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蓬喜极而泣地大喊。
醒了?
也即是,她还活着,是吗搀?
还未来得及抬头,他已俯首,怜她连抬头都吃力,所以温凉的大掌轻轻帮她抬起悦。
然后,四目相对。
她终于看到他,俊美如仙的他,凤眸泛红的他,最重要的是——穿着大红喜袍的他。
修眉长眸,艳红如火的大红喜袍将他衬得越发如妖似仙,温柔似水的凤眸似夜般深邃迷人。
他真的好俊,好俊,完全将刚与柔的气质融合到极致。
“爷的小挽儿醒得真是时候。”他轻笑低语,将悲伤压在心底。
看着屋里满目的红,她看向他,吃力地抬手,才抬到一半,他便伸手握住她的,懂她的意,帮她抚上他的脸。
“爷,这是……”
“你忘了,爷还欠你一身凤冠霞帔。”他笑得清浅温柔,仿佛能将过往那段悲惨的岁月柔化了去。
她感动,虚弱地轻扯唇角,“爷那时已经给过了,那是世上最美的。”
他说给她,就真的用心替她置办了一身,虽然那时候没法拜堂,但他新婚第二日就将那个镯子套到她手上了,证明她是他的妻。
只可惜,那只镯子碎得再也修不好了。
“哪及得上这身美。”他笑,抬头望向铜镜,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交汇。
镜子里的新嫁娘确实美得不可方物。
穿在身上的嫁衣精致华美,用的是大红真丝,上头以独特的仿金线绣着翱翔九天的飞凤。
再看向放在梳妆台上的凤冠。金雕玉琢,手艺巧夺天工,连垂帘都是以罕见的红珍珠串成,且还每颗珍珠都大小一致,圆润精美,华丽讨喜,最耀眼的是镶在珠帘上头的那颗正是他曾送给她的异形珍珠。
就连喜鞋也是精制而成,无论是手工还是用料均是上等。
不论是嫁裳还是凤冠,都堪称举世无双。
单从这身凤冠霞帔来看,就看得出能有幸穿上它的人,所得到的必定是天下至宠。
她湿了眼眶,“的确好美。”
最重要的是,这身嫁裳为谁穿。
他将她的柔荑包裹在掌心里,从后圈抱住她,与她交颈贴颊,“爷也欠你一场婚礼,一个喜堂,还有一个洞房花烛。”
她轻轻摇头,“我知晓,只要爷认为我是你的妻,就永远都是,拜不拜堂已不重要。”
正因为他早已认定她是他此生唯一的妻,所以那时她发现子冉是以他妻子的身份存在时,他以为她非得介意一个名分,所以,只要她要,只要能让她安心,他便想方设法的给,却从未想过要对她失望。
回想过去种种,到底谁才是最傻的那一个?
“如此说是不想嫁爷,嗯?”温热的气息贴着耳畔,柔声低语,仿佛连大声一些都怕吓到她。
无神的眼眸微慌,忙摇头,看着他,有些幽怨,“不嫁你,该嫁谁?”
他又岂会不懂,她早已非君不嫁。
他笑,亲了亲她的脸,放开她独自坐在凳子上,站在身后让她靠着双腿,然后,娶来凤冠对着镜子亲自给她戴上。
“按礼,应当是由一个婆婆来给你梳发盖盖头的,谁叫爷的小挽儿美得叫爷移不开眼。”他动作轻柔,还细心地为拉开额前的垂帘,不让它们晃了她的眼。
即便抹了胭脂也掩饰不掉苍白的脸浮现一朵红云,娇羞地不敢迎上镜子里他的目光,“我很开心睁开眼就能看到爷。”
凤眸里闪过痛心之色,却极快地掩饰去,弯腰看着镜子,对她说,“爷保证,以后只要你睁开眼,都能看到爷。”
小莲蓬说差点就喊不醒她,倘若真的喊不醒,他该如何?
