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挽裳收回视线,看向顾玦,“爷有事要忙吗?”
“跟上来。”他笑得耐人寻味,转身上了马车。
她愣了下,在皎月的搀扶下也踩着木梯子上去邾。
马车回了朱雀街,却在街上转来转去犍。
风挽裳看着外边的街景,客栈、酒肆、银号、镖局、药铺粮行、油坊、银楼等等,各种各样的商行林立两旁,一眼望不到头。
“瞧得如何了?”
终于,一直倚靠车壁假寐的男人开了嗓。
她不解地看向他,“爷要妾身瞧什么?”
凤眸缓缓睁开,朝她伸手。
她顺从地起身过去,他便将她拉到腿上,俊脸凑到她颊边,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她的发丝。
“在商行街会太闷,在花街不妥,在正街太吵……”
阴柔悦耳的嗓音自顾自地说着,风挽裳一双秀眉越皱越深,不解地低头看他,“爷是要开铺子吗?”
顾玦抬头,凤眸含笑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不愧是爷最聪明的小挽儿,猜猜爷要开什么铺子?”
风挽裳摇头,“妾身猜不着。”
在商行街太闷,在花街又不妥,在正街又嫌太吵,她实在想不出他想要开什么铺子。
而且,他九千岁当得好好的,为何突然也想要做生意赚钱了?
“天都好像缺一个舞坊。”
舞坊?
她清眸瞪圆,诧异地看着他,可是她想的那样?
“小挽儿觉得这舞坊开在哪儿最好?”他眯着眼嗅着她身上散发的馥郁馨香。
风挽裳面对他,清眸永远再也无法保持平淡如水。
“能否唔……请爷唔……说清楚些……”
她才开口,男子就凑上来一下,一下地亲她,害她说话断断续续,想避开,他的手又霸道得很,好不容易问完,他便这般抱着她吻了好一通才放开她,像是偷腥的猫,邪魅地勾着笑弧。
“爷要让你成为第二个凤舞。”
“第二个凤舞?”风挽裳愣了愣,随即,柔声淡淡地道,“妾身是爷的妻子,不该抛头露面。”
“谁让你抛头露面了,你这双脚……”大手抚过她的腿,轻笑,“自然只能跳给爷一个人看,但是,你的舞可以举世闻名。”
“爷是说要开一间舞坊给妾身经营?”她清眸微微发光。
她崇拜凤舞,只因为凤舞能创出惊心动魄的舞,并非她的一舞倾城。
若能有一间舞坊让她招收姑娘进来跳,再好不过了。
没想到,他连这个都为她想到了。
“怕?”他挑眉看她。
风挽裳摇头,仔细盘算了下,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爷,这舞坊若是妾身来经营,妾身绝不容许坊里的舞伶供客人寻欢作乐。”
“爷也没让你做老鸨。”他笑。
风挽裳彻底放心了,嫣然一笑,“妾身多谢爷的疼爱,妾身不会叫爷失望的。”
顾玦将她拉回怀里,“记住,舞,你可以跳,但是必须在醉生梦死,只许跳给爷看。”
真是霸道。
风挽裳抿唇笑了笑,微微点头。
决定了,此生,她只跳给他一个人看。
“可以下去走吗?”他忽然问。
听出他关心的是什么,脸一下子红透,故作淡定地点头,“是该下去瞧瞧哪儿比较合适,只得劳烦爷在车上等妾身了。”
说完,得到他点头后,她才走出马车。
然而,今日好似是朱雀街的集市,天都有四街,每隔三日轮流集市,逢集市会比平时更热闹,更拥挤,四街的人都会在这一日前来图个热闹。
也因此,今日的朱雀街很拥挤,放眼望去,长长的街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这马车还能走,确实是认出马车是谁人所有。
风挽裳抬头看着林立两边的
tang楼宇,再综合了下地段,便锁定了一个地方,她试着往前走,然而,才走出马车的范围,整个人一下子就埋没在人潮里,拥挤不已,尽管皎月已经很努力地护住她,但她还是免不了被挤到。
倏然,一只大掌从后握住她的,她吓得想要用力甩开,可那人握得更紧。
是遇到登徒子了吗?
她正想喊皎月,此时,那只手强行与她的掌心相贴,她整个怔住,柔嫩的掌心验证似的摩擦,然后,欣喜地笑了。
她终于可以站稳,扭头看去,就见他排开堆在她身边的人,就像是排除万难似的,大步上前,与她平行,右手抱小雪球,左手紧牵着她的手,凤眸投来浅浅的笑意。
风挽裳看向两人十指紧扣的手,红着脸,悄悄弯起嘴角。
她以为他会留在马车上的,没想到才下马车,他就跟着下来了。
颀长的身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如妖似仙的俊脸,一袭蓝底绮罗,腰间垂挂的是她做给他的香囊,香囊本该只适合挂在姑娘家身上,挂在他身上也毫无违和感,反而比各种珍贵的环佩更加好看。
“是九千岁!”
