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欢喜,暗想果然这招还是有些用处,这么快就上钩了,可转念一想,盛瑛可是叮嘱过她,这个人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还得多多小心。于是,便用害羞的语气说:“这有些不太好,还是我自己来吧。”
毕竟哪有单纯女儿家一上陌生男子的马车就那么快让别人摸肉上药的,如果同意了,恐怕还会惹起对方怀疑。
她上完了药,把瓶子递给他,感谢道:“多谢公子,公子可真是个大好人呐。”
他默然接过,定眸瞧她,眉梢不动声色微微一抬,声音清晰冷冽,“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她哑然失笑,“公子肯帮我带离雪山,怎么不会是好人呢。”
看着他沉默不愿说话的样子,继续找话题,“离开这里也有好多年了,还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儿,现在连路都不认识了,这次幸好遇上公子了。”
“嗯。”
他也就轻轻一应,明显是出自礼貌,答得十分敷衍。
“公子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喜欢说话呢。”
他不语,似乎有些疲累,微微闭了闭眼,单手撑着一侧脑袋,左边鬓发徐徐垂在胸前,就在她以为他睡着准备动手时,嘴唇动了动,忽然问:“姑娘是哪里人士。”
她调整好语气,“楚国,不过从小颠沛流离,这次是回来投奔亲戚的。”
“喔,姑娘投奔的亲戚具体家在哪里,在下可让车夫送你过去。”他依旧是闭眼养神,墨玉骨扇轻轻拍着膝盖。
“具体在哪里还不清楚,我离家好多年只记得还有个远房大伯,还要再好好找找呢。”她悄悄挪近一寸,瞧着他现在放松警惕的模样,又说:“也不知道他人还在不在楚国。”
“这个无妨,在下可让人替你好好查查。”
“如此就多谢公子了。”
她浅浅一笑,暗自思忖这个进度该怎么把握,如此这般做作扭捏实在不是她的风格,真想直接动手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干脆了断取他性命。
他似乎渐渐睡熟了,眉睫微颤,呼吸平稳绵长,车厢内只有灯盏上的珠子还在散发流溢四处的光亮,把他的样貌照得更加清楚,当真是一个玉人。长成这样不风流才怪呢,想来盛瑛也是知道此人看多了美女,所以才会选她来完成此事。她打量着,坐在那儿暗自把握时机。
车夫一声声“驾”,让她越发觉得时间紧迫,眼瞅他已睡熟,似乎可以动手了。
她先是轻轻再挪进几分,这下几乎是和他面对面。这人肤如白玉霜花,静若谪仙安然,眼前这个人就是遥青山最高修行者,这次的目标就是他,一定要一击即中,不然打起来还不知道谁输谁赢。
她小心翼翼伸手而去准备先取心脏再拧掉头颅,这样身死,魂魄就会飘出来。手触碰到他的狐裘,十分温暖柔软,再慢慢伸进内里寻找心脏之处,即使隔着衣裳,依然感受到胸膛温热心跳得舒缓安稳。她微微凝神,化作利爪夺取心脏时,他嘴角微抿,惊得她就要一鼓作气立即下手时,自己的手腕蓦然被牢牢抓住。在一层狐裘下,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掌握住她手腕,动都动不了。
