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大同城外,此时一大队人马正从北门口出来。大同城的防御使和其他官员都在这北门口,能让他们出来送行的,不是别的人,而是朝廷派往草原的使臣。大金新帝即位,对于塞外草原上的蒙古人,总是要通告一声的。
人马很多,塞外蒙古人总归是在大金皇帝的统御下,既然去宣召,那就要把气势摆出来。人少了肯定不行,要让塞外那些蛮人看看大金的声威。
石抹明安此时感到很是无趣,因为他也是这大队人马中的一员。作为抚州守将,因为是靠着北边草原的,所以也是要跟着出使的队伍去的,当然朝廷也是给他安排了任务,那就是看看草原里的牧人们现下是个什么样子,同时,他也带了本部人马,随着使臣过去,自然是有展示大金实力的意思。
对于这样的差事,石抹明安根本就不感兴趣。他现下满脑子想的都是他老家那边的事。刚过年的时候,他才从他的管家口中得知去年那打了他管家的外来户,竟然在过年之前就把人口和牲口都搬走了。上千号人,竟然说走就走,连开垦出的田地和他那庄园都扔了不要。这让石抹明安很是郁闷。因为他已然得知新皇帝是不怎么支持那朝中的蒲鲜大人的。而那个外来户,那个叫赵勇的家伙,还是个汉儿,便是那蒲鲜大人的手下。那年他能来到桓州,其实说白了就是死了的章宗皇帝要试探他们这些契丹贵人。朝廷这些年对于燕山以北的马场控制的越来越松散,把这个家伙安排过来,内里的意思便是想重新从他们这些契丹人手中把这马场控制回来。这小子便是个投石问路的石子儿。自己那管家当年没看明白这回事。这才在那赵姓小子眼前吃了亏。不过那小家伙做事倒还是很有分寸,他那管家没有被杀,只是打了一顿,然后关了起来。
自打那以后,石抹明安就马上和这桓州左近的契丹贵人们串联起来,对于马场,这些年好不容易才慢慢的把控住。现下这皇帝部下几下子就想收回去,这可不行,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当初他们这些契丹人的祖上,能转身投了那大金老狼主,那是因为耶律家的那位主子不争气。而且他们当初投了过去,可没说要把家业都捐出去。虽然刚开始奈何不了锋芒正盛的大金贵人,但之后他们这些契丹人遗留下来的贵人们,便用跟宋人学来的法子,慢慢的又是把这马场的控制权夺了回来。眼瞅着又是能把这份家业传承下去,这些契丹贵人们又如何能让这大金皇帝陛下再一次的把那控制权夺回去。
现下这新等级的皇帝明显的不想得罪他们这些贵人。所以才不支持那蒲鲜大人的想法。他自己正打算要从那赵姓小子身上把吃的亏给找回来呢,却是没想到那小子比贼都精,竟是先行跑了。他还挺好事。多方打探一番之后,发现这小子带着自家人马跑到辽东那边去了。看来这又是那蒲鲜万奴大人安排的了。没吃到肉,但那小子开的田地还是留下来了。可惜那庄园被那家伙拆的只剩下围墙了。到现在为止,石抹明安还是很好奇。那庄园围墙用的材料他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很是坚固。不过他此时也是佩服那小子的决断,竟然丝毫不吝惜那庄园,带着人就走了,看来那小子是个不简单的货色,难怪那蒲鲜大人看上他了。
石抹明安在这里郁闷,被他惦记的那赵姓小子一样郁闷。他一接触这大队人马后。才算弄明白,闹了半天,这趟差事还是那蒲鲜大人私下里给他安排的,还是要他接着这次朝廷出使草原的机会,继续对草原进行打探。看来这位蒲鲜大人明显的是一个合格的大臣,知道这大金北边并不太平,还能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不过赵勇这次却是没有带什么商队,只带了孟明和五个家丁,姜雷他都没带,留在盖州那边帮着照看家了。那边可是个大工地,叶赫连安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何况叶赫连安过些日子还要带着商队继续往北边去,钱总是要赚的,不然那一千多号人,吃喝都是问题。
赵勇来到中都城后,再跟那蒲鲜大人接触之前,就利用空闲先把自家缺人的情况给解决了。他自然是去找那麻子张的,当初他可是主动让这家伙骗了一下,然后跟着商队去了草原里的汪古部。虽说回来后孟明很想宰了这家伙,但是赵勇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没让孟明动手,毕竟,当初他已然看出来这麻子张是个拐卖人的家伙,而且算起来还是他再利用这麻子张。所以他就没让孟明动手,同时也跟这麻子张打了招呼,说是以后会找他做事。赵勇这么做事,也是这些年来养成的一个习惯,凡是他总是留上几分口子,说不准以后就能用上。
现下看来,他就用上这麻子张了。买人这种事,他可以从中都乃至大同那边的人贩子市场上去买,但这样一来,他就会牵扯许多精力,还不如把这事全扔给这麻子张办呢,赵勇觉着对于做事情来说,最好的莫过于让能做会做的人做他们熟悉的事情,这样效率该是最高的。
叶赫连安过年那阵子就吵吵说部众中人手不够用了,眼下一开春,盖州那边城外都城大工地了,人自然是更缺。所以现下还真是能用到这麻子张。
现下赵勇出来后,算是一身轻了,家里的事情已经都安排妥当,他倒是可以安心的做他的密探了。不过从中都到大同这段路,他走的都是很小心。领着自己的人,跟在整个队伍的后边,尽量不和别人说话。蒲鲜大人已然把他的事情安排好了,他只要跟着大队人马行进便是。另外他之所以这么低调,这么不显山漏水,那是因为他从中都城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石抹明安了。
想起以往那些事,他就觉着还是不见这位的好。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在这队伍里,以自己现下的身份,估计那家伙不想算计自己都不行了。一个小兵,那些将帅,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自己这些人给宰了。
有人郁闷,有人则是高兴。习礼吉思就是这么个心情。他因为通六中草原中的语言,而被大金皇帝敕封为出使草原的全权代表。能为新皇帝陛下做这事,习礼吉思觉着自己这辈子算是没有白活了。持节出使,宣大金皇帝天威于草原,到时候那些草原头人大概都要讨好于他了。作为一个通译,这辈子能做这些事,那真真是死了都值了。习礼吉思自觉不自觉的,已然把汉人的一些想法根植到了他的大脑中。想当年那汉朝的使臣苏武,即便被匈奴人赶到北海牧羊,也没有把节仗丢掉,这是何等的雄壮,大好男儿,这辈子干这一件事也算值了。
当然,这次习礼吉斯并不觉着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看来,草原上的牧人们,那就是那个样,估计到时候自己一说出代表大金皇帝陛下,那些蛮人大概都要跪在自己脚下听封了。想到这里,习礼吉斯自觉不自觉的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