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晓刚从容成殿回到丹明殿,脸色很难看。
屋内有一个做工精致的炼丹炉,青铜做的底托,炉体却是一种白玉加工而成,这就是赫赫有名的白玉龙鼎。
萧晓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白玉龙鼎,一边自言自语地说:
“偶然炼得?田涛,你这个谎话是不是编的也太离谱啦!”
在萧晓旁边站着一位长老弟子一声不吭,他是尹观,也是萧晓的师弟。二人志同道合,都对炼丹术有着强烈的兴趣,甚至有些疯狂。
“你这几天有没有查过那个叫燕翰的情况?”萧晓问。
尹观缓缓地说:“查过了。燕翰五年前与薛彤、马黄井等一同上山,同为十五代,第三批弟子。之前是龟滋山附近黄岩村的人,没有什么背景来历,和后山的燕井宿是叔侄关系,他是田涛的名义弟子,实则与燕井宿是师徒关系。
由于父亲去世,在后山九年中,格外消沉,赤帝园大多数弟子把他看成一个废人。
在后山做过厨子,药童,并在三清阁做过叶石的助手,但从未在后山炼丹室呆过…”
萧晓听了直皱眉:“从燕翰的经历以及那几天在炼丹房的胡闹瞎搞,我相信他根本就不懂得炼丹术,田涛也只是拿燕翰作为幌子。
赤帝园的那枚青丹的鉴定结果已出,上面的确没有任何门派以及炼丹师的特定标志,并且是刚炼化成的,那这枚青丹究竟是哪来的?
难道真是燕翰碰运气偶然炼得?”
“你我应该很清楚,炼丹火候控制之复杂,不是常人所能想象,走错一步都将前功尽弃,炼化青丹没有偶然的存在!
后山的人或许早已能够炼化青丹,丹评大会只是田涛故意让你输得难看,从而夺走我们的白玉龙鼎。”
萧晓的表情有些古怪:“可是,田涛这次没有提到索要白玉龙鼎的事情,在观主面前也并没有刁难我…”
尹观似乎不信,惊疑地望着萧晓。
萧晓长叹了一口气:“纵观神霄派数百年来,第一炼丹奇才莫过于在三十岁炼得青丹,并且是在名师解囚的指点下,而这个燕翰今年只有十七岁。
我始终不明白,田涛即便要做手脚,为什么不选一个靠谱的人,而要选择这个燕翰?
这枚青丹不管是不是燕翰偶然炼得,我们都不得不谨慎一些。
这个田涛道貌岸然,度量小得很,搞不准哪一天,以帮助前山炼化青丹为名,再向观主索要白玉龙鼎。
九云会还有一年举行,观主为参赛做准备是不惜一切代价的!”
尹观听后木讷在那里,不再说什么。
井宿和田涛自前山回来以后,开始繁忙起来。炼丹房变得烟熏火燎,凌乱不堪,十分闹腾,和之前安静祥和的闷罐法炼丹方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或许就是田涛和井宿悟出燕翰的躁动炼丹法。
不过这种炼丹方式相当不雅观,看得后山其他弟子原本认为炼丹是神圣的职业,现在反倒有些迷茫了。
杜光对燕翰的偶然成丹一开始感到嫉妒,但看到炼丹模式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后,反而讥笑燕翰,说他撞了狗屎运后,却要误人子弟,鼓动后山所有人都要去碰这狗屎运。
由于赤帝园这阵子接到的前山炼丹任务太多,已经排到了七年后!燕井宿在辛苦之余,不由地抱怨道:看样子燕翰这臭小子是对的,现在自己完全成了前山的奴隶!
观主虽然没有强迫后山必须完成任务,但是那语气谁也听的出来,说白云城的九云会,还有一年举行,事关整个紫霄山的前途命运。
这话一放出来,谁敢不为紫霄山效一份力。
九云会是神宵派最隆重的法术大赛,由神宵派三大主庭主办,其他六观协办,是神宵派当代弟子展现能力的绝佳舞台,在整个方仙大陆都举足轻重。
燕井宿明白,那天观主的言外之意,是让赤帝园再炼化一颗青丹,这给他与田涛很大的压力。而同样的青丹任务也下达给了萧晓。
燕井宿回去后,只好又来求助燕翰。
燕翰一听到后山又有青丹任务,燕翰直打醋,死活没同意。
燕翰因为上次炼丹过度耗费精力,没想到大病了一场,整个身体像似抽空了一样,差点要了他的小命,花费了数天才将气血恢复过来。
最让他心疼的是,上次那枚青丹,他几乎用掉了他多年积累的名贵草药和奇珍异石。
燕翰怎么可能再去趟这个浑水?
