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沈飞却觉得疑惑,毕竟拓跋烈初来帝都,根基不稳,且上面有他的亲哥哥拓跋真压着,想要出头真的很难很难,昂山青如此公然站队,似乎有些唐突。
转念一想,昂山青曾担任过带刀侍卫的职务,可说是陛下的近臣了,他会不会是在陛下那边听到了什么风声,才故意前来投奔示好呢?难道真如自己之前料想的,此次千人军改道青州,全是陛下他一手安排,在促成昂山青与皇子烈结盟的同时,也在皇子烈身边安插下一枚棋子,随时监视自己的儿子。
沈飞越往深处寻思,越是不寒而栗,感觉距离帝都越近,权谋诡诈越是层出不穷,应接不暇。
昂山青与拓跋烈互诉衷肠的时候,沈飞始终没有说话,作为目前为止,拓跋烈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他要将昂山青主动投诚所有的目的,所有的可能性全部考虑进去。
思前想后,感觉昂山青无论如何不可能是大皇子和十皇子派过来的间谍,就算是间谍,他作为一方城主无法时刻陪伴在皇子殿下,处理关键事物的方法态度早晚会露出马脚,最终放下了心,坦然接受他主动投诚,献上来到帝都之后第一份大礼的现实。
没错,青天白日下的投诚只是第一步,昂山青为了显示自己的忠心,还为殿下送来了一份大礼。
不知何时,客厅里的下人们都被禀退了,厅门紧逼,除了几名道宗高手、皇子殿下、昂山青本人之外再没有任何一双耳朵从旁倾听。
正在与皇子殿下互诉衷肠的昂山青忽然抬起头,大有深意地望向了无聊打发时间的楚邪,逗弄着七小的纳兰若雪,以及正在观察这边动静的沈飞,眼神特别,像是在表达某种含义。
拓跋烈从小生在帝王冢里,对这份目光再熟悉不过,马上道:“几位道尊是本王最为信任之人,昂山兄有话直说便可,无需避讳。”他作为皇子,能够称呼昂山青为兄弟,可见已对他的投诚非常重视。
昂山青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徐徐道来:“不瞒殿下,为了显示诚意,昂山为殿下带来了一份大礼”
“大礼?”说实话,昂山青公然投诚来得过于突然,皇子殿下一时间也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凭着多年来积累的与人打交道的经验,支撑他与对方交好,周旋。
昂山青点点头,神神秘秘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件,递给皇子烈:“这一封是皇子真与人往来的密折,内容是……”
——重磅炸弹!
……
所谓无风不起浪,有些时候,从漩涡的边缘到漩涡的中心,只需要往前划水一次,仅此而已。
拓跋烈盯着平躺在桌子上的密折,面色凝重,密折中的内容他已经完整地阅读过,内容劲爆,看趣÷阁迹确实是哥哥亲手所写。
“伯夷奉旨出京,尔等尽快处理。”草草书写的两行字,若被父皇知道,皇兄便永远失去了争夺帝位的机会。
拓跋烈想:“仅仅第一次见面,昂山青便将这样一封分量极重的信函放在自己面前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有意试探自己,还是真的赶来投诚?为什么他越是热情,自己越是感到担忧呢。”
拓跋烈沉着眉思索,目光在昂山青与密折上来回转换,忽的望向沈飞,道:“道尊,你看看吧。”
再转目望向昂山青,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昂山兄,你觉得王位争夺战中,本王优势何在?胜算如何?”身为上位者,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便以退为进,这一点烈皇子很小的时候便知道。
昂山青并没有对烈皇子的态度变化产生丝毫怒气,语气平稳地说:“当今朝廷,争得最凶的当是大皇子和十皇子了。他们两人的身边都聚集着大量的文臣武将,江湖势力,甚至奇人异士,为了皇位展开激烈的厮杀,看起来只要一方失败,另外一方就能够顺理成章的成为帝位的继承者。”
“难道不是吗!”
