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葛沽镇与尸兵奋战的居民,见到尸兵突然像是断线的人偶般跌落至地,动也不动,众人明白鬼王已除,心里头虽感到高兴,但葛沽镇的伤亡惨重,又让他们感到悲哀。
居民奋战多时,早已是精疲力尽,连欢呼的力气也没有,纷纷瘫坐在地,睁眼喘气,望着眼前破败的城镇、满地的尸体。
他们虽然获胜,却也付出惨痛的代价……
“老六!老六!”
战事一结束,茅亦道在街道上寻找鬼僮,连跑了数条街道,终于见到鬼僮的踪影,见鬼僮周身尸骸散落,显见鬼僮力战群尸,而鬼僮也伤重得躺在地上开始散气,茅亦道急忙冲上前扶起鬼僮,惊慌呼喊着。
鬼僮浑身是伤,满脸疲惫,睁眼看见茅亦道,缓缓伸出手,颤抖地握拳,对着茅亦道比出中指,茅亦道见了,哭喊出来:“你连要散魂也不忘了要骂我吗!”
鬼僮闭上眼,气散尽,魂飞散,化做一道烟雾消散无踪。
茅亦道抬头望着烟雾散去的天际,百感交集,想起约定好初一、十五要加倍供品祭拜的,结果还没开始拜,鬼僮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老六骂得没错,他不但是个废物,还害死了不少鬼僮,永世不得超生……
“茅道长,尸兵不动了,接下来该如何做?”
茅亦道听得后方传来居民的问话,回过神,瞧望四周,神色忧伤,回答:“为了避免尸毒扩散,伤者医治,死者火化,尸兵残骸也一块烧了!”
还有力气的镇民,先扶着伤者找宋大夫医治,一时出现这么多的伤患,令宋大夫手忙脚乱,孟秋见了,呼唤其他妇女一同协助,帮忙搀扶伤者、包扎敷药,烹煮米粥、分发饮水给居民。
待破晓时分,城外已堆起了数堆尸山,韩洛与茅亦道率人放火烧尸,众人望着眼前焚烧的尸堆,全都无人说话,静寂无声,随后默默地转身离开,回到城中协助救灾,只留下两个人盯住火势。
众人撑着疲累的身子收拾善后,原先被韩洛打晕的镇长郭昀,醒来见得城镇的残破景象,得知居民死伤无数,气得跳出来指骂韩洛和茅亦道,怪罪若不是他们两人唆使居民反抗鬼王,葛沽镇岂会有如此的结果?
韩洛和茅亦道砍杀尸兵整夜,又协助驮负尸体到城外焚烧,此刻已是疲累得懒得理睬,反倒是宋大夫出面缓颊,认为如果不是他们两人的协助,葛沽镇早就被尸兵灭了,并说居民受伤不少,希望郭昀能以镇长的身份,先协助救灾,有什么要追究检讨的,等安顿好了再说。
此话一出,更让郭昀气得火冒三丈,指骂宋大夫当初诱拐他的女儿,使他家里的闺女不愿改嫁,因而投井自尽,害得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又来指责他,岂不是意图夺取他的镇长之位?
提到郭女,宋大夫心头抽痛,摇头否认郭昀的指责,说他只想悬壶济世、救助伤病,镇长之位,他从未想过。
新仇旧恨,郭昀对宋大夫穷追猛打,不肯罢休,孟秋见状急忙出言劝架,却被郭昀矛头指向,反骂她贪生怕死,害得父兄阵亡,母亲也被咬死,弄得家破人亡、城镇险灭,是个不祥的女人!
孟秋听了,被勾起亲人惨死的痛,难过得掩面痛哭,郭昀不放过孟秋,连连数落责骂,认为葛沽镇会有今日之灾,就是孟秋害的!
就在郭昀痛骂之际,一旁坐在地上休息的韩洛终于受不了,起身过来挥拳,揍晕郭昀,丢下一句:“吵死了!”就甩头走开,旁人看得目瞪口呆,突兀地结束这场争吵。
众人收拾一阵子,肚子已是饥肠辘辘,暂时歇息用餐,韩洛仍是一如往常,远离人群,寻到一处偏僻的巷道里坐下休息,吃完馒头后,饮了几口水,就听得有人在呼唤他。
“韩洛!”
白雪仙赶到韩洛的身旁,“原来你在这,葛沽镇……怎么会变成这样?”