她另一只手也要化作利爪而去,还没来得及变化,那人忽然睁开眼,淡漠冷清的眸子盯她一瞬,正好也接住她左手,再借力一拉,整个人猝不及防险些扑向他。幸好及时镇定,立住后身,但半个身子几乎快要跌进他怀里,她以俯视的角度和他贴得很近,近到对方身上的丝丝温暖热气蔓延到她身上。
他的眼眸深处藏着丝丝冷漠,嘴角若有若无柔和的笑带着一分狡黠,“姑娘这是做什么。”
吴若心里已是怒意满怀,瞧他镇定自若的模样,脸上扬起天真单纯的疑惑和羞意,抽了抽手,发现根本没用,于是说:“刚才马车动荡,一不小心没坐稳,打扰了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她说着再次抽手,结果反而被握得更紧。
他抬眸,头顺势往后一仰靠在软绵绵的靠垫上,正好和她四目相对,薄唇轻启,“那姑娘的手怎么在在下的狐裘之下。难不成不小心滑进来的。”
这时也只能把自己塑造成不知检点的女子,虽然她原本就是要走这样的路线,都是该死的原则一而再再而三喝止这种愚蠢行为,所以导致她看上去奇奇怪怪,似要勾引又欲拒还迎……
她露出青楼女子那种曲意逢迎的笑,再低头垂眸,“刚才……只是觉得公子的狐裘温暖,所以看看。”
此话一出,吴若便觉得自己真是个智障……
“是么。”
他忽然一拉,她便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要跌进怀中时,他左手一揽便搭上她的腰,右手一搭,她整个人在一霎那便坐在他腿上。
这是她绝对没想到的,心中憋着的闷气就要全撒出来时,用尽力气就要抽手而出准备撕破面具一较高下,右手刚抬起,他的动作更快,再次握住手腕,将两只手钳制在背后,将她搂的更紧,呼吸扑在她脖颈处,冷冷淡淡道:“这样的话,姑娘坐得如何。”
她缩了缩脖子,避免他的呼吸,暗想自己被一个小小的凡人玩弄于手心还真是差劲,于是收起伪装的脸色,满面阴郁,语气也冷意连连,“放开。”
“姑娘难道不怕,再不小心滑到在下的狐裘之下么。”
“我叫你放手。”她一字一顿,怒气隐隐待发。她的手无论怎么动,都使不上一点劲儿,真是怪了!
他语气温润如风,眉梢微微一挑,漂亮璀璨的眸子熠熠生辉,慢慢道:“可在下怕啊。”
她隐含怒气的眸子定了定,这人把她拿捏在手似乎还挺怡然自得,当真不怕她一口把他吞进肚子里去。她还在暗暗挣脱,手脚应该是被施了咒,丝毫没有知觉,更别提起身逃脱。
看来对方是早就怀疑上她了,她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露出破绽的,一时间心乱如麻。果真如盛瑛所说,真不是好对付的。
思来想去之下,于是语调一变,又化作柔弱无依的女子气质和姿态,“刚才是我冲撞了,还请公子放开。”
“上了在下的车,可没那么容易下的。”
“公子既然是遥青山仙者,想必不会做出唐突的事来。”
“唐突的事?姑娘指的是什么。”
他笑着,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有个柔和的弧度。
吴若脸上还是淡淡的羞意,心中不停咆哮,真想一掌打死他!
他瞧着她的表情变化,不紧不慢地说:“小陈只说过我们是去遥青山,姑娘怎么知道在下是遥青山修行之人。”
她一时语塞,言辞闪烁下,只给出一个生硬解释,“刚才那位车夫提到遥青山,我就下意识的以为了,毕竟遥青山享誉在外,能去那儿的都是修仙之人,难道公子不是么?”
