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温暖而含蓄,虽是雪后,但这阳光足以暖到人的心坎里。万物亦被雪所覆盖,大概还在冬眠,还不知道自己早已披上了雪衣。林间的麻雀“喳喳”的叫个不停,到处寻觅着食物,也只有鸟儿一年四季如此勤快了。
远处两个小孩,在雪中玩的不亦乐乎,传来一阵阵“咯咯”的笑声。大概也只有在童年的时候才有如此无忧无虑般的乐趣了。
“依默哥哥,你给我堆个大雪人好不好?”
“雪人啊,那依伊想要个什么样的雪人,是和你一样丑的吗?”柳依默随之“嘿嘿”一笑在那偷乐,看她的反应。
“嗯。噢,不不不,是和我一样漂亮的雪人。依默哥哥,你怎么可以说我丑呢。哼,我母亲说了,长大要我嫁给你呢,丑也没关系。”张依伊很是不开心,小嘴一撅。
“丑丫头,我才不要呢。哈哈,长大了我是要娶公主的。”柳依默故意一甩脸,得意的说着。
“我不管,那我也要跟着你。”说着便委屈的要掉下泪来。柳依默一看情况不对,这丫头怎么还是不经逗呢,都和她开过无数次这个玩笑了,可每次一说到这个就是要眼眶泛红。于是赶紧跑到她身边安慰道:“傻丫头,我逗你呢。依伊这样的小美人,长大了我肯定是要娶的。”
其实也不是依伊每次都是因为委屈而眼眶泛红,她知道只要自己眼眶红了,依默哥哥肯定会跑过来安慰自己,说要娶她。
张依伊确算不上什么美人胚子,但却也不丑。一张瓜子脸上有一对大眼睛,殷桃小嘴柳叶眉,扎着两个小辫子,前面厚厚的刘海顺额头而下,一身很是艳丽的红衣,显得格外的精灵古怪。
而这张依默,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虽不是精致的五官,可是让人看起来却格外的舒服。
柳如是与在薇薇在门前看着两个孩子嬉戏打闹,相视一笑。孩子们已经十岁了,再过几年也就长大成人了,不用操心了。
“依默,明日便是冬至了,娘亲打算包点饺子,你拿点钱去镇上买一斤肉和一些核桃酥吧。”
“好的,我这就去买。”柳依默问道:“我能带着依伊一块去吗?”
“天气这么冷,就别带依伊了,让依伊在家等你,你给依伊带个糖葫芦回来。”
柳依默拿着钱,一溜小跑朝着城里去了。这孩子一路滑雪,一路唱歌的,毕竟还是个孩子。
雪又开始下了,越下越大,看样子这雪是要下一阵子了。这大雪也让整个祈雨城安静了下来。
柳依默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卖糖葫芦的,想必那卖糖葫芦的都回家避雪去了吧。大概是很久没来城里的缘故,柳依默便在城中到处逛了逛。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前方传来一阵阵的马蹄声。不出一会,雪花四溅,骑兵队伍从他眼前掠过。
“好帅哦,以后我也要做个将军,领一队人马。”柳依默自言自语道。骑兵队伍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可他还是盯着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愿将视线移开。
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已经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于是一路哼着小曲儿,滑着雪就回去了。还离家有千米左右,柳依默便开始大声喊着:“娘亲,我回来了。”可今日却不像往常那样,柳如是并没有在门口等着他。他看着雪地上杂乱的脚印,心里很是慌乱,于是一路跑着到了门口。眼前的一切让他震惊,手中的东西脱手而掉,家里被翻的乱七八糟,张薇薇夫妇躺在血泊之中,却不见他的母亲和张依伊,他扯着嗓子喊着:“娘亲,依伊,你们在哪儿。”一个男儿再怎么坚强,看到如此场景早已哭的不成样子。
雪还是那么大,像要抹掉这一切痕迹。村里横尸遍野,他找不到母亲,也找不到依伊。他抱着张青的尸体,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嘶声力竭地哭喊着:“张大叔,我的娘亲呢,呜呜呜......”就这样他哭哑了嗓子一直到晚上。他不知道以后的生活该如何面对,没有了母亲,他该怎么办。
“默儿,你要乖哦!”
