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青梅竹马(1 / 1)

天盛天启十年。

天盛皇宫御花园中,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正追着一个七岁大的女娃娃:“殷如歌,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正有话问你呢。”

为了骑射方便,少年身着一袭皂色的箭袖。一头乌发精神地束起,虽浑身稚气未脱,却将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衬出几分英气来。

——正是当今最受宠的九皇子,司徒易峥。

司徒易峥在当今皇帝还在潜邸的时候就出生了,继承了江南美人贤妃的容貌,自是金雕玉琢。好在竟有七八分像他父皇,故而不至于过分秀气,倒像是一块品质极上乘的硬玉,眉宇间自有一段沉稳与冷静。

还有与生俱来的贵气。

但到底年纪不大,故而浑身散发出来的更多的是智慧和灵气。

而他身前的殷如歌呢,正是当朝护国大将军殷梓凯和崔太傅之女崔玉冰的长女。她继承了崔玉冰当年京都美人的容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虽然才七岁,那音容笑貌却自有一段大气风骨,每每令人叹为观止——料想将来必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只可惜这个美人自小性子高冷,不常与人亲近。尤其是那双冷凌凌的眸子,不经意间被她一瞧,便仿若被她窥探至内心深处,整个人在她面前**裸毫无遮掩一般。

加上当年所谓血月煞女一说,虽崔如冰以“福女”的名头替她掩盖过去,但到底此事真假难辨,加上一些别的缘故,众人反倒疏远她。故而殷如歌向来形只影单。

也亏得司徒易峥这开朗厚脸皮的性子,才硬生生将两人磨成了朋友。加之司徒易峥拜了殷如歌的父亲殷梓凯为师,两人才有了更多交集。

加上这二人兴许都有些天赋异禀的意思,不管是学识智慧还是骑射剑术,都有些比同龄人出类拔萃的意思,故而在众人眼中倒成了挺顺眼的一对了。

时值春分二月,园中垂柳依依,桃叶儿尖尖,丁香迎春,二人在园中转悠,耳畔鸟语阵阵,水流潺潺,倒也有趣。

只是苦了那些腿脚慢的丫头小厮们,光是那曲曲折折的叠石小路,看着是近在咫尺,腿脚却跟不上眼神,一溜烟儿就被两位小主子跑远了。

“如歌,你且慢点儿!仔细摔着!”殷如歌的母亲崔玉冰终究是不放心,在背后喊了一声。

与崔氏同游的贤妃刘氏抬手将崔玉冰拉住,端庄浅笑道:“你就由着孩子们去吧。如歌出生将门,又得了你与殷大将军真传,就这个从小跑上跑下的御花园,能出什么事儿呢?”

贤妃拉着崔氏在假山对面一处长廊坐下,只远远地看着两个孩子在假山上玩耍,若有所指地道:“日子真快,一晃眼如歌都这么大了……”

“可不是吗……”贤妃说得无心,崔氏却想起了殷如歌出生那夜险些被当做血月煞女杀死一事。

好在她从小随着父亲崔太傅博览群书,会些天象,早知血月一事蹊跷,与禁军统领贺刚据理力争,才保下了殷如歌的命。而当年所谓祸国煞女之事,如今竟成了皇家不许提起的往事。

——当夜死了无数女婴,天亮后不久钦天监胡硕便被指原是北地赢国细作,妖言惑众企图扰乱天盛新政,后被凌迟处死。而揭发一切的国叔司徒淼之后也销声匿迹了。

贤妃知道崔氏心中隐疾,刚要宽慰,崔氏倒自己扯开话题,笑道:“莫说如歌,子嵘一晃眼竟也十二了,都长成个大人了。”

“的确是个大人了,”贤妃瞧着假山上司徒易峥渐渐显出挺拔的身影,笑得依旧娴雅,“如今不仅身量大了,连自己的主意都有了。你可知昨日本宫精心挑选了些伶俐的丫头去他宫里,不防全被他给打了出来?”

崔如冰略一思索,便知贤妃所言何事。凡是到了年纪的皇子,总要过这一关的。却不想司徒易峥竟连这事都比常人古怪。看来今日贤妃果然不是单纯约她游园的。

不过心下这么想,崔如冰面上却只当这是闲聊:“竟有此事?”