那样的结果他连想都没法承受。
以后……
他们的以后,好短了,短得只怕争不过一个朝夕。
无力的,她点头,决心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新嫁娘,“爷,替我盖上红盖头吧。”
“爷的小挽儿果然很着急嫁给爷。”他笑着逗她,伸手从小莲蓬举着的托盘里取来折叠整齐的红盖头。
小莲蓬早已满眼是泪。
明明那么恩爱,羡煞旁人的恩爱,可是在此时此刻听来,却更叫人难过。
盖头盖下,遮去她的微笑,感动和不舍的泪珠自眼角滑落。
盖头盖上,盖住她的目光,他脸上的笑意凝住,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离愁和满心的无奈。
“爷,吉时快到了。”
门外传来霍靖的声音。
顾玦收敛伤感,弯腰,让她的手环上自己的脖子,而后将她抱起,“希望你不要介意出嫁和新房都在同一个。”
“爷明知我不在乎这些的。”红盖头里传出她虚弱的声音。
“倒真是被爷教坏了,连世俗礼教都悖逆了。”
“是事有轻重缓急。”
“在嫁给爷这件事上,你倒是聪明得不得了。”
“当初以一颗糖莲子换得爷垂帘,是我这辈子做的最聪明的一件事。”她靠在这个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肩膀,回首往事。
虽然没有那颗糖莲子,他最后也会救她。
但她还是觉得,和他的缘分是她放手一搏以一颗糖莲子换来的。
“一颗糖莲子,爷真廉价。”他笑,转眼已抱着她来到房门前,停下。
“爷是无价的。”红盖头下的她加大声音声明,只可惜加得再大,还是很虚弱。
房门未开,小莲蓬赶紧取来大红的斗篷从前边披上,确保御寒的准备做完后,才打开房门。
房门一开,冷风灌入。
门外的霍靖等人弯腰道喜,“恭喜爷,恭喜夫人。”
风挽裳想要说谢谢,但已被抱着大步流星越过。
她知晓,他是想让她省力气,少开口呢。
也罢,她还是少说为妙,一定要撑到同他拜完堂。
即使她就要死了,只要他娶,她便嫁。
从走出房门,风挽裳从晃动的盖头里隐约知道外边灯火通明。
是的,灯火通明。
从踏出采悠阁开始,到处都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外边露天的楼梯两旁均站着人,撑着大红纸伞,一把把交叠,迎主子下楼,不让他们沾染到一丝雪花。
灯火辉煌,光影迷离,这画面,唯美而盛大。
拾级而下,穿过同样是张灯结彩,美不胜收的门廊,走出采悠阁。
外边已停了一停八抬花轿,这花轿几乎是全密封打造,厚实的用料,确保足以抵挡寒风霜雪。
他将她轻轻安置进轿子,风挽裳正努力想要靠自己的力气端坐好却没想,身子还是软软地靠向轿壁。
倏然,一只大手环过她的肩膀,轻轻将她揽入胸怀。
是他呢。
“爷上花轿也是头一遭。”他将她放在膝盖上的小手抓过来紧紧包裹在厚实的掌心里,笑道。
她笑,别人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他一个七尺男儿为了她也要坐一回花轿了。
“我这是第三回了呢。”
“你是想表示一回生,二回熟?”
说不过他,她恼得想要抽回手以示抗议,惹来他的笑意,“好好好,就有劳爷的小挽儿多多指教了。”
他用力握紧她的小手,轻轻将她揽在怀中,无限怜惜和疼爱。
“小挽儿,无论如何,一定要撑着与爷拜完堂,省得到阎王那儿,阎王不知你是爷的。”他喑哑地说。
浑身软绵无力的她轻轻点头,只是细微的点头,垂帘都晃动出悦耳的碰撞声。
她会的,一定会等到拜完堂,与他真正结为夫妻的那一刻的。
他会如此说,是接受了她即将离开人世的事实了吧?