“非也,非也!昂山并不这样想。”
“为什么!”
“陛下自称万岁,自然希望自己万寿无疆,永掌权力,两位皇子殿下虽是陛下的亲骨肉,但是在权力面前,亲情不堪一击。
据昂山所知,陛下早对两位皇子勾结群臣,瓜分朝廷的做法感到不满,只是年纪毕竟大了,心力不足,没什么办法改变现状,只能由着两人争斗,居中平衡,来保持手中的权力不受到威胁。”
“昂山兄对父皇很了解。”
“毕竟做了整整五年的御前带刀侍卫,对于万岁的脾气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微臣清楚的知道,其实无论对真皇子还是大皇子,陛下他都非常的不满。”
“连两位哥哥父皇都看不进眼里,那本王有有何优势可言。”
“至今为止,从未参加过朝政,没有自己的政治圈便是王爷您最大的优势。”
“既然还朝了,政治圈早晚不要建立起来。”
“那不一样,陛下自称万岁,毕竟不是真的万岁,谁都知道,陛下早晚有殡天之日……”
“昂山兄,快不要胡言乱语,父皇万寿无疆,千秋万代,理应受上天垂帘,永坐帝位。”
“昂山已经将一腔热血倾洒在殿下身上,难道殿下还不信任昂山吗。”
“信任,只是本王以为,父皇他理应万寿无疆。”
“殿下,昂山矢志效忠,希望殿下也能诚心相待才好。”
“本王……”
“殿下。”拓跋烈还要继续推辞的时候,沈飞忽然开口道:“殿下,您听昂山将军把话说完嘛。”
沈飞一开口,拓跋烈心中的疑虑打消了大半,立时不吭声了。与此同时,昂山青的眼角微微抽搐,对于沈飞在殿下心中的影响力感到震惊。
昂山青道:“皇帝陛下早晚有殡天之日,而在昂山看来,能够接替陛下之位的,绝不是大皇子,更不会是十皇子,因为两位皇子手中的权力都已经大大超出了陛下希望他们拥有的,殿下您才是最有可能继承帝位的那个人。”
“若真的扳倒了两位哥哥,本王的权力便是朝中最大的,到时候父皇他老人家难道不会将本王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吗!”
“等到殿下您如愿以偿地扳倒了两位王爷的时候,陛下他只怕已经时日无多了吧。”昂山青毫不避讳地直言。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陛下殡天的言论,毫无疑问是大不敬之语,却是沈飞允许他继续说下去的原因,如果这真的是昂山青和别人一起做的一个局,沈飞不认为他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足以诛他九族的大不敬言论。
“唏嘘!”拓跋烈听完了这番话却是感慨良多的,确实,昂山青胆敢如此公然投诚,证明帝都内的混战已到了将一切摊开在明面上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父皇他有意授意昂山青前来接近自己,加入乱局取代两位哥哥的位置,还是两位哥哥中的某一个,甚至其他隐藏在幕后的人授意他引诱自己这般做,自己都必须接受他们的好意,因为现阶段,确实盘亘在前方的最大的两个阻力,就是大哥和十哥,与他们相比较,自己的实力薄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昂山兄!”拓跋烈欲言又止。
“殿下有话直说吧。”
“昂山兄的忠诚本王不会怀疑,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本王论功行赏,昂山兄当为首功,这封书信暂且放在本王这里,至于是否呈给父皇,呈上的时机为何,本王自会把握的。”
“殿下,昂山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你我之间,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昂山就明说了,殿下,昂山得劝您一句,帝都这趟浑水,一旦沾了,就再也没有脱身的道理。谁都知道您此次还朝所谓何事,若顾念兄弟之情,是成不了大事的。”
“昂山兄你放心,本王心意已决,断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只是时机和现状都要考虑在内,毕竟本王要对付的是两个人,而非一个,只有将两位兄长同时扳倒,本王才有胜出的机会,你说呢。”
“殿下深谋远虑。”
“昂山啊,只怕今日一过,帝都上下都会知道你投诚与我的消息,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担心?一点都不怕两位哥哥报复?”