“可不?”贤妃亦笑,“瞧他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倒像是谁要害他一般,倒羞得那些宫女们没脸了。不仅如此,他还说……”

贤妃顿了顿,身后宫女明璇立刻将身边别的宫女都打发下去,贤妃这才若无其事地笑对崔如冰道:“还说什么今生非如歌不娶的话……”

崔如冰一听这话便知不妙。如今中宫已有皇后,却并未立太子。贤妃是最受宠的妃子,而司徒易峥不仅样貌品格百里挑一,自小所学在皇子中皆出类拔萃,所以总有人私下疯传,司徒易峥怕是将来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如此一来,司徒易峥本就在风口浪尖,行事便不能有半点差池。如今这话若是传出去,司徒易峥便让人有了把柄在手。毕竟是皇家之子,将来是要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婚配哪儿有自己说了算的道理?加之皇子婚姻一向与权位之争紧密相连,便没有非谁不娶的规矩。

这话传出,只怕她的女儿殷如歌将会背上蛊惑皇子的罪名!

想到这里,崔氏立刻跪倒在地:“臣妾惶恐。臣妾自小将如歌当男孩儿养着,对如歌疏于管教,是臣妾的错。臣妾虽不知九皇子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料想也是如歌不懂事,臣妾回头定让如歌谨记女防。九皇子福泽深厚,将来必有更有福气的女子相伴左右,如歌何德何能得到九皇子如此厚爱?只怕是九皇子年岁尚小不懂世事浑说的,贤妃娘娘您不必放在心上……”

一席话滴水不漏,看着像是责怪殷如歌并且自责,却将殷如歌也护了个周全。方才还亲切地唤司徒易峥为“子嵘”,如今不仅名字都不敢叫,连“九皇子”这样生分的称呼都用上了。

贤妃瞧着崔如冰,感叹如今的将军夫人,果真不比当年那般洒脱了。终归是身为人妇这许多年,竟为了个殷家上上下下,像变了个人似的。

当年的她,何曾像今日这般向谁放下过身段呢?也正是那样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才吸引了当年那么多人追捧的目光吧?

贤妃心中感慨,难免微微侧目,便看见对面假山之上,殷如歌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正定定地看着这一幕。那清凌凌的眸子写满了清醒与冷静,甚至是了然,让贤妃的心都不禁“咯噔”了一下。

七岁……

不知为何,每每看到殷如歌这双眼睛,她都觉得这不像是个七岁的孩子。这孩子从小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却从不像旁的孩子那样贪玩儿,虽寡言少语却努力上进,因此朋友不多,却和她的孩子司徒易峥成了朋友。

宫里待久了,她自诩阅人无数,却唯独看不透这个七岁的女娃娃。

崔如冰看着殷如歌那清冷的眼神,心里满是担忧。

这个难产而生的女儿啊,自小就聪慧非常。旁人牙牙学语之时,她已抱着古书典籍去瞧。她似乎过目不忘,自小无论学什么都是进展飞快。如今虽才七岁,却已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连她爹殷梓凯的武功本事都学了大半去。

而最可怕的,是这孩子还自己跑来嘱咐,她会的这些东西,万不能让外人知道。那么小就知道隐锋藏芒,这让崔如冰心里有错觉,殷如歌的心智不像是个孩子。

就好比此刻,殷如歌只是冷冷一眼便瞥开眼去,但她却明明白白地感觉到,殷如歌已经全然从这一幕当中读出了太多复杂的东西——七岁,殷如歌才七岁啊!

孩子聪明她倒不怕,怕的便是这孩子将来锋芒太盛掩盖不住为人不容,到时候究竟是幸事还是祸事呢……

“瞧你,”贤妃抬手将崔氏扶了起来,打断了崔如冰的忧思,“若本宫当真介意,还会时常让你带如歌进宫吗?如歌这孩子本宫是喜欢的,聪明乖巧也从不惹麻烦。照本宫的意思,若是子嵘当真喜欢如歌,将来长大了,结亲倒是不难……”

“娘娘……”崔玉冰有些意外,贤妃提及此事,莫非是试探?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贤妃打断崔玉冰,“只是如今孩子们都还小,尤其是如歌,才七岁,并不懂得这么多。眼瞧着子嵘渐渐大了,让他终日对着如歌有口难言,岂不痛苦?”

