹰,但敢问公主一句,雄鹰要如何熬过这个冬天?”那带头的男子仍然站立,满面肃然,问了一个让人人双眼祈望的问题。

淹没在渴盼的眼神中成为众人存活的希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直到今日才懂,不远处的达布伏身在马上定定地看着我,他不住地把玩手中的马鞭,不时瞟一眼城墙外的方向。

高台上的胤禵神情凝重气得不行,我知道他要是就在我面前的话肯定要说那个带头闹事的人绝对是达布喊来逼我的,但就算是吧,这满地跪着满眼热切看着我的百姓总不能都是演出来的?他只不过问了一个大家都想问却问不出口的问题而已。

我与达布对视,叹了口气:“粮食今天就……”

突然,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一瞬间,从跪伏在地的人堆里猛然蹦出三四个黑影,待我反应过来,及至看清楚奔向我那人狰狞的面目时,他已近我身前,右手从腰间抽出长柄弯刀朝我面门砍来,我全身的血液骤然复苏,本能地抬起右脚正好踢中来人的腹部,他闷哼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朝我砍来的弯刀带着风从我额前掠过,划落几缕发丝。

耳边的惊叫呼喊声哗啦一下猝然爆响,不容我看清周围的情况,被我踢到的那人已再次卷土重来,我有了防备在他的弯刀朝我挥来的时候用左手截住了他的手腕,可这人身高八尺壮硕如牛,力气何等大啊,他并不急于挣脱,而是顺势压住我的肩臂,推的我连连后退,直到整个后背重重的撞在经幡柱上,他张大嘴巴哇哇大喊,竟是要为策妄和洛仁复仇,用我这个歹毒女人的鲜血祭准噶尔部的亡灵。

我的左手被他的反力压制得动弹不得,几乎折断般疼痛,便抬起右手横掌劈向他的脖颈,正中风池穴,打得他摇头晃脑,松开了拿着弯刀的右手,瞬息间他卷土重来挥刀砍下,我略一低头,弯刀砍中我头顶的经幡柱子,深深地嵌入木头之中,我刚松了一口气,却只觉胸口处传来一阵让人眼前一黑的疼痛,脑中嗡隆一声,整个身体都麻木了,仅剩下那处钻心至极的痛楚逐级攀升,像是要把我吞灭。

我不由自主地用手去摸,摸了满手粘稠温热的血液,一把短刀插在我的右边胸口处,从刀口汩汩流出冒着热气的鲜血,几乎眨眼间便将我青色的衣衫染透了。

那人左手仍握着短刀的刀柄,他瞪圆了眼睛,嘴里叽里哇啦地痛斥,捏住刀柄,又朝里压了一寸,我脑中的弦崩裂,眼前的景象尽都模糊不清。就在此时,一个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挥刀砍下,将那人握住刀柄的手从手腕处砍作两截,那人跌翻在地,很快便被冲涌而上的军士百姓打死。

我跌靠在经幡柱上,全身力气随着血液的流淌失了大半,轻飘飘地滑落,被黑衣人从半空搂住抱了起来,他眼里有雾气,惊慌失措地唤道,“月儿!月儿!”。

我看着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张了张嘴,任凭铺天盖地朝我砸来的雪粒子扑打在脸上,听见被纷乱的人群挡在好几里外的胤禵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还有达布疯了一般的大喊‘小七!’。这些不重要,都不重要,我抬起手来抹了抹眼睛,拉扯着最后一丝意识想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点,不要白高兴一场。

……

梦里的视线似乎更清晰一些,把莘夕哥哥剑眉清眸的脸庞一一刻画,无论是长长的睫毛,深黑的眼角,泛着琥珀色的晶莹眸子,都在我漆黑一片无边无际的梦境里一点点绽放,慢慢地靠近我,又缓缓地退让开,我梦到那双眼睛靠在我的额头,掠过我的脸颊,游走在我的耳畔,一声又一声地呢喃‘不要离开我’。我的身体轻飘飘地不由我控制,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走向更黑暗的尽头,可我缠绵在那双眼睛的悱恻涟漪中不愿离开。

这是我漫长且悲戚的人生中的一个巨大难关,我差点就没能挨过去,短刀正好插在了肋骨与胸骨之间的缝隙里,割断了血脉,拔刀之后三个时辰没有止住血,直到我的脸已经苍白得如同一张薄纸,宽深的伤口才终于没再流血,说不清到底是曼巴的药草起了作用,还是血已经流干了。

人之将死的时候会颠倒梦境和现实,你以为醒着的时候是在做梦,你以为梦中发生的事情却就在身边。我看到秀水姐姐在煮茶,和卓,萨梅在唱歌,外面星光点点,我捧着一碗茶,竟是草庐的水,我哭着去拉姐姐的手,却拽得一把虚空,我听到莘夕哥哥压着情绪斥责胤禵‘你身后几万大军,身边几十个武备院的侍卫,可你竟然让她变成这样!’,可竟有人在我耳边告诉我那是梦,莘夕哥哥回不来了,达布带着粮食离开了,拉萨全城都被饿死了……