燕翰暗自叹道:炼丹快速求成,也是要有代价的,只是没人体谅罢了,前山更不可能关心他的死活。
燕井宿知道说不动这个侄子,于是亲自上马,他和田涛吸取了燕翰的经验,准备用百天时间炼化出青丹。
两个人轮流上岗,大有势在必得的野心。
燕翰当然也被迫变成了他们的助手,每一天都要去采集大堆的草药和原石,还要去炼丹房指点一二。
后山现在一片祥和,仿佛天上的云朵都是微笑的。
在赤帝园上空突然有十几道白光闪动,田涛以为自己眼花,但仔细一看,知道那是前山御剑飞行的弟子,于是田涛急冲冲地赶了过去。
赤帝园这时沸腾了,楚观主领着众弟子亲自造访赤帝园,这是百年来赤帝园第一次受到莫大的宠幸,当然这与上次赤帝园炼出青丹一事也有一定关联。
楚额阳,一身肃穆,身着蓝色道袍,透着一股仙气。后面五位男弟子,清一色白道袍,斜跨长剑,梳着整齐的朝天髻,各个气宇轩昂。再看赤帝园的弟子,简直就是一群丑鸭子。
这五个弟子每个人手里捧着两个可爱的小动物,很像大个头的圣宠,赤帝园弟子不知这些动物作何用,议论纷纷。
田涛一见到楚观主,万分激动,忙上前行礼。
楚额阳还了礼,并对众人郑重地说:
“一年后,神宵派二十年一次的法术大赛—九云会,就要开始!
这次大赛关乎我们紫霄观在神霄派的地位,甚至说命运。我已经召回了郭子柳和百岁太,让他二人精心备战。
我从外面消息得知,神霄宫正在秘密使用一种新方法,来助益弟子的内丹修行,据说效果非常显著,这种新方法就是食谱内丹培养法。因而我此行的目的,就是寄望于赤帝园开发出更好的食谱以助参与者一臂之力。”
楚额阳从一名弟子手中取来一只圣宠,举到众人面前说:“我前几日远行千里,从我的道友那里借来了十只带有灵性的圣宠。我们可以用它来做食谱药谱的尝试,并好好地喂养。如果在一个月之内有人能够将它们的内丹灵性放大,将入选前山弟子的专厨,并可获得灵器一把。”
此言一出,大家都兴奋不已,其中一名弟子鼓足了勇气,但还是有些胆怯地问:“就十只圣宠我们怎么分?”
楚额阳说:“圣宠数量有限,我们只能选择厨艺较好的弟子参加。
田园主,此事就交由你负责处理了。”
田涛听了后干咳一声,这个的确让他感到为难,于是请求道:“观主,请给我点时间好吗?”
“今天就要定下来,不能再托了。”楚额阳的语气很平静,却让田涛感到莫名的压力。
于是田涛只好凭借长久以来对赤帝园弟子的了解,选择了十个资质尚佳的弟子,未选中的弟子心里非常不甘,但也不敢吭声。令田涛遗憾的是,燕井宿和燕翰去采药了尚未回来。
不多时,燕井宿与燕翰恰巧赶回来,燕翰一看是前山来人,立马好奇起来,他赶忙放下背筐,走向前去。
燕翰看到一个美如冠玉的一名弟子站在楚额阳身边,非常眼熟,燕翰内心有些激动,但他身上那种高贵的气势让燕翰不敢冒然去认。
这时那名弟子的眼神也落到了燕翰的身上,两人眼光一交错,燕翰顿时有了把握。
燕翰喜出望外,喊了一声:
“潭涯!”
之后燕翰便走上前,咧着嘴,用那只刚挖过草药的手揉揉捏捏潭涯的小身板,问寒问暖,仿佛他要把这些年积攒的亲切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而这时的潭涯却有些尴尬,他洁白的衣服被燕翰这一阵摩挲,顿时出现了几个泥手印。
潭涯不好意思点破,但这让他十分难受,这些年他俨然已经养成了一种超凡脱俗的洁癖。
突然,“砰!”的一声,潭涯又重重挨了燕翰一拳。
燕翰嘿嘿一乐:“走,我领你去转转!”
旁边的井宿把燕翰拦了下来,厉声说:“燕翰,快放手!人家已经是前山殿堂级弟子,哪有时间陪你玩!”
