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敏言情小说网 > 女生耽美 > 我和十三皇子 > 第一百一十章 魂归故梦

第一百一十章 魂归故梦(1 / 1)

三天之后我才醒了过来,就在那日,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的阿妈爬上了听风亭。

谦湖的水结成了冰,冰面上倒映着高耸在山石之上的听风亭,像一座青黑色的雕塑,雕塑之上是阿妈一身素白衣裳的影子,她披散着头发,发丝被高处的寒风吹的四散飘舞,恁是这样,也仍旧遮不住她姣好的面容和倾城的眉眼,她遥遥俯瞰着身处一片肃杀之气中的紫禁城,面无表情却又无声流泪,她拒绝让人上去,也没有人敢上去,因为她踩在结了冰的亭台边上,一阵风过都能把她吹落。

“阿妈,”我扯着沙哑的嗓子,颤抖着喊道,“七月来接你下来。”

她移开注视着紫禁城的目光,看向我,微微一笑,说道:“我终于可以回去了。”

然后踮起脚尖轻轻一跃,张开双臂似乎在朝着天空飞翔,紧接着便如同一片雪花从高高的听风亭上落了下来,我听见无数个刺耳的尖叫声,从没想过有一记是我自己的,因为我已忘了怎样出声,当她的身体砸在我眼前,当从她匍伏在地的身体下面流出来的血染透了泥土,流进了谦湖中时,我才剧烈地呕吐起来。

阿妈死了,和硕特部的静公主就这样殒在了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

从深冬到初夏,我把自己关在临水小筑整整三个月,错过了一整个春天,也错过了阿妈的葬礼,那三个月我吃什么吐什么,就算什么都不吃,也总是呕得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常常一觉醒来泪水挂在腮边,不知身在何处,有时候接连五六天不说一个字,到后来连话都不会说了,听说阿妈是以边西公主的身份,按照大清礼节厚葬了的,也听说阿爸告了三年丧假,送灵柩去了云居寺就没再回来,把整个谦府留给了我,还听说皇上休朝三日,是从未有过的事……

至于其他人,我不想听到任何消息,自然也就没有任何消息,而这三个月以来,除了萨梅和蔺兰姑姑,我只见过苏秀水一人,她带了三大包草药和一篮子亲手做的甜饼来看我,我可以不见任何人,却唯独不能不见她,因为她和我一样,也失去了母亲。

我和她坐在临水小筑房门前的台阶上,初夏的暖风中飘着桂花的香气,她从篮子里递过来一个甜饼和一张纸,上面写着‘这是第一场春雨后开的桂花晒干了做成的桂花饼’。

我接过来,咬下一口,和着咸湿的眼泪勉强咽下,她轻轻拂过我的头发,用衣袖擦去我满脸的泪水,然后拥抱了我,自从阿妈从听风亭跃下之后,我第一次哭出了声音。

苏秀水,或者说秋朵姐姐的怀抱充满着甘甜的草药味儿,她的手布满了被草药刺破扎伤的痕迹,透过衣衫,覆在我的背上给了我一种奇妙的安全感。

我捡起脚边的一朵小白花,想要插在她的发鬓上,她却截住我的手,摇了摇头。

我怔怔地看着她,她在百字本上排出了这几个字:“我不配,我永远也不会成为你想的那个人。”

这一刻,苏秀水弱不禁风却坚决如铁的心**裸地呈现在我面前,我以为她会后悔当日没来见阿妈一面,可没想到,直到此时,她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世,那么由此可见,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做回秋朵的。

“对不起。”秀水在百字本上排出了这几个字,“你很恨我吧?”

上一次对我说这几个字的人真真切切地在我心口上砍了一刀,让我跌入万劫不复的痛苦深渊。

可她有什么错呢?错的是我吧?总想纠正一些错误,却从未想过,也许我也该像她一样,让一开始就错了的事情永远错下去,可能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退而求其次,近乎恳求道:“姐姐,明儿你也去送送她吧。”

秀水不出意外地摇头。

我拉住她要去百字本上排字的手,坚持道:“明天是阿妈的百日祭,在云居寺里行祭礼,皇上也要去,之后阿妈的灵柩就要被送归边西了,你去吧,可以远远的见一见你的父亲。”

她被我握住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避开我的眼睛,低着头不言语。

我紧紧握了握她的手,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会请蔺兰姑姑照顾你的,你不用出面,不用做任何事情,就当替我还她一个心愿好不好?”

