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洛望着眼前身穿青衣道袍的中年男士,外貌约四十多岁,蓄有短须,道貌凛然,仪形磊落,隐约透出一股超然脱俗的气质,身后背着一柄水蓝云纹的宝剑,不同于一般的道士,能以法术施火、隔空驱使飞剑,这位来历神秘的道人,其名──上官昊。
韩洛左思右想,想不到有任何一丝关于上官昊的事情,他与母亲行走天下,听过不少奇闻异事,可就是没听过有个脚踏飞剑的中年道士,就算问到名字,韩洛还是猜不到上官昊的来历。
“你,唤做何名?”
上官昊开口问话,韩洛中断思绪,回答:“韩洛,洛川的洛。”
“韩……洛?”
上官昊听了,眉头微皱,脑袋思索些事,嘴上喃喃说着:“韩洛,天格、人格、总格皆属金,金,刚毅果决;地格、外格属木,木,正直良善,乍看之下虽为好名,但天格对人格,双金相合,个性虽刚强却易与人起争执,恐自惹不测灾祸,是为凶;人格对地格,金克木,易陷不安下场,易患精神衰弱,为凶;人格对外格,金克木,处事欠虑、言行不正,恐招灾难、对亲友自私无情,凶!”
上官昊越说越是眉头紧皱,韩洛也听得瞠目骇然,越听越是全身冒冷汗,惊心动魄。
上官昊沉默一下,开口又问:“你生肖属什么?”
“我?属虎。”韩洛的回答,让上官昊脸上的担忧更添几分。
“虎?寅属木,你人格、总格皆属金,却与生肖相克,个性固执、易争是非,虽精力旺盛却不擅与人相处,命多孤独、老来凋零,大凶!”
上官昊别有含意地望着韩洛,“光从你的名字、生肖推算,无论如何相配,皆属凶,如此凶煞之命,注定一生多灾多舛,若再合你的生辰八字,更不知会是何等的凶命……”
上官昊轻轻摇头,闭目叹息,似是为韩洛的命运感到惋惜,而韩洛听闻上官昊的推算,连连凶兆,已是吓得魂不附体,彷佛被人狠狠重击脑袋,失神落魄。
上官昊睁眼望向失神的韩洛,略有所思。
他没料到眼前带回的孩童,竟会有这般大凶之命,越想越是觉得古怪。
──会是妖孽吗?
想起这孩童竟做出啃尸的骇人举动,初见时差点当妖杀除,但韩洛身上无半点妖气,只是个寻常的孩童。
若是妖怪所化,纵然掩饰得再好,也瞒不过他。
但如果仅是寻常人,又为何会有如此凶煞之命?
上官昊眼见适才的初步推算,已让韩洛惊吓沮丧,说不定心中认为母亲会惨死,定然是他的凶命所害,连忙开口安慰。
“你人格为金,性格刚强顽固,带你过来之时我已领教过。处事敏锐,不屈不挠,虽与生肖木属相克,但也性情刚毅、良心未泯,不屑同流合污,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然而也因此恐有刻薄、好勇善斗、不得善缘、易树敌招祸之忧,若不及早醒悟改善,最终恐会落个孤苦无依、不得善终的下场。你的命,虽为凶煞命,但多半灾祸皆因自己所致,若能修饰己短,避免冲突、遇事多思,对亲友情义相交,如此也能大有可为、逢凶化吉,便无须担忧凶煞之命。”
“是、是吗?多谢……道长指点。”韩洛听得脸色发白,稍稍回神,赶紧对着上官昊行礼答谢。
“不过……”上官昊再度启齿,听得韩洛精神紧绷。
上官昊先是打量韩洛的外貌一番,才续道:“不过依你面相来看,你还命犯女难,女子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切记!切记!”
“什么?”韩洛吓得睁大眼,意思是女人会带给他灾难?
上官昊见韩洛的态度已经有改善,但眼中戾气甚重,表面平静却仍心怀怨恨,再加上个性顽固,恐怕只言语劝说也不足以改变心性,因而决定以清苦来磨练其心志。
“《孟子·告子篇》有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凶煞命格虽使你命途多舛、遭逢灾变,然而也未必不是件磨练心志之事。你既有如此特殊命格,来世间必有特殊事要做,历经磨练,或许更能使你坚韧成长,在这山峰生活,自食其力、磨练心志,就是我带你来的目的。”
上官昊略停一会,续道:“瑶光峰地处偏远,不受外界干扰,是静心清修所在,但气候寒冷,入冬之后更是酷寒无比,平常人无法承受耐住,所以我要先教你御寒的内功心法,凝神听好。”
听到上官昊要教他东西,韩洛喜出望外,但上官昊接下来的话,像桶冷水浇在头上。
“别误会,并非是收你为徒,若不教你御寒之法,入冬之后,你将冻死在山头。”
虽然只学到抗寒心法,但也聊胜于无,至少以后可以不怕冷,韩洛还是拱手表达谢意,“多谢道长。”
“我先传你基本内功的口诀,再授你御寒心法,你就照着练,每日早晚各练一次,待冬季来临,足以保你不失温冻死。”
上官昊开始念着口诀,韩洛专注聆听记下,记下口诀心法,便照着操练几遍,上官昊在旁指点,没多久,韩洛已经学会。
上官昊满意点头,“很好,你学得很快,你照着我的话去练,其余时间自行张罗生活饮食。”
上官昊瞧着韩洛身上不合身的衣裳,说:“这观内无孩童衣裳,山中亦无米饭谷物,你与我不同,我需下山替你采购生活所需物品,最少十日归来,这段期间你暂且靠猎捕、采集食物果腹。”
“下山?何不带我一同前去?”