我能醒来是个奇迹,城里所有的曼巴都无计可施,他们说我的灵魂已经随着血液离开了。就连军中治疗刀箭伤颇有经验的大夫也断定了我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而莘夕哥哥却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地在我床边守了十九天,第十九个夜里我醒来的时候,风雪早已消停了,他从青海调来的粮食及达布驻守在城外的牛羊都已发放给百姓,准噶尔残部与大清达成停战协定并退入伊犁,桑吉改名为噶尔丹策零,成为准噶尔部的新汗。

一切都重归宁静,秩序井然。唯独紧紧握住我的一双手倔强的不肯放弃,他面容憔悴,瘦削了不少,微闭双眼,眉头紧皱,就连在睡梦中也忧心忡忡。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白日,刺眼的阳光从高耸的窗户射进来,让我恍惚觉得不像是人间。我睁开沉重如铁的眼皮,最先映入眼帘的床边长桌上那支插在瓷瓶里的桃花,透过洞开的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正好将花瓣上遗存的露珠包裹得饱满剔透,生机勃勃。

这铁定是梦,大冬天的哪来的桃花?

我身上没有半点力气,嘴唇干涸得仿佛两片枯叶,甚至感觉不到手脚躯干的存在,好像整个身体唯独剩下脑中的这一缕思维是我的,其余都已不存在了。

“荒唐!七月生死不明,如何上路?他非逼死她不可吗?非逼得我不认他这个父亲不可吗!?”胤禵怒气冲冲的声音颠颠簸簸地传到我耳朵里,像是在我耳边说话,又像是在遥远的地方怒吼。

“贝勒爷此言差矣,当年公主私逃离京,皇上不仅不怪罪,如今还要行册封礼,这是好事儿啊。”这分明是个传旨太监的声音。

“十三哥,我们不能走。”胤禵闷闷地说道。

“我知道。”

只有三个字,却熟悉地猛然一下激碎了我的梦境让我清醒过来,我没有力气说话,却能够到那支莫名其妙的桃花,花瓶跌翻在地的声音让外面没了声响,就才一瞬,十三阿哥带着惊喜的脸庞出现在我身旁,他紧紧拽着我的手,不停地问‘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我张了张嘴,想要说出的一言半语都被烈火灼过的嗓子压了下去,他将耳朵靠近我的嘴唇,我用微弱极了的声音说了一句‘哪里来的桃花?’

不只是他,就连胤禵也闻言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还用袖子粗鲁地一揽转身出去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十三阿哥抚着我的脸颊一直在笑,眼泪从他眼角处滑了下去也没管,他俯下身来在我唇上亲了一下,“你吓死我了。”

我闭上眼睛感受那缕草草掠过的冰凉,弯了弯嘴角:“每次都要我快死了的时候你才会出现,这是什么孽缘?”

“生生死死永相随的孽缘,”他肉麻了一句,忍不住笑了,“反正孽缘也是缘,我认了。”

“我不,”我说不动话,但就是想说,“老天给了孽缘,我偏要把它换成良缘。”

“怎么换?”他明知道我虚弱胡言,却认真地陪着。

“你以后不准再离开我了。”我气若游丝地说道,原本是玩笑话,听来却如此可怜。

“要发誓吗?”他话里带着笑。

“要。”

“嗯……”他想了想,“我发誓今生再也不离开乌雅七月,若是有违誓言,就让我断子绝孙。”

我瞪着他,“你本来就没有。”

“等着你给我生。”他毫不在意。

我气笑了,“不要脸。”

他低下头,在我额头印了一个吻,轻声道:“一个还不行,得生一堆,咱俩后半辈子不干别的了,就生孩子,你说好不好?”

我想笑,却觉得胸口疼笑不出来,只能小声说:“那太累了,我不嫁了。”

“那可由不得你了,”他低喃,“老天指的缘,孽不孽的,将就过吧。”

我将脸埋在他颈窝里,闷闷道:“老天看你欺负我,说不定要反悔的。”

“那咱们熄灯,不让它看。”

我还是忍不住笑了,牵得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猛然坐起身来,慌道:“压到你了?”

我缓了缓:“没,你一直半撑着,哪能压得到。”

外间有人进出,他小声道:“说了半天话也扛不住,你再睡会儿,等药熬好了我叫醒你。”

他瘦了一些,显得眼眸更加深邃,此时背着光,鼻尖嘴角的弧度是一种藏起来的好看,温柔得整个人都似是要融在雪里般。

我伸出手来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他眸子里亮了一下,笑意浓浓地俯身亲上来,在午后的阳光里让这个漫长又柔情的吻停留了许久,直到我嗅着他的呼吸慢慢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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