“娘亲,你别走,你别走......”他伸手抓着眼前的景象,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然后跌倒昏了过去。
雪终于停了,阳光明媚。一整夜的雪将一切覆盖,整个村庄还是那么平静。他醒了,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接受了眼前的一切。他将所有的尸体从深雪中扒了出来,堆放到一起,又找了一大堆的材火,将他们化为灰烬。那一双小手早已被这寒冬吹的溃烂流脓,他忍着那十指连心的痛,将他们送走,可是他却不知该何去何从。他的眼神变的迷离,这一天却让这个孩子失了魂。这一幕,刻在了他的内心深处,他的生活也被这黑暗所笼罩。满身血渍的他,摇摇晃晃的走着,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他想去找母亲,他想去找依伊,却没有方向,也不知道她们是否还活着。不知该往哪走,便一直往南走了。
“小鬼,小鬼,醒醒。”一名猎户摇着躺在地上的柳依默。他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喊他,眼刚睁开,看了一下,便又昏过去了。无奈,这猎户只能抱着他回了猎屋。
“小鬼,你终于醒了,饿了吧,桌上有烤野鸡。”
柳依默咽了口唾沫,早已饿到不行的他,此刻看到一只烤鸡,那比什么来的都有价值。抓起烤鸡,疯狂地撕咬起来。
这猎户在火炉前坐着,一边喝着酒葫芦里的酒,一边看着他,笑着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别噎着了。”
柳依默这才想起来,这是在别人家里呢,顿时尴尬的脸红了,放下了已经啃了一半的烤鸡。低着头道:“大叔,我失礼了。”
这猎户大笑,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道:“还是个懂事的孩子。没事,知道你饿,那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吃吧!”说着把烤鸡递给他。
“哦!”
“大叔再给你熬点玉米粥。”
两人每人一碗粥,面对而坐。这猎户又想起了什么,去橱柜里拿了一个碟子出来,放到桌上,原来是一碟拌野菜。
“大叔,对不起,烤鸡全让我吃了,都没给你留着。”柳依默很是歉意的看着这猎户道。
“烤鸡有的是,大叔想吃了再烤就是。”猎户看着这脏兮兮的小孩,像个小花猫似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看这大叔乐,便也憨笑起来。他看着这猎户,一脸的络腮胡子,皮肤黑黑的,身上围着一张虎皮,还露着一条臂膀。很是疑惑,便问道:“大叔你不冷吗?”
“不冷,在这山里习惯了。赶紧喝粥吧,一会该冷了。我们吃完再聊。”
“嗯。”柳依默看着这猎户开始喝粥,于是把桌下的手伸了上来,手里拿着啃剩下的一条鸡腿,慢慢地放到那猎户手边。
“你这小鬼。”猎户看着桌边的鸡腿,那鸡腿上还有那孩子的牙印。
他见大叔叔看着这鸡腿,便以为是大叔嫌弃他咬过,却不知该如何自处,于是尴尬地道:“大叔,我就咬了一下,对不起啊。”
这猎户忙道:“小鬼头,瞎想什么呢,大叔不嫌弃你。”于是拿起鸡腿就啃了起来。
并非这猎户嫌弃他,实则是这猎户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从没有人这么关系过他,一时感动,不知该吃还是不该吃。这猎户本出生于太行山下王姓一户人家,名叫王城,奈何在他十六岁那年,父母因病相近去逝,无奈家徒四壁,也没娶妻,为了生活便自己上山靠打猎而活,这一活便是二十年之久。
两人,一大一小,饭后聊了很久。若没有了年龄的差距,想必两人是难得的知己。
“小鬼,你今后何打算,就这样一直找下去?”