“鬼王操控尸兵攻打,意图剿灭葛沽镇,若不是我跟那个茅山笨道士先赶回来防备,这里早就跟潘庄镇一样了。”说完,韩洛喝尽碗里的水,问:“妳怎么这么早回来?从盘山到这里,不是至少要一天的路程吗?”
白雪仙解释:“是石大哥乘云带我回来的……”
石随后跟来,瞧望四周,面露担忧,“雪仙,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走?这里有很多人受伤,正是需要石大哥帮助的时候啊?”白雪仙不明所以,韩洛听了,点头认同,“不错,金毛你说得对,现在就走,一刻也不能停留!”说完,韩洛起身要跟着石离开葛沽镇,白雪仙见了,急忙拉住石,“等一下,为什么急着要走?”
韩洛骂道:“笨母猪!这里闹这么大的事,朝廷肯定会派官兵过来,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官兵?为什么要怕官兵?”白雪仙不明白韩洛的话。
韩洛一脸不耐烦,“笨!妳忘了我是通缉犯?被官兵抓住我稳死的!我死了谁来帮妳抑制蛊发?金毛也会行踪曝露,引来麻烦,再不走就要被抓住盘问了!还是妳想看我大开杀戒?”
白雪仙听了,虽然很想留下来协助救灾,但既然石与韩洛急着要走,也只好跟着离开。
殊不料,适才他们的谈话,恰好被走来要唤韩洛的茅亦道给听见。
“走?师父你为何要急着离开?真要走的话,徒儿我也要追随师父的脚步!”
石立刻出言拒绝,“不准!我从未允诺要收你为徒,你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事已解决,就此别过!”
“师父别走啊!”
茅亦道正要扑上去,对石“如法炮制”,使出当初的抓脚赖皮功,却不料石早已有了防备,手一挥,茅亦道闻到一股香甜的气味,随后眼皮沉重、意识模糊,倒在地上呼噜大睡。
石弄晕茅亦道后,韩洛猜想官兵会从西方的天津过来,北方又被鬼王弄得残破不堪,东方临海,因此只能往南行,打定主意后,三人急忙离开葛沽镇。
石与韩洛的担忧是对的,三人的前脚才刚离开,从天津派来的官兵就已经到达葛沽镇,询问几位百姓后,找到昏睡的茅亦道,眼见呼唤不醒,士兵泼了一桶水,终于让茅亦道清醒过来。
茅亦道睁眼醒来,发现自己浑身湿透,惊见周围站满了官兵,吓得不知所措,其中一位穿着青绿色的锦绣服,腰间配刀,服饰较为气派,似乎就是领头者,那官差看见茅亦道醒来,开口道:“本官有几件事要问你。”
官差的嗓音冰冷又带有威严,茅亦道听得心中一凛,不知为何,他感到一股寒意……
石三人出城后,沿着海岸往南而行,除了中途会有几座滨海的小村落、码头,一路上人烟稀少,可安心赶路,再者白雪仙与石少见大海,也可趁机观看大海的景色。
三人快步而行,见到远处有道人影挡路,仔细一瞧,那人眺望着大海,身着紫服、双足悬空三寸,白雪仙吓得躲在石的身后,惊呼:“是转轮王!”
“怪了,他不是回地府去了吗?怎么……”
石皱眉纳闷,而且转轮王还没有绑翳魂带,但既然转轮王会出现在此,肯定有他的理由,石安抚白雪仙几句后,便迈步上前,欲一问究竟。
韩洛听得白雪仙的呼叫声,得知前方的鬼魂是十殿阎罗之一的转轮王,猜想该不会协助解决盘山鬼王的就是转轮王吧?但想起石是一品天官,能请动十殿阎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也就不这么讶异了。
“你们终于来了。”转轮王回过身,面向石与白雪仙笑道。
“你不是回地府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听得石的问话,转轮王先是呵笑几声,开口解释:“石狐不必疑心,我回到地府之后,想起有件要事忘了弄,便又折返回来。”
“是有何要事?”石问。
“我大略得知石狐的法术较不擅长对付鬼魂,以致于会有今次之险,但我身居要职,无法时时刻刻盯住娘子的安危,也难以前来阳间协助,因此今日特地过来,欲传‘散魂印’之力,以免娘子又遭恶鬼伤害。”
“散魂印?”石皱眉疑问。
转轮王点头,“不错,地府差卒缉拿鬼魂的法器,多是由十殿阎罗授予,日后若有恶鬼欲害娘子,便可直接用散魂印击打。”
躲在石身后的白雪仙,瞧转轮王几眼,好奇发问:“你、你不是鬼吗?怎么不怕阳光?”