那就好,那就好。
风挽裳以为这轿子是前往幽府前庭的厅堂拜堂的,但是依着她脑海中对幽府的熟悉路线,好似直接略过厅堂,直接出了府。
“爷,不在幽府拜堂吗?”她吃力地问。
“爷总得去接亲啊,何况女儿家出嫁哪能没半点嫁妆,那爷可吃亏了。”他逗趣地道。
明知他是在说笑,她还是不免羞愧,“对不住,我没有嫁妆可陪嫁。”
她没有娘家,以前在醉心坊赚的那些钱都并入幽府的库银了,剩下的都给小莲蓬做嫁妆了。
若真要算起这事来,真的对他很不公平呢。
“傻挽儿,爷不也没给你下聘吗?”
那他这是带她去下聘顺道娶她回来吗?
可是嫁妆他跟谁要?且不说她不是那风家夫妇的女儿了,即便是,也已断绝关系……
不,还有一个,是皇上!
罢了,他爱如何变如何吧,她实在无力去想了,“爷,我累了,想歇会。”
顾玦凤眸紧缩,着急地扶起她依偎过来的身子,轻轻掀起她的红盖头,看到她的双眸一副熬不住要闭上的样子,慌了神色,“小挽儿,乖,等拜完堂了再歇息,嗯?”
长长的两排睫毛像扇子般,平时会随着她眨眼扑扇扑扇的,而今,连颤动,支配眼皮子都显吃力。
“……嗯。”她低声回应,又要闭上眼。
“恭祝九千岁、千岁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这时,外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道贺,风挽裳的精神也稍稍被震醒了些。
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多么美好的祝愿,她也想呢!
顾玦见此,索性将轿帘扯开。
冷风灌入,刺激着风挽裳,她的眼睛睁得更开,迎风看去,只见前路依然张灯结彩,每隔十步左右便有一人高举着串成串的红色灯笼和采花,美轮美奂,让人恍如置身在梦境里。
“这是……”她不明地问。
“上次,你为爷披上凤冠霞帔的时候受尽世人耻笑,这次,爷要让你受尽世人艳羡。”他用厚实的暖裘把她包得更紧。
她感动地落泪,在这么短的时辰里,他竟已为她打造了一个盛世婚礼,若她没有醒来,他也照样这般娶她吗?
“所以,看着爷为你做的,嗯?”他将她抱到腿上,依偎着他,好让她更暖和些。
“……好。”她会看的,她舍不得不看。
就这般,花轿前临时加上一层纱帘抵挡细雪飞入,迎着细雪,敲锣打鼓,娶亲的队伍缓缓而行,一路张灯结彩。
直到要过桥,一辆马车和几匹骏马匆匆赶至。
马车停下,马车前坐在骏马上的人是薄晏舟,而另一边是莫孤烟,那马车里的岂不是……
顾玦凤眸发光,面露喜色地看向薄晏舟。
是吗?
是找到镇魂草了吗?
然而,薄晏舟看过来,隔空的距离,他失望了,雀跃的心又再跌回深渊里。
“圣旨到!风挽裳接旨!”薄晏舟从马上翻身跃下,手上多了一卷圣旨。
顾玦脸色一沉,凤眸不悦地眯起,冷冷吐出两个字,“让开!”
这会来什么圣旨!
这时候谁敢来浪费他的时辰就是找死!
“爷……”依偎在他怀里的风挽裳呼吸般地出声,小手轻轻拉扯他的衣裳。
他不能这般不可一世了啊,没有哪个帝王受得了被这样对待,哪怕那人是她的……生父。
顾玦低头看了她一眼,心软,不耐地瞪向外边,“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风挽裳乃朕流落民间的女儿,蒙上天不弃,今日得以重逢,特封为凤仪公主!又逢出嫁,朕赐……”
“行了!”顾玦摆手打断,懒得去听那长长的一大串赐嫁妆的话,摆手让队伍继续前行。
薄晏舟淡淡挑眉,点头,很镇定地念完最后两个字,“钦此!”