他打量她的神色片刻,并没有回话,而是继续搂着。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就跟他玩玩,反正暂时也逃不了。“还请公子放开,莫不要因为小女子玷污了遥青山仙名。”
他左手扣住她背后双手,右手搭在她腿上,缓缓摸上两分便停住,惊得她浑身丝丝颤栗,他莞尔一笑,方道:“姑娘说的是。”
她已在心里骂娘,可抬眸便展露春风明媚的笑眼儿,羞答答的,“还是让我坐回去吧。”
“在下怕姑娘再不小心撞过来,还是这般吧,如何。”
这话听着是听取她意见,可她却没有丝毫拒绝的权利,眼睁睁看着他再次一揽腰,得意洋洋粲然一笑。
“可这样,我实在不舒服,不如把我的手放开。”
她凝视着他的眸子,她相信自己脸上是平常女孩子家难为情的神色,四目相对之下,再害羞地垂眸。在外人看来还真是小女子神态,可她眼眸深处藏着重重的怒火。
他思量了片刻,轻碰她双手,她的手忽然恢复了知觉。试探性地轻轻按在他胸膛处,那颗怦怦心动的心脏上,她凝视着,只要现在一爪下去,就算大罗神仙都无法逆转这结局,他必死无疑。
他神态自若地瞧了瞧,手依旧放在她身上,慢悠悠地说:“姑娘这次的手可别再伸进来,在下怕冷。”
这臭小子竟然还敢说这话,她眼眸忽狠冽一瞬,手上刚起了劲儿,他只手便覆在她手上,暖暖的,“姑娘可别忘了脚上的咒还没解呢。”
她露出虚伪浅笑,“公子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怕姑娘做出对自己不利举动,这样得不偿失。”他慢条斯理地说,把她的手拿下轻柔捏着。
果然如盛瑛所说,是个喜爱与女子纠缠的登徒子。
“放开。”她再也忍不住,双手一撒,想起身可动不了。
他的脸凑上来,在她脸侧停顿片刻,闭目轻轻闻了闻,微微蹙眉一瞬,瞳仁深处带着讶意,徐徐道:“妖啊。”
妖啊……
这两字的语气一下子让她回想起不夜城的那个夜晚,也有个人这样在她背后说过这样的话,带着丝丝恍然大悟和原来如此的意味。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凡人就是那晚和牛妖打斗,最后踢掉她木剑的陌生男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她奋力一挣扎,忽然间咒术解开了,起身就要一爪把他拿下,区区一个凡人难道还斗得过修炼几百年的妖,她倒要试试传说中遥青山神明一般存在的人物。
他淡然处之,只凭手握骨扇就挡下几个回合,二人一招一招地打,里面战况激烈,可是车厢却丝毫没有破损震动。车夫浑然不觉里面情况,依旧策马而去。
吴若暗暗心惊此人果然不同凡响,她已经招招狠毒直达命脉,可他看起来云淡风轻安然应对,期间还有些颇感无趣的一笑而过。
这人修为究竟到达什么样的程度,竟如此恐怖如斯,难怪盛瑛要找她帮忙,可就算找她帮忙也难办,这人根本拿不下来!
而且她身上的妖气已经消失得差不多,就连北渊都察觉不到,而这个人竟然一眼看穿,真是大意了!
看来这次是失败了,她一直想逃脱出去,可是车厢牢固得好像铜墙铁壁,三番四次试探之下她总算明白了,车厢已被控制,她是逃脱不得了。
再一次被他挡下招,她必须豁出全部才能为自己博得生机,遥青山向来容不得妖魔,这次如果被制伏,那真的凉凉了……
那把被她搁置一侧的红伞豁然化作木剑,三两下的攻击倒是让他微微有些忌惮,毕竟刀锋锐利,在这样狭小的空间躲避会更加困难。在对方稍微放松警惕下,就要刺去时,他微微歪头躲过一击,骨扇在木剑上翻飞一圈,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便牢牢扣住,双指捏住剑尖,道:“这剑真是奇怪,一把木头制成的武器,竟可削铁如泥。这是哪里来的宝贝。”
她动了动木剑,可木剑好像被空气凝固,竟然抽动不得,暗自心惊这个男子的修为。她又单手出术法,这些都是北渊教的,她就不信了,这些天界上的招数他是否也能抵挡得住。
让人胆寒的是,他竟然一一接过,并且毫发无损。
他说:“你看着也很奇怪,明明是妖,可身上却没半丝妖气,就连我差点都被蒙骗过去。”
她退到车帘处,静静凝视着,带着震惊问着:“你只是一个凡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头微微一歪,眸子里可没半丝温情,嘴角稍向上勾出一个梨窝,懒洋洋道:“真是有趣。”
也许是他觉得没必要再继续和她斗下去,于是在一次对招时,出乎意料抓住她胳膊,捋起袖子,迅速在她右手臂上画下一道蓝金色符文,符文刻在骨血中,显现金色。
她慌张抽回胳膊,眼睁睁看着符文在她手臂上渐隐渐现,质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说过,上了我的马车可没那么容易下去,我要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