她最后清醒那天看着我的眼神依旧茫然无焦点,她在看谁我一清二楚,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咽在了肚子里,我不想逼她,都这个时候了,我谁都不想逼了。

她默默地想了好久,然后点了点头,在百字本上指出:“你过于自苦。”

我垂下眼眸,“谢谢你。”

云居寺位于京城的西南方向,比潭柘寺要远一倍多的路程,这里是皇家寺院,除了皇室中人,一概不接待外客,所以古树参天,竹林茂密,更显寂静幽深。

因为皇上要来,所以百日祭肃穆且隆重,也许是多日未出门,我竟觉得那日的阳光又猛又烈,晒在一片素白的场荫上,反射出刺眼又苍白的强光,我一身白衣站在阿爸身后,看着最前方的皇上腰系白带,手持长香,三拜之后上香祭礼,钟声响起,惊起林中一片飞鸟,扑簌簌地冲向天空。

云居寺静谧如深海,而寺中最幽静的地方要属后山的北塔群,这里安息着许多逝去的高僧,遥望延绵起伏的深山,俯瞰蓬莱仙境一般的云海。

皇上背着手站在塔群高处的静安亭内,风很大,吹的他腰间的雪白束带扬起很高,也吹起了我的裙角,发出噗噗的声音。

“她对我避而不见二十多年,但直到近日,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失去的痛苦,相望江湖和天人永隔的确是两回事。”

我不知该说什么。

“查出什么了吗?”皇上又问。

我心里咯噔一下,故作平静:“皇上是什么意思?七月不明白。”

“兰静生性刚硬,不是会自寻短见的人,她的死必有蹊跷,你聪明如斯,不可能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当然明白,阿妈死前一夜有人闯入茉园翻找东西,并且在阿妈的药汤里下了大量的致幻药,直接导致了她神智不清,故而从听风亭上跃下,事后证明此人正是一直躺在厢房里装病的素心,而素心在阿妈死后第二日便死在了厢房内,中毒而死,这些事情都在我的属意下被谦府瞒了下来。

从阿妈莫名其妙掉入谦湖的那日起,我就察觉有一只黑手在后面操纵着这一切,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想要阿妈的命,从而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素心中毒身亡,在她房中搜到致幻药,在茉园内的卧房内查到被大肆翻找过的痕迹,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想要的并不单单是阿妈的命,而是她手上的某样东西,那日坠入谦湖,或许就是素心多年来未从她口中探得任何线索,故而想杀她灭口,好下手搜寻。

可阿妈近二十多年来未涉朝政,更未涉江湖,就连后宫都再没踏足过,怎会有人对她手上的东西感兴趣,若这个推理不牵强的话,那么证明这个假设性存在的东西只会与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有关,那时候方文苏携苏秀水私逃,棠梨宫起火,敏贵妃身死,随便哪一桩哪一件都与皇室抹不掉干系,他们既然能派一个素心来潜伏数十年,就能派千万个素心来,既然有无数双眼睛看着我们,走在我们的前面,那我只能装傻充愣,静待时机。

“这些年来阿妈过的一直都不好,”我说道,“因为……”

皇上转过身来看着我:“因为当年死去的那个孩子?”

我点点头,“也许吧,她从不对我说这些。”

皇上沉默了许久,然后叹道:“七月,你是个好孩子。”

“七月斗胆,有个问题想当面问问您,”我扑通跪了下来,“请皇上告知七月,当年棠梨宫起火一事是否与阿妈有关?”