而后,回身,看向马车。
由莫孤烟掀开的车帘,马车里下来的正是而今南凌最尊贵之人——旭和帝君楚泱。
他一袭常服,身披斗篷,伸手接过随侍打的伞,稳步走向花轿。
不带禁军,只带薄晏舟和莫孤烟两个随行,很明显,不想引起任何轰动。
看着他越发走近,顾玦眉峰蹙得更紧,眯着凤眸,冷厉地看着他,警告的意思很明显。
君楚泱撑着伞站在花轿旁边,温和一笑,“朕不至于这时候来同你抢人。”而后,他看向整个人完全依偎在男人怀中的女子,眼里浮现出愧疚,“挽挽,你可听得到朕说话?”
“说完……”就滚二字还未说出口就被怀中的人儿轻拉衣裳阻止。
君楚泱明白,她听得到,也不想让她煎熬太久,赶紧把要说的话说完,“九千岁想给你天下无双的婚礼,朕也想给你最好的。”
“嗯哼!”顾玦冷哼。
最好的?
公主的身份?
那不过是累赘!
君楚泱惭愧,拢了拢眉心,继而道,“朕知晓你不在乎这个身份,有没有都一样,但,对朕不同,至少,这是朕当下唯一能为你这个女儿做的事。你……愿意当朕的女儿吗?”
后面一句,他问得小心翼翼,满含期待。
“先下旨封公主之名,再来问她愿不愿意当你的女儿,呵……”顾玦冷笑。
君楚泱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瞪他一眼,但终究也觉得愧对他,所以也没有怪罪。
风挽裳强撑起精神从他怀中抬起头来,顾玦不舍,她却坚持,他只好依着她,扶她坐起身。
她看向君楚泱,很费劲才扯出一抹浅笑,同样吃力地微微颔首,“多谢父亲特地赶来为挽挽主持婚礼,挽挽就此拜别父亲。”
一声‘父亲’表示尊重的同时,也婉拒了公主的身份。
她本就求得不多,荣华富贵更不曾想过,尤其那个让她多次唏嘘感叹的深宫,又怎会让自己成为那里面的一员?
生前,死后,都不想。
她只是风挽裳,一生只为一个名叫顾玦的男子起舞的小小女子。
哪怕人生跌宕起伏也只为他。
君楚泱懂,涩然地点点头,至少,她还愿意认他这个爹,没有因为过去他对她做的那些事记恨在心。
也罢,她若不想受这个身份牵绊,那就由她吧。
风挽裳缓缓看向他,“……爷,走吧,别误了吉时。”
“千绝。”顾玦朝外喊了声,队伍重新出发。
怕她冷,他想将她揽入怀,她轻轻摇头。
她想趁着还有精神多看他几眼。
目送着队伍离开,几个男子立于纷纷细雪里,无奈轻叹。
身后紧接而来的大批价值连城的嫁妆奉命送往幽府。
“皇上,据臣所知,他们是要在幽府拜堂的,您可先过去等着。”薄晏舟道。
君楚泱摆手,“朕还得回去找镇魂草,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弃,也许,下一刻就找到了。”
说罢,他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莫孤烟也赶紧翻身上马,回头对薄晏舟道,“既然真正的父已走,正所谓长兄为父,那个高堂的位子是你的。”
然后,扬鞭策马追随帝王回宫。
薄晏舟看着手上的圣旨,再看向前边已经消失的踪影,叹息。
莫孤烟觉得在大殿上说了那番话对顾玦不住,所以没脸见他。
他又何尝不是?