上官昊摇头拒绝,“我有言在先,十年后才会让你下山离开,而且你不懂法术,就算我带你踏剑飞行,稍有不慎恐失足坠落,何况我有要事待办,你不便同往,这段期间你就乖乖待着,我自会回来。”
“这样啊?我知道了……”韩洛明白上官昊是不会让他有离开的机会,也不会教他御剑飞行,心里有些失望。
“言尽于此,你好好努力求生活着吧。”
上官昊右手朝上一指,背后宝剑出鞘,腾浮半空,纵身一跃,上官昊踏着飞剑迅速离去。
韩洛仰头望着上官昊离去的方向,此时肚子咕噜发响,伸手摸着肚子,这才发觉已时近正午,忙着去林中搜寻猎物,张罗午餐。
自上官昊离去后,除了获取食物饮水、沐浴睡觉,其余时间韩洛都拿来练上官昊教他的内功心法,他以前就听说练武功首重内功,没内力劲道,学再好的外功都无法发挥完整,内功扎实深厚,学什么外功都得心应手,就算上官昊不教他别的,能学到内功也算是不错的收获。
十天过去,今日韩洛撑着疲累的身躯返回破军观,手里抓着一只死兔,怀里塞着两条鱼,这是他今天的收获。
韩洛到观内灶房放下食材,拍去身上的衣裳灰土,拿着水瓢往外走,走向外头的水缸舀水盥洗,简单清洗脏污后就准备升火烹煮。
韩洛望着天空,时近薄暮,还是不见上官昊归来的身影。
韩洛放下水瓢,前往观内最高的位置——藏书塔七楼,从高处望去,或许更能清楚地看到山峰四周的景象。
在韩洛刚发现藏书塔时,想到塔内必有大量藏书,说不定还有武功密笈而感到高兴,过了几天好不容易敲坏塔门大锁,进塔却让他希望落空。
塔内藏书,大多都是道教典籍,或是四书五经等文物藏书,并没有他想要的武功密笈、法术卷轴。
透过窗户往外望去,天际蒙上一层紫红色的薄暮,朝下所见就是白云苍苍,翻腾如浪,其中可见得几座高峰耸立,宛如云海中的岛屿。
韩洛之前都没好好观望景色,一直以为瑶光峰是这里最高的山峰,此刻却发现还有六座山峰笔岫入天,韩洛望着这六座山峰,看着、看着,竟意外发现这些山峰的排列位置有些眼熟,似乎像是……
“北斗七星?”
韩洛吃惊愣住,仔细一想,他所待的山头叫“瑶光峰”,而瑶光是北斗七星斗杓末端的星名。
灵光一动,韩洛想起他初来破军观时,在寝殿找到一件道袍上绣有七星的图样,上头的其中一颗白星图样,就是代表瑶光!
韩洛定眼远眺六座山峰,一面念名、一面比对位置:“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再加上我所待的瑶光峰,这……这七座山峰竟然像北斗七星的排列?”
不敢置信,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正当吃惊之时,远处出现一抹黑点,越趋越大,最后可分辨是个人形,正飞梭于空中,朝这过来。
眼见上官昊归来,韩洛高兴不已,暂时不做他想,下楼前往中庭迎接。
“道长,你回来了。”
韩洛向落地的上官昊说着,上官昊放下包袱,里面装着孩童衣物和几袋白米、杂粮、麦粉、佐料……等。
上官昊轻轻点头,开口提问:“这十日之内可过得平顺?”
韩洛回答:“回道长的话,和平常一样,而道长的吩咐韩洛不敢忘,每日勤练内功心法。”随即伸手接过包袱,看到包袱内的物品很是高兴。
终于,可以穿合身衣裳,可以吃到米饭面食了。
“嗯,东西我已给你带来,份量足以一月所需,若是还有欠缺不足的物资就开口,我再带来。”
“多谢道长,韩洛目前无缺。”韩洛向上官昊行礼。
“既如此,我走了,这段时日你静心生活,一月之后我会再替你带物资过来。”
眼见上官昊即将离去,韩洛急忙出言唤住,“道长且慢!我……有个疑问。”
“你说。”
“适才我登上塔楼,发现除了瑶光峰,四周还有其他六座高峰,排列的顺序位置……竟与天上的北斗七星相似,而我曾在寝殿看到一件道袍上绣有七星的图样,不知这是否与这座道观的来历有关?”
上官昊立时明白韩洛已经发觉,点头回答:“不错,你要在这生活十年,我也不必隐瞒于你。”
上官昊解释着:“此处为极北之地,有七座高峰,座落方位与北斗七星相仿,分别为天枢峰、天璇峰、天玑峰、天权峰、玉衡峰、开阳峰、瑶光峰,这七座高峰合称为‘七星峰’。每座山峰上各有座道观,以七星别名命之,依序为贪狼观、巨门观、禄存观、文曲观、廉贞观、武曲观、破军观,七座道观合称为‘北斗道’,又有别名为‘七星坛’。”
“每观掌门即为观主,在七位观主之上、统领七观者,即为坛主。”
说到这,上官昊叹口气,略感忧伤,眼神飘向远方,沉默不语。
踌躇许久,长叹一声,闭上眼,无奈地轻轻摇头,睁开双眼,缓缓开口,感慨万千。
“而我,即是第七代、也是最后一代坛主,昊苍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