这个问题是我与蔺兰姑姑讨论许久之后决定孤注一掷当着皇上的面提出来的,当年的事情众说纷纭,知情之人接二连三死去,若说最清楚来龙去脉的,谁又能比得上我们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呢?若问出口,势必揭开皇上的旧伤疤,会惹得他不悦,甚至疑心,但若不问,那就直接封死了我们调查阿妈之死的第一道关口,我们决定赌一赌。

意料之中,皇上神色大变,“是谁让你脑子里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没有谁,”我很坚定,丝毫不退缩,“只是旧事被人说的多了,七月自然闻得些风言风语,听说当年阿妈在陪都行宫时与敏贵妃娘娘相交甚好,可为何后来突然两相离间,棠梨宫起火,敏贵妃过世,阿妈不止未现身葬礼,甚至连根香都没有去上,这太奇怪了,还有……”

“够了,”皇上制止我再讲下去,沉默了一会儿,“当年敏儿在陪都行宫照顾兰静,汤药补给均经过她手,后来兰静产下死婴,自然怀疑敏儿在其中掺了一脚,两人离间也无可厚非,而棠梨宫起火……”皇上眯起眼睛来看着远处,似乎神思回到了多年前,“也是冬日,那年朕记忆犹新,因为你额娘病的很重,前后昏迷了两个多月,朕不顾太皇太后劝阻,先后数次出宫……你说,你额娘有那么大本事,睡在那病床上,人事不省的时候,还能深谋远虑地去烧了棠梨宫,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么?七月,就算你有多少证据怀疑你额娘,也不该,兰静生性骄傲不假,但绝不是背后使阴招的那种人,她很聪明,同你一样,却不屑于,否则她大可以入朕的后宫,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我抬头看着皇上,不知为何,浮在半空的心渐渐落回了原处,竟有种想哭的感觉,不知是因为快把自己折磨死的内疚感终于找到了去处,还是我终于不用再半夜三更哭醒,对着阿妈的幻影责问她没做过的事情。

“当时阿妈真的病了吗?”我能听出自己声音里的颤抖,皇上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棠梨宫出事前一个月她就病的下不了床了,事发后二十多天她才醒过来。”

我闭上眼睛,任泪水滴在面前的地上,寒风掠过我的脸颊,可我已感觉不到任何凛冽,唯独皇上的这句话,像卸去了我心上千百斤重担。

我跪下去长长地磕了一个头,轻声道:“皇上,请允许七月送母亲的灵柩回拉萨。”

皇上愣了一下,“你去?”

“求皇上给七月最后一次为母尽孝的机会。”

皇上转过身,沉默了很久,答非所问道:“听达布说,你们自小就有交情?”

我垂下眼眸,“小王爷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当年阿尼救过他,他便能记到如今也是难得。”

皇上的眉眼之间舒展开了一些:“好,朕准了,明儿就让礼部拟出日子来,等你回来,就准备入主知春园吧。”

我看着皇上不容置疑的目光,又怎会不明白这就是一场交易,若我要亲自扶灵回拉萨,就得答应婚事,这局政治游戏他老人家玩起来得心应手。

离开的时候皇上叫住我,突如其来地问道:“你不恨朕吗?朕让你永远都嫁不了莘夕?”

我背对着他,眼泪突然就没有忍住,皇上知道的,我们和硕特人不喜欢一夫多妻,更妄谈给人做妾,他让莘夕娶了别的女人做福晋,就等于断了我和他之间的任何可能性。

“婚约就是婚约,朕金口玉言,不可改变,何况老四并没有做错什么。”皇上轻声道。

可是那天夜里在乾清宫,你分明答应了我,也答应过莘夕的。我特别想用一种声嘶力竭的方式把这句话吼出来,但没有,事到如今,我发觉这一切都无力得很,十三阿哥那样的人,若是他自己不愿意,别人根本逼不了他,既然他做了,也做得心甘情愿,那问这些又有何意义?

我强忍着哽咽没说话,皇上却叹了一声,“莘夕出兵去了边境,塔塔尔部连输三战,已退出边境线,再过两个月他会换防回京,你要等他回来吗?”

“不,”我几乎立刻拒绝,“我和他再无关系了。”

说出这几个字几乎要了我半条命。

最新小说: 全宇宙都在氪金养我 都市神医:开局九张婚书 末日重生 竹马草莓味 田园娇宠:猎户家的小娘子 诛锦 为妻不贤 短篇小说合集 天之下 傅少的冷情娇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