最后是达成了他们想要的结果,可为了这个结果,顾玦却要面临着失去自己一生所爱。
他们怎不有愧于心。
他哪有脸坐那个高堂的位子,何况,人还不一定要让他坐。
……
更叫风挽裳诧异的是,不止朱雀街,整个天都都在张灯结彩,街道两旁的店铺亦是如此,场面盛大到叫人惊艳。
寒冷的夜,不止异族们,还有很多百姓们瑟缩着身子挤在两旁观礼,让她忍不住怀疑……
“爷,可是你威胁他们?”若没有九千岁的威胁,他们怎会如此做。
“你高估爷了,爷只派人在需要走的路张灯结彩。还算他们有点儿良心!”凤眸瞥了外边的老百姓一眼,轻哼。
风挽裳感动地扯唇而笑,也就是说,百姓们是自发为他们张灯结彩的吗?
他们终于明白这个九千岁不残暴,即使残暴也是残暴得有理?
终于明白,这些年,正是他的残暴之名保得天都百姓安宁?
真好!
不止异族人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不必再战战兢兢,躲躲藏藏地活着,就连他的名声也得到平反了。
听说,皇上第一件事宣布天都再无异族之分,第二件事便是平反当年景家之案。
所有一切都圆满了,真好。
她又累了呢,他到底要带她去哪儿?
“小挽儿,别睡……”
她不睡,她只是想闭一下眼睛,一下就好。
“小挽儿,乖……跟爷说话。”
她也想跟他说,她有好多话要跟他说的,只怕说上一辈子都说不完。
“小挽儿,睁开眼!”
爷,别摇……
“姐姐!”
姐姐?
谁?
这世上除了小曜还有谁这么喊她?
“姐姐,我是小曜!你睁开眼看看我!姐姐……”
小曜,真的是小曜……
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呢。
终于,险些就要彻底闭上的眼睛再一次艰难地睁开。
她看到小曜了,风尘仆仆,比女儿家还要俊美的小曜。
顾玦吓白的脸色褪去几分,凤眸紧盯着她,就怕她再一次闭上。
“姐姐,你怎成这副模样了!不是说好,不管发生何事都要写信给我的吗?”风曜声音哽咽地责备。
“不……不是姐姐……应该是表姐……小曜……”她想跟他说的就是这件事。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姐姐……自打唤你‘姐姐’的那一刻起,就一辈子都是姐姐!”有哪个表姐会花十年在茫然天地间寻找一个是生是死的表弟。
“好,一辈子都是姐姐……你怎会……”
“是姐夫十日前写信要我来的。”
姐夫?
小曜何时喊他喊得这般顺口了,而且,他十日前就写信让小曜来了?
难不成他还未卜先知,知晓会有这么一日,所以才提前让小曜赶来见她最后一面吗?
她心里失笑,怎可能,若他真能未卜先知,她早已瞒不住他了。
目光慢慢地看向他,他将她抱得更紧。
“姐姐,姐夫还让人捎来钱,在信里要我给你置办价值连城的嫁妆,说是平定一切后,就给你一个惊喜。你瞧,那些全都是我这个作为你娘家人给你置办的嫁妆。”风曜让开身,让她瞧见那排得长长的嫁妆队伍。
一车接一车,一眼望不到头。
书上所写的,十里红妆大抵如此了吧。
十日前……
原来,他在忙着大事的同时,还分心给她了。
原来,他早已决定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同她拜堂成亲。
想要给她一个惊喜,却没想到,是在快要生离死别的时候给的。
泪,自干涩的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
如何不哭,他这般为她,如何能不哭?
“嫁给爷,就这么不欢心吗?”他低声轻斥,手却是温柔地一遍遍拭去她落下的泪。
“欢心……痛苦多过于欢心,若是那个雪天不相见多好。”太痛苦了,能相爱的时候没能好好爱,相爱不能相守的结局,太痛苦了。
“爷也曾后悔过,若那个雪夜没有驻足将你从雪里挖出,多好!不是后悔与你相遇,只是后悔与爷相遇后受尽苦痛的你!”
