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馥白有一间十分干净整洁的书房。他在书房里大多时间看书画画,要么睡个午觉,基本上只有他一人进来。
原本他俩小的时候,阿雅会经常来这书房说说话,每次虞馥白被他父亲责罚抄书时,她总在旁边帮抄写好几份,所以阿雅对这一块十分熟悉。进了书房直接找了个熟悉位置坐着,随便挑本书等他回来。听家丁小海说,虞馥白最近都在处理段玉琅的事情,这起案件十分棘手,犯人身上有很多的秘密还没有揭开,官府拖拖拉拉的,虽说已经定了死刑,但行刑遥遥无期,实在难办。
阿雅知道他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他既然为官,又把段玉琅死死抓在手里,万万不肯松懈,所以没有多想,继续在房间里等待着。
大概到了下午时分要到傍晚了,他还没有回来,这才有些着急问着小海,“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小海瞅着桌上好几盏茶水,苦着一张脸,支支吾吾的,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公子也没有吩咐。所以每当阿雅问虞馥白什么时候回来,他都说快了快了,然后送来一杯又一杯的茶水,现在这茶盏一滴未动的就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心里也是急得不得了。
她想着想着要不先回去,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回事儿,便走了,刚刚走到门口就碰上那对姐妹。
那对姐妹一看到阿雅姑娘过来了,眼神都变了。姐姐莫名其妙有些心虚不敢对视,妹妹却反而很坦然,甚至还有一些挑衅地望过去。阿雅停住了,今天原本有一半的意思就是过来找这对姐妹,被陷害了这么久也该讨个说法,问个明白。
刚走过去,那对姐妹突然间就跪在地上,齐刷刷请求饶命。那声音真叫一个凄惨无辜,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阿雅在报复她们呢。
妹妹抽抽搭搭的说着:“姑娘,千万别生气,我们就在这里待几天,马上就走,只是因为最近身子还没有养好,公子也心善不愿意撵走,我们等过几天会自己走掉的。还请姑娘在宽限一些时日,我们两姐妹孤苦无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阿雅一句话都没说,皱着眉头听她说完之后,刚想开口问流产究竟是怎么回事,姐姐又开始说了,“姑娘,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姑娘万万不要怪罪公子!”
这一句话莫名其妙,阿雅听得心里疑窦丛生,原本还想问一下虞馥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姐姐这么一说,心中疑惑陡然上涨,便说:“你把这些话说清楚,你们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怎么流掉的,为什么谣言说和我有关系,那日我并没有与你们有实质上的接触。那些流言蜚语是你们没有管住自己的嘴,胡言乱语的对吧?”
姐姐假意慌张摇摇头,梨花带雨地哭诉着,“姑娘,这一切都是外人瞎传的,因为您前脚刚走,我们两姐妹就想着离开,一不小心从楼梯上滑了下来,任凭我们怎么解释都没有人相信是我们自己不小心,非得说是您。这些都得怪那些八卦多舌之人呐。公子已经派人去处理了。您可千万不要难过,我们两姐妹也是在拼命帮您澄清立正的。”
阿雅明显对她们感到一股厌恶,皱眉转回脸冷漠道:“你们在耍些什么把戏我心里一清二楚,好声好气地问你们,只是不想撕破脸皮,到时大家脸色难看。我也是看在他的份上才没有和你们计较。我说过十日内你们必须离开,算起来也有六日了,剩下四天你们最好赶紧收拾,不然别怪我手下无情。”
“是。”两姐妹异口同声低眉顺眼地回应。
小海这时从院子里出来看到这幅情景,心里一阵打鼓,猜测可能是因为流产的事情阿雅小姐在和这位姐妹置气。一时间,站在边上也不知该说什么,生怕自己话没说对又惹怒了她,更何况现在她和公子的关系这么复杂,他可不能说错话,于是想了想,赶紧笑眯眯迎过去,说着:“小姐,公子是清白的,还是再多等等吧,说不定公子回来了,这样就能亲耳听到他的解释了。更何况天已经黑了公子是绝对不会允许阿雅小姐一个人回去的,万一路上遇到危险该怎么办呢!”
她确实已经没有心情再听了,今天已经等了一下午,现在天都要黑了,再等下去得等到什么时候,就说:“不等了。以后再说吧。”
这句话十分冷漠,小海听得心惊胆战,她这么说话就代表以后都不怎么过来了,小海又立马拦住去路,说着:“阿雅小姐,您别这么着急,小的已经派人去催了,公子马上就回来。要是前脚刚走,公子后脚就进了,这样多可惜啊,您这一下午不就白等了。”
阿雅反问他,“那么我问你他究竟去哪儿了,你说得清楚吗?”
小海一时语塞,他还真的不知道,今天派的那些人出去找都没有找到,听说公子是去处理段玉琅的事情,可是都到傍晚了,回来的人都说在衙门里没有看到他,那么究竟去了哪儿呢?
阿雅越来越失望,直接说:“你别跟他说我来过,我回去了。”
小海话还没有说完,人就不见了,只好十分难过看着门口,然后又看着地面上的那对姐妹,严肃地说:“姑娘刚才跟你们说什么了?”
姐姐抬头看着他一句话还没有说眼泪就先流出来了,妹妹就回应,“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前几日的事情,是我们姐妹的不小心,不关阿雅姑娘的事。”
听这么一说小海有些不高兴了,连忙反驳,“这当然不关阿雅小姐的事,是你们自己粗心大意,没没站稳才摔的,肚子里怀的又不是我们家公子的。外面传的那么疯,公子都没法制止,现在阿雅小姐亲自过来了,却没有等到我家公子,心里该有多难过啊,你们跪在这里一点用处都使不上。他们两个的误会也没有解释清楚。真是的!”