柳依默重重的点了点头。在他的心中,只要没见到尸体,母亲依然活着。看着这小鬼意志如此坚定,却也不好说什么丧气话,心想自己也是一个人,何不陪着这孩子一块踏遍山河,只是出去了定当没有这么简单的生活了。
次日,王城很早就出去打猎了,而这小鬼还在睡梦中。雪没过了王城的脚踝,刺骨的冰冷从脚底直达心田,每一步都踏的那么小心翼翼,生怕惊了猎物,即使再小心,踏下去之后,这雪还是会被压的“吱吱”作响,不过声音确是小的很。一只雪狐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白狐好像腿受伤了,一瘸一拐的走着。如若是能够捉到这只雪狐,这张完整的狐皮值不少银子,足够他花一阵子了。可是王城这一块并没有布置过陷阱,要捉住这只雪狐谈何容易,巧取不成,唯有豪夺了,他故意惊动这雪狐,这雪狐看到他,撒腿就跑,可毕竟受了伤,长时间下来,还是要落入王城之手。雪狐不停的哀叫,那叫声让人心疼,可他早已习惯了杀生,对于动物的哀嚎早已麻木。终于这雪狐倒下了,倒在了他的猎屋门口,那条受伤的腿不停的颤抖着,血早已染红了它的狐爪,而且血还不停的渗着。它已没有力气哀叫,它知道等待它的是剥皮之痛。眼泪从眼角滑落,死亡即将来临。
“可累死我了,你这畜生真是能跑。”王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柳依默推开门,深深的吸了口这清晨的空气。
“小鬼,醒的够早呀!”
“大叔,你回来了啊。”柳依默正要踏下一步,忽然听到沉闷的哀叫,低头一看,原来是差点踩到这只雪狐。那雪狐看着他,满眼都是祈求之意。看着受伤的雪狐,他心里莫名的伤感,那血淋淋的伤口再一次被撕开。
“大叔,它都已经受伤了,可不可以放过它?”
“狐乃奸诈之物,不要上当。”
“可是它好可怜,就放过它好吗,就算它欺骗于我,我也不计较。放了它,我帮你打更多的野鸡。”
“小鬼,你放了它,它一样会落入别人手里,更何况它还受了伤。”
“那我们帮它包扎一下伤口,等它伤愈了再放它走。”王城一脸无奈,不知该说什么。柳依默伸手去摸那雪狐,王城刚想制止,可是那手早已摸了上去,看到这雪狐并没有咬那小鬼,这才松了口气。
“好吧,今日算你走运,遇到了这小鬼。”王城指着这雪狐,既好笑又好气地道。
隔了没几日,雪狐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柳依默也想着要走了,去找他的母亲和依伊。可是感情早已生于他与大叔之间,有时候感情的生根是人所不能料的。感情的玄妙也就在于此。
“小鬼,你当真要走吗?”
“大叔,虽然我不知道她们在哪,也不知道她们是死是活,但我还是要去找。”
“小鬼,就你这样找,你得找到何时。我听说仙门中人法力无边,而且弟子遍布天下,知过去,晓未来,你何不拜入仙门,在他们的帮助下找呢,或许更有机会。”
柳依默大喜问道:“是吗,那大叔你知道怎么才可以拜入仙门吗?”
“这个大叔也不知道,大叔也只是年幼时听别人议论过。”
柳依默虽有些失落,但能听到这个消息已足够让他兴奋了,开心地道:“定有人知道的。嗯,我要入仙门。”
“小白狐,你的伤也好了,你回你的森林去吧,我也要去找母亲了。大叔你多保重,依默有机会定当回来看望你。”
“小鬼,说话要算数的。”
“知道,大男儿一言九鼎。”
一人一狐,就这样走了。看着柳依默的背影,王城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不舍。
柳依默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不是王城又会是谁。
“大叔,你?”柳依默既惊又喜。
“大叔陪你一起,这破山,大叔待够了。”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与信任就是这么简单,有时候是一个眼神,有时候是一句话,有时候是一段日子的相处。清晨,两人一狐,那背影消失在了这晴空万里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