当年,不是他挖出她的话,以萧璟棠的个性,断不会费劲去挖埋在雪中的人,她也就逃过被当成药引来养的命运,也就逃过种种苦痛。
就不会被取了一次又一次心头血,就不会心疾发作,就不会……死。
风挽裳震惊,小手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揪住他的衣襟,“爷,你说……是你将我从雪中挖出来的?九……年前?”
竟然是他!
九年前在她快要被冻死之际,烙在她身上的温暖竟然是来自于他?
那个将她挖出来,揉搓她的手,她的脸,给她哈气取暖的人……是他!
天!
原来他们的相遇比她以为的还要早很多!
换言之,她的命,一直都是他给的!
这人怎么不早说,让她一直以为当年让她烙印于心的那抹温暖是萧璟棠给的!
“怪爷吗?若非爷挖出你,你的命运会不同。”他凤眸深深地看着她,抚着她苍白的脸色,白得就跟当年他从雪中挖出她时一模一样。
她摇头,用尽全力地摇头,“爷错了,我身患心疾,沈爷说多亏被当药引子养了八年才阴差阳错地压制了我本身的心疾。若没有爷,我便不会被萧璟棠捡回喂以心头血,也就不可能还活到至今,活着……与爷相爱。”
“傻挽儿。”他心疼地拥住她。
怎不傻,都这时候了还要顾着让他好受。
“爷,我很高兴……那人是你,再也不后悔了……”
再苦再痛,能叫他爱上都值得了,真的……值得。
……
风挽裳的精神越来越涣散,顾玦立即下令回幽府,后边是作为娘家人的风曜带着十里红妆,长长的队伍毫不夸张的说,几乎可以绕天都一圈。
这一夜,整座天都都张灯结彩,远远望去,到处灯火迷离,倒映在整个漠河里,美轮美奂,仿佛被仙子施了仙法,如入仙境。
这一日,南凌史书上又再添一笔——九千岁娶妻,整个天都为之张灯结彩,聊表恭贺。银装素裹中,十里红妆,堪称盛世娶亲!
※
望不到头的迎亲队伍缓缓停在幽府门前,顾玦时刻担心着怀里的人儿会闭上眼。
马车一停,他立即喊她,“小挽儿,到了,爷要正式迎你入门了。”
话落,他屏息,在一颗心险些停止跳动的时候,虚弱的声音终于响起——
“我是不是……普天下,第一个被抱入门拜堂的新娘子。”
“爷会记得下道命令,从今以后,不准许新娘子被抱着进门。”他像是被人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紧绷的身子稍稍松开,为她扶好凤冠,盖上红盖头,抱她下轿。
风挽裳真的很想笑的,可是她无力,真的无力。
唔……
笑不出来,反而……出了红。
一点,一滴地从嘴角滴落,没入大红嫁裳里。
还好,都是红的。
锣鼓唢呐停止,炮仗响彻。
自下了花轿开始,一路都是红摊铺就。
幽府的仆人从府门口延伸至喜堂,两边恭迎,顺道观礼。
又神出鬼没的鬼才抱着小雪球同薄晏舟他们站在喜堂门外,看着那个俊美可称之为妖孽的男人情深不移地抱着心爱的女人坚定走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比女人还美的男人。
不得不说,这古代盛产美女,也盛产妖孽男。
新人经过他面前的时候,一阵冷风拂过,吹掀新娘的红盖头一角,他僵住。
风止,盖头又落定。
他看着已经抱着新娘子步入喜堂的男人,脚尖微移,内心挣扎着要不要上前告知。
但是,若非早已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又怎会有这场仓促却也盛大的婚礼?
他收回脚步,因为知晓,即使上前告知,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一切更糟糕。
喜堂布置得同样隆重,高堂的两个位子上,已坐了一个人,一个才回到宫中又被顾玦一句话赶到幽府的男人。
---题外话---那啥,大结局今天果然写不完,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