遂又小声对燕翰讲:“观主还在跟前,别太放肆!”
殿堂级弟子在神霄派是为数不多,并具有极高天赋的心法修炼者,被各个宫观捧若至宝,并安排到各大殿灵气最强的修炼堂修行,只有十分之一的弟子可以被选中。
紫霄观三大殿的殿堂级弟子总共不过十五人。
另外,在举办九云会期间,各大殿修炼堂的位置一般都会让给年轻一代弟子,因为九云会只有当代弟子才能参加。由于上一代老弟子,已经丧失了法术大会的资格,从而不会再占用修炼堂非常宝贵的席位。
燕翰只好放开潭涯的衣角,潭涯如释重负。燕翰疑惑地问:“殿堂级弟子是什么意思?”
燕井宿赶忙把这个白痴侄子拉到一边:“回去我给你慢慢讲!”
这时楚额阳身边的一名弟子鄙夷地瞅了瞅燕翰,燕翰并没有在意,他认出了那是薛彤,曾经欺负过自己的家伙。然而儿时的那份恨意已经消逝,充斥在燕翰心里的是见到潭涯的那份喜悦。
田涛走到燕井宿面前,说:“这次楚观主前来赤帝园是为了选拔能够喂食圣宠的厨子,并以灵器作为赏赐。
我已经选出了十人,由于当时你不在,我不好将你们俩的名字放入名单中。不过我最近炼丹繁忙,我的这个名额可以送给你。”
说完,田涛将自己的圣宠递给燕井宿。
燕井宿立刻推脱说:“这个舍不得!既然名单已定,就不必改变。况且我也有炼丹重任在身上,也是没时间的!”说完燕井宿爽朗的一笑,但是心里却暗暗惋惜。
毕竟一把灵器对于赤帝园弟子是多么重的赏赐啊!
燕翰仿佛看出了燕井宿的心思,于是对楚额阳说:“观主,我想为井宿叔叔报个名,能否稍等片刻,我立刻就来。”
看到观主点头,燕翰立刻跑回了自己的住处。
因为上次的丹评大会,楚额阳对燕翰心存好感,于是静静地在那里等待。
不一会功夫,燕翰拎出来他的那两个胖胖的圣宠。
大家看了先是一阵惊愕,随后便忍俊不止,燕翰的圣宠本来是让孩子把玩的幼宠,是长不了太大个头的,结果在燕翰的喂养下,这两只圣宠变得既大又肥。
燕翰对楚额阳说:“我帮井宿叔叔报个名,就喂我的这两只圣宠,如果灵丹长大,就当他也过关了。”
楚额阳笑了笑说:“这两只圣宠没有灵性,喂养它们是徒劳的。”
“我们想试试!”说着燕翰把燕井宿拉了过来,一起站在楚额阳面前,仿佛在哀求。
燕井宿有些尴尬,于是对楚额阳说:“我的侄子天天就像个小孩子,不要怪他。”
“既然你的侄子这么执意,那我就给你留个空位。一个月之后我会来查探你们十一人圣宠的内丹状态。”说完,楚额阳告别众人,领着弟子洒然而去。
六道光芒,瞬间消逝在云烟之中。
燕翰惊得张口结舌地看着天空,旁边的杜光推了他一把说:“怎么样,艳羡吧?你的潭涯小兄弟已经学会了御剑术!而你连中天境的边都没摸着呢!”
燕翰调侃道:“管怎么地,我还有个这么像样的兄弟,而你,也只能将就与我同甘堕落了!”
杜光听后开怀大笑。
燕翰回到屋里,却感到一些落寞,本还要留着潭涯在赤帝园坐坐,还没未等聊几句,却又匆匆而别。
这时,燕井宿敲门进来,他对今日燕翰的做法颇为不满。
“燕翰,你的那两只肥宠怎么可以喂养出内丹呢?你不是要让他们看我笑话吗!”
燕翰拍了拍胸脯,大包大揽,“叔叔放心,我有七成把握能行,别忘了我可是在三清阁饱读典籍的人!”说完燕翰嘿嘿一乐。
燕井宿无奈,戳了一下他的脑门说:“你呀!总是说大话不嫌腰疼。”
燕井宿坐下来,轻叹一口气,又说:“说句实话,我现在压力也真是大,自从上次你炼化一枚青丹后,你低调了,我们反而倒霉了。
我和园主受到了前山重托,要在九云大会之前再炼出一颗青丹,我现在还要每天去一趟修静殿由李殿主亲自指点进行修行,其实如果我们不接这个喂养圣宠这档子任务,或许也是好事。”
燕翰说:“叔叔不用担心,圣宠饲养就包在我身上了!”