“娘娘,这……”崔玉冰竟从未想过司徒易峥会对殷如歌产生这样的情愫,急着解释,又被贤妃拦住话头:“妹妹,你且别多心。这些话并不是本宫说的,而是子嵘他自己亲口说的。”

崔玉冰心里越发复杂。

原她以为司徒易峥说非如歌不娶不过是顽话,不想竟真走了心。司徒易峥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虽性子幽默开豁,却也的确不是那等轻易许诺胡乱玩笑之人。相反,他性子里的精细沉稳,却不是常人可及的。自小博览群书过目不忘,思辨能力也极强,十岁那年舌辩群儒早将名声打了出去。

如此看来,这两个鹤立鸡群的孩子看着倒是合适。可……可司徒易峥到底是皇子,将来难免腥风血雨艰险异常。若她再年轻十岁,定然不会考虑这些,可做了母亲之后,她便要为孩子的将来考虑。那些官场上的腥风血雨,她倒宁愿她的孩子远离,平平安安过这一生便好。

贤妃拉过崔玉冰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慰:“你放心,子嵘这孩子从小知道分寸,他晓得如歌还是个孩子,所以自己提出,要随殷大将军到西陲去锻炼锻炼,免得与如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心里乱得紧。若是出了什么事,他自己不怕,就怕影响如歌的名声。”

崔如冰看向假山之上的司徒易峥,心里升起了疑团。西陲是什么地方?她随殷梓凯去过,她比贤妃了解。当今天盛虽因十年前吞并北地赢国扩大版图,暂时与西北梁国保持鼎足而居的局面,但西陲与梁国的交界却时常有些摩擦。

当年与赢国一战,梁国坐山观虎斗险些做了渔翁,还是她与殷梓凯随同公公殷老将军拼命护住先帝才打退的梁军。也正是在那一战中,殷老将军为救先帝引诱敌军战死沙场,永远地埋在了西陲的土地上。

殷家祖上行商,却能有今日的辉煌,离不了一代代殷家人的奋战。这是题外话。

崔如冰是见过西陲的风沙的,所以她知道到西陲去锻炼不是个美差。不仅不是美差,而且几乎等同于流放了。多少皇子避之不及,司徒易峥却要自己去求?

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

贤妃此番同她说这些,定有深意。

“但却有一点……”果然贤妃话锋一转。

崔如冰想着,这但字后面的,大概才是贤妃想说的真话吧。许是,司徒易峥此去不知经年,劝她莫做妄想——如此也好。

可贤妃却缓缓道:“子嵘唯一的后顾之忧,便是担心如歌长大后许了旁人。如此,他到边陲去,岂不是白白吃苦而没有结果么?”

崔如冰看着淡淡笑着的贤妃,竟看出一分打趣来。崔如冰不得不说很惊讶。听贤妃的意思,竟是赞成司徒易峥的胡闹么?为什么?

贤妃仿若未看出崔如冰内心的波澜,笑得依旧平和:“所以今日让你来,本宫便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以你对如歌的了解,如歌长大了,会看上别人么?”

崔氏猛地一噎,如歌会看上别人么?她这个自小异于常人的女儿,向来主意大得很,只怕在这件事上,她都难做主。何况日子在走,人事难料,谁敢保证将来能发生什么?

“不如这样,”贤妃似乎看出崔氏的犹豫,便将明璇呈上的一只雕花紫檀木匣子打开,推至崔氏面前,“若十年后子嵘未娶,如歌未嫁,便以此芙蓉玉镯为证结亲,可好?”

殷如歌从长廊处收回目光,扭头便又钻进假山的一处洞口:“司徒易峥,前头正选秀女,你不去瞧,总跟着我做什么?”

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一点也不放过假山里的任何一处石头。

她总觉得这些石头很有蹊跷。这个地方她来了很多回,却总觉得不对劲。虽说曲径通幽不错,但她总能在某个拐角感觉到人的痕迹,虽然很弱。可是转来转去,她总是参不透这当中的玄机。

司徒易峥却笑:“前头选秀女是父皇的事儿,与我有何干系?我不去,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真是个傻丫头,知道选秀女是什么意思吗就让他去瞧?就不怕他万一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就娶进宫来?要知道他不着急这事,他的母妃好像挺着急正张罗着呢。

不过这话他只在心里默念,却不对殷如歌说。

他一边跟上殷如歌,一边嘴里不忘损她:“殷如歌,如今放眼整个天盛,敢直呼我名字的,恐怕也只有你一人了。”

殷如歌撇撇嘴,不以为意。

趁着殷如歌停下来琢磨假山的时候,司徒易峥用身体毫不费力地挡住她的去路:“你可别走了,我有话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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