转轮王呵笑数声,回答:“多谢娘子关心,本王身为十殿阎罗,自然是不同于寻常鬼魂,即便是在阳光底下一整天,也不会有事。”
白雪仙恍然大悟,“啊,难怪你的魂体看起来好清楚,如果不是脚悬三寸、没有影子,远看还真以为是个人……”
石拱手说话:“多谢好意,若你要赠予散魂印,该要如何授予?”
“取一物品给我便可。”
石听了,正要取出乾坤袋摸索时,白雪仙呼道:“啊!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白雪仙手上捧着一只以和田白玉雕琢的玉蟾坠饰,转轮王见了,说:“哦?是‘太阴玉蟾’,用这可以,孛罗帖木儿就是用这宝物吸魂控尸、危害人间的。”
“什、什么?这是害人的东西?”白雪仙吓得把玉蟾扔在地上,转轮王劝道:“物品本身并没有什么害人不害人,端看使用者的心念而定。这太阴玉蟾是件道家法宝,随意丢弃恐怕会祸患无穷。”白雪仙听了,只好拾起玉蟾,递给转轮王。
转轮王伸出左手,覆在玉蟾之上,摧动冥力,左掌散发出红光后,转轮王就收回手,玉蟾的背上已烙有一道红色符文──那便是散魂印。
“行了,我烙在上头的法印可击打十次,若娘子妳又遇到恶鬼欺侮,就用这只玉蟾击打,可使恶鬼当场魂飞魄散,谅其他恶鬼见了,也不敢欺近。”
“多、多谢。”白雪仙微微点头致谢,又躲在石的身后,转轮王呵笑几声,并不在意白雪仙畏惧他之事。
眼看事已达成,转轮王正要转身离开时,瞥见两人后头还站着一位红衣男子,见得红衣男子的相貌,令转轮王面露惊讶,碧眸睁大。
“嗯?你……”转轮王看得皱眉,起了戒心,“石狐,此人与你们同行?”
石点头,“嗯,他与我们同行已有一阵子,也知道我的身份,转轮王你直言无妨,无须介意。”
“一阵子?”转轮王记得之前在望乡台观看两人在阳间的动态时,并未看到红衣男子,心想是何时与他们一块的?
“本王记得地府曾有个残破不堪、只能销毁掉的魂魄,在那残魂的记忆中,有看到你……”
“──你是妖!”
转轮王一语道出韩洛是妖,韩洛吃惊得抽出赤剑,冲上前朝转轮王的身上砍去,欲杀害灭口,眼见利刃劈来,转轮王却是一脸悠哉,毫不畏惧,也不躲开,韩洛挥剑之后,发觉剑与他竟穿过了转轮王的魂体,伤不到转轮王?
转轮王转过身,对着韩洛得意的大笑数声,开口道:“真是可惜啊!若是你的妖力没被封住,便能驱使凶剑之力伤到本王,只是现在此剑没有妖力摧动,形同凡物,动不了本王一根汗毛,否则刚才那一记,本王早就被你给伤了!真是可惜,可惜啊!哈哈哈哈……”
事发突然,白雪仙吃惊得瞠目结舌,石察觉到不对劲,问:“妖?转轮王,你说清楚些。”
“啊?石狐你竟会不知道?这家伙是人身妖魂,妖力强大,搭配那把凶剑施展出来的力量,恐怕会让你吃足苦头,不可不防。在你们眼前的‘韩洛’,早在二十多年前还未出世时,婴胎就被这妖魂给夺舍了!”
“你给我闭嘴!”韩洛怒吼出声,又朝向转轮王挥剑劈去,但依旧碰不到转轮王,他不明白为何转轮王会知晓此事。
转轮王仰天大笑,旋身离开,遁地回府,临走前还笑道:“千古妖魂,凶剑荧惑。九尾石狐啊,你可要小心此妖啊!哈哈哈哈……”
“闭嘴!”韩洛气愤得冲上前,又朝转轮王砍了一记,但转轮王早已消失无踪,扑了个空。
“你到底是谁!”
韩洛听得身后的石发出怒喝,回过头,发现石已经释出三尾真气,警戒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