燕井宿能渐渐感觉到燕翰已经长大,至少自己现在已经不用像过去一样为他操心,于是点了点头。
燕井宿尚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子还是个食谱高手。
第二天,燕翰将肥宠上下翻腾,仔细查看了它们的脉络。本来很享受睡觉的肥宠,被燕翰摆弄地相当痛苦。当弄明白肥宠的一切气息和身体构造之后,燕翰开始下山收集食谱培养用的材料。
燕翰很有信心能够将宠物的内丹给逼出来,因为曾经他是用这种方法让自己体内的内丹由无到有显露出来的。
每天观察宠物当天的气血,下山采药,然后做小馒头喂养宠物,已经成为了燕翰这些天来的一种节奏。
夜晚闲暇时候,燕翰继续修炼心法和念力,他依然刻苦地练习两种最基本的心法,《千千神相》和《玄甲术》,他要让这两种心法所需要的灵力减到无限小。
领到圣宠的弟子转眼间已经忙忙活活了一个整月。
灵器的诱惑力对他们来讲是巨大的,他们做得非常用心,田涛默许他们在赤帝园,除了喂养圣宠以外,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置之度外。
这可苦坏了杜光等人,他们要担负几倍于以前的劳动量:送餐,做饭,打扫,辅助炼丹等。
杜光可不管燕翰是不是在帮助燕井宿喂养圣宠,将任务先分了一半给燕翰再说。
燕翰看到这个朋友天天气哄哄的样子,只好领命。
在月末时,培养圣宠的弟子将结果早早告诉给了田涛。田涛得知只有四个宠物的内丹有所变化,这个结果不尽满意。
田涛没有去问燕井宿,似乎他已经把燕翰的那两个肥宠的事情给忘记了。
月底,楚观主如约而至,他依然领了五个弟子,不过这次没有潭涯,却多了一个女弟子。
当六道剑气再次展现在赤帝园时,田涛和众弟子手捧圣宠已经排成一排迎接他们。
众人为前山弟子华丽的身影而折服,然而最让他们失去常态的是那位靓丽的女子。她傲人的姿色,灵性十足,尽显娇贵之气。
这名女子被赤帝园十多个年轻男人看得浑身不舒服,她毫不掩饰地哼了一声:“怎么赤帝园都是色狼吗?”
田涛立刻意识到自己弟子们的神态,脸色立刻拉了下来。
赤帝园弟子不敢做声,纷纷低下头来。
田涛说:“张芳芳小姐息怒,弟子们为你的气质所动,没有不尊之意。”
张芳芳白了田涛一眼,不去理会。
楚额阳爽朗一笑,走上前说:“窈窕美人,君子好逑。这一个月来,烦劳田园主了!”
田涛回礼说:“赤帝园理应效劳。”
楚额阳于是细心地观察赤帝园弟子手中的圣宠体内内丹的状态。
他眉头一皱道:“两只内丹略微变大,与我想象的结果差一些。”
田涛说:“弟子们不才,还请楚观主见谅!”
楚额阳微笑着说:“我怎么能有责怪你之意,你们已经尽力了!”
随后观主又对身边的弟子说:“来啊,你们把这些圣宠带走,我还需要还给我的道友。”
于是五名弟子接过了赤帝园弟子手中的圣宠。
“你们四个可以到前山灵宝阁里取四把灵器。”
“谢谢楚观主!”受赏的四名后山弟子异常激动。
楚额阳带着弟子正准备离开,突然在不远处,燕翰风风火火地赶来,一边跑一边喊:“等等我!这…这还有两个圣宠!”
田涛一皱眉,心想这个燕翰想添什么乱。
燕翰跑过来,停在楚额阳面前,手里拎着他那两只肥宠,气喘吁吁地说:“这是井宿叔叔的圣宠,劳烦观主看看能不能过关!”
楚额阳本来没有什么心情,当他看到燕翰手中的肥宠时,他的眼睛顿时亮了。
他一手抓起一只宠物的背部,托在手掌中,仔细地观察。
赤帝园弟子都收紧了心情,盯着楚额阳的表情。
突然,楚额阳的脸上浮现出了愉悦的笑容,道:“由无到有,燕井宿又一次让我见到了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