小海在府里呆了多年,说起话来,有时候还挺像主子的。妹妹听这心里窝火,本想出言顶撞,但是这姐姐在暗地里拉拉袖子示意要冷静,千万不能出口成脏,于是妹妹忍着,又说:“那么公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阿雅小姐刚才说了,不能把今天她来过的事情告诉公子。万一他们这误会以后越积越深,今天的事到底讲还是不讲呢?”
小海一下子无言以对,是啊,如果他们以后因为这误会越积越深,今天的事儿,其实是可以讲清楚的,但如果不把阿雅今天来过的事说出去,恐怕以后还会有更大的隔阂,一时间愣在原地,还不知该如何应对。
妹妹就说着:“按我说,还不如把这件事情告诉公子。公子要是知道阿雅小姐过来找过他了,心里一定欢喜。”
小海一听,对呀,这很有道理。
果然大概一个时辰后,虞馥白回来了,因为处理段玉琅的事情东奔西走看了很多地方,传闻有开办一些肮脏的场所,所以便去查看,查看来查看去,整整一个白天加晚上都没有看到什么眉目,所以这才疲惫地回来了。
小海把今天阿雅在这里等了他一下午的事儿说了一通,虞馥白心里一阵内疚,说什么都要过去找她,可是现在天已经黑了,大男子去一个女人的宅院实在是不方便。思忖之下,虞馥白想了想,让小海把今天下午的事情全部一字一句描述清楚。小海还果真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了,包括那对姐妹跪在地上的事儿。虞馥白越来越觉得很奇怪,便说:“那对姐妹肯定有些问题。”
听自家公子如此怀疑,小海两眼放光,简直兴奋得磕了药一样。立马说:“公子真的是太聪明了!怎么知道她们两个有问题的?”
小海一直都不喜欢这对姐妹,总觉得她们两个看起来阴森森的,虽然模样好看,但是总让人捉摸不透,尤其是那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鬼心思太多了。
虞馥白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她们一定有问题,小海你替我去查一查,她们两个在红玉楼的一些事情,我想知道她们的品行为人究竟如何。”
原本这妹妹还想借这件事情博得一丝柔弱,赢得虞馥白的同情。可她的算盘打错了,她远远低估了虞馥白的智商以及对阿雅的信任。
小海点点头立马跑了出去,虞馥白站在院子里看着苍茫的月色,心中一阵悲凉。阿雅今天等了他一下午的事儿,恐怕以后是很难哄得了了。
……
话说到段玉琅这边,虽已进了监牢,而且定了死刑,马上就要被问斩,但是身上背负的秘密太多,他身后的幕后之人,还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死去,不然就怕这段玉琅反咬一口,于是幕后之人也会帮想着办法拖延行刑日期。所以他勉勉强强活了下来,只不过这死刑究竟是什么时候执行就不清楚了。这段玉琅在天牢里虽然过得不怎么样,但起码能安心了,所以基本上一天都躺在稻草堆上思考着该怎么让自己有些利用价值。
吴若这两天也没闲着,解放了好几个暗娼坊,甚至还找到了好几个被买卖的儿童。这老男人罪行滔天,不仅买卖儿童,甚至还将一些儿童进行一种残忍的采生折割的方式,例如把他们放在瓮里,因为孩子个头小还在发育,等他们长到十几岁的时候,露在外面的身体已经发育良好,但是蜷缩在瓮里的身体却只能蜷缩发育不良。要么关节坏死,永远烂在瓮里面。要么有些精神崩溃,咬舌自尽,可谓是残忍至极。
就比如今天她兴冲冲地推开门,原以为能够像英雄一样拯救这些弱小的生灵,可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地面上那一坛坛瓮子,乌漆麻黑的,大约有膝盖那么高,瓮上都有一颗颗圆溜溜的脑袋。一个个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甚至还飞着一些苍蝇嗡嗡响。有两三个小孩满嘴都是鲜血,嘴唇被剪开了,随意缝合,能清楚看到露在外面的牙龈,而且从年纪上来看,要颇大一些。
这些小孩子对于突然出现的人感到麻木,但是一看到是陌生人时眼里又有了光,哭喊着救命,一时间齐刷刷哇哇大哭。他们一动,这瓮也会跟着摇晃,左摇右摆的,瓮和地面产生一种摩擦,发出咕噜咕噜的奇怪声音,仿佛人间地狱一般。
吴若微微蹙眉,这一屋子的哭喊声对于她来说只是有些烦躁。一个个的张大嘴就好像森林里的猴子一样唧唧哇哇的乱叫。叫就叫吧,有些小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竟然叫她大姐!知不知道这个时候要叫仙女的?仙女不行,美女也成啊。
又想了想,这些凡人的孩子真像小猴。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顺便救上一救吧。
于是乎大手一挥,这些瓮应声而裂,小孩子七歪八扭倒在地上。有些比较幸运,手脚还完好,有些就比较惨了,可能是因为之前逃跑过,双脚已被打断,脚筋挑开都没有包扎,黄色的脓水一碰到地面立马迸溅开来,疼得这些小孩哇哇大叫。
……
有时候吴若觉得人世间的一些人做的事甚至比妖怪做得还要残忍,这段玉琅虽然人模人样的,但这种手段,就算她身为妖魔也会唾弃。可她却并不想要这段玉琅性命,她哪有那么心善,平白无故替人报仇去要一个凡人的性命。只是觉得这人挺狠的,要是被一些居心叵测的妖怪夺取了心脏吃进去,恐怕功力会大增。越是恶的人,心就越好吃。
吴若也没有处理完这件事儿,留了一个尾巴,后来回到灵魂当铺。
元城这小子已经好几天不出现,吴若坐在案桌前,翻了好几页契约,皱着眉头想着:到底生什么气嘛!无缘无故的,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