“昂山相信殿下。”
“哈哈哈,本王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昂山青与皇子烈交好的事情很快便会传遍帝都,会为烈皇子的归来再添一分声势。只是不知为什么,沈飞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的表情,反而越发凝重,凝重到近乎压抑!
他忽然问道:“昂山将军,似这等重要的信函,是怎么落在您手中的呢。”
昂山青微微蹙眉,看了皇子烈一眼,后者笑笑道:“沈道尊的问题问出了本王心中的疑惑,还请昂山将军直言。”
昂山青点点头,回答道:“殿下,道尊,你们两位应该知道,昂山曾经是御前带刀侍卫。”
“自然。”
“身为带刀侍卫,除了负责陛下安全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监视诸位王公大臣的可疑举动。不瞒两位,其实陛下早对真皇子产生怀疑了,派了大内最顶尖的高手前去监视他。”
“原来如此,所以这封信函是……”
“恰巧这位负责监视真皇子的高手,与昂山是要好的朋友,是他拦截下了这封密函,并转交给昂山的。”
“据本王所知,大内侍卫对父皇他老人家忠心耿耿,如此重要的信函怎么可能不呈交给父皇,反而到了昂山兄你这里。”
“大内侍卫对万岁陛下确实足够忠心,但既然所有人都知道侍卫们对陛下忠心耿耿,那会不会提前有所防备呢?”
“昂山兄你的意思是?”
“真皇子心狠手辣,手段高明,早就将大内侍卫每一个人的把柄都握在手里了,只要他们稍有异动,马上便会遭受到最为猛烈的报复。”
“皇兄有这样的能量?”
“真皇子在朝中的实力比您想象中的强大的多。”
“那为何信函会到了昂山兄的手上。”
“放在我这边,一来可以作为一种威胁的筹码,若真皇子欺人太甚,可以拿出来呈给陛下;二来昂山是现下帝都中少数几个没有站队的人,之所以不站队,是因为有实力自保,放在我这边绝对安全。”
“想不到两位皇兄的爪牙已经安插到了父皇的身边。”
“真殿下绝无法收买得了大内侍卫的忠心,但他却可以强迫大内侍卫们,少尽忠心,不尽全力地尽忠心。”
“哎,皇兄啊皇兄,从小时候开始,你就是一座可望不可即的大山。”
“真皇子与殿下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对于真皇子的为人和手段应该没人比殿下您更了解了,放眼帝都,也只有您才能打败他。”
“此话怎讲?”
“殿下您久居塞外,对于帝都中的形势大概不太了解,其实在真皇子与大皇子长久的争斗中,大皇子已逐渐露出疲惫之态,特别是在三皇子拓跋伯夷遭到暗杀之后,更是被逼入死角,失去了在正面与真皇子一较长短的能力,现在只能采取防守的姿态来抵挡真皇子的步步紧逼,却没有反将一军的能力。
反观真皇子,既没有皇帝陛下的支持,也没有佛宗的支持,甚至连朝中的大臣绝大多数也没有站他的队,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是实力越来越强,队伍越来越壮大。现在靠着一己之力,将大皇子逼入了死胡同,要不是万岁陛下护着,只怕朝中的平衡早已被打破。
放眼帝都,除了与真皇子同出一母的殿下您,再没有任何人能够扳倒他了吧。”
“昂山兄,有件事情可否请你直言?”
“殿下请讲。”
“我十哥的实力有目共睹,为什么你却不愿意追随他,反而来投靠本王?”
“不只是我不愿意追随,绝大多数的朝臣都不愿意追随皇子殿下,要说原因嘛,就是因为皇子殿下实在太强大了,强大到连万岁陛下都觉得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