有人看到他俊美如妖,再看到他怀中抱着小雪球,惊喊了句,于是,他们周边的人群一哄而散,甚至吓得险些发生踩踏。
谁也不敢多瞧几眼,尽管这妖孽确实很俊美非凡。
“爷是不是很好用?”他忽然低头问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很摄人心魂。
她看了眼前面为了给他们腾出路来而全往边上挤的人,甚至有的都挂到摊铺上了。
虽然觉得很欺压百姓,但她还是忍俊不住,看了他一眼,点头。
“那昨夜用得可满意?”
声音忽然凑到耳畔,她的脸瞬间红透,就连紧扣的掌心都觉得着了火似的滚烫。
“不说,那就是不满意了。”他声音倏冷。
她吓得立即抬头看他,淡淡地说,“爷是太监。”
她怀疑他就是故意闹得她生他的气,故意让她羞得无地自容,故意让她,不得不对他表示不满。
他笑了,很愉悦的笑,将小雪球丢给她抱,而后松开的手搂上她的纤腰,低头轻笑,“嗯,爷是太监,但爷从未搂着美人上街过。”
闻言,风挽裳好想挣扎,她已经感觉得到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了。
无奈,只能轻叹,由着他去。
谁叫她嫁的是一个视世俗礼法如无物的‘太监’呢,而且这个‘太监’还是恶贯满盈,叫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
……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她看中的地方,身旁的男人蹙眉,而且越皱越紧。
风挽裳赶紧解释,“爷,妾身看来看去,觉得再也没有哪儿比这里更合适了。”
“换别的地方。”顾玦搂着她直接转身,脸色阴沉。
“爷。”她停下脚步不走,平心静气地说服,“爷,这里地段、视野,还有房屋布局都再合适不过,虽然它曾被云中王用来开那种……但最后马上就被爷查封了,没事的。”
他想必是一提到云中王就会想起那段不堪的过去吧。
这样在意,在意到一种严重的地步,她越来越怀疑他当年给小曜那样的选择是否背后别有用心。
顾玦不语,脸上的阴沉缓和了些。
“爷,妾身心里的结都解了,爷能否也放下那段过去?”她握起他的手放在心口,声音温柔得好似能滴穿人的心里去。
“那你呢?彻底放下那一个八年了吗?”他挑起她的脸,低声反问。
看着他深邃似海的眼,风挽裳恍然想起那夜,他跟她说:八年,爷的心里也让一个人扎根了八年,等到想要挪走的时候已挪不掉。
这个八年,好像注定要成为他们之间的一个结。
她解开了,他又再系上。
“若爷愿意相信妾身的话,妾身往后的每一个八年都是爷的。”她淡淡地笑着承诺,真心的承诺。
“每一个?”他确认地问。
她坚定
地点头,“每一个!”
他笑了,俊脸上的阴沉不再,但还是搂着她离开。
风挽裳又是无奈地暗叹,回头惋惜看了眼,尤其是看向那个最高的楼阁,那个楼阁是整个朱雀街最高的。
登上最高层,可瞧见幽府。
想来,这云中王当初看中这里也是因为那个楼阁,虽说他恋上顾玦是惊世骇俗,可他确实真的付了真心。
如若不然,他不会到最后也没有透露顾玦的那个秘密,他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让顾玦看他一眼。
只能说,造化弄人,让他一腔痴心注定错付。
唉!
看来只能另寻地方了,只可惜——
“千绝,安排人来打扫。”
忽然,他下令。
风挽裳愕然看向他,好半响才欣然笑了,“多谢爷。”
然后,她看到他眼角眉梢有掩不去的笑意。
万千绝和皎月也很是意外地对视一眼。
主子好似真的很宠、很宠这个夫人,宠到改变从来的说一不二。
※
因为人实在是太多,而马车改走另一条较为冷清的街,所以风挽裳提议可否走着回去,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地点头答应。
这等尊重比当初嫁给他时一直想要的超出太多,所以,她很知足。
两人携手走过长长的正街,身后跟着万千绝和皎月,小雪球早已被它的主子丢给皎月抱。她还记得被拎走的时候,小雪球在皎月怀里抗议着不停挣扎。
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们会这般手牵手地走在街上,即便嫁的是别人,也不一定能得到这般对待。
所以,她真的很高兴嫁的人是他。
他虽然强势、霸道,但该尊重的地方还是会尊重她,对她也很好,是她从来未曾想过的好。
走到正街的尽头,正好看到漠河堤上,堆满了人,边上还摆放着很多小桌案,和笔墨纸砚,以及一堆小葫芦。
风挽裳忍不住驻足望去,她看到有人在纸上写了字,然后折成细小的形状塞进小葫芦里,再诚心地把小葫芦抛进漠河里。
“千绝。”顾玦忽然喊来万千绝。
万千绝明白地点头,大步上前从那堆人潮里取来好几个小葫芦,以及纸笔。
风挽裳讶然,“爷,这是?”
“听闻这是新起的许愿方法,比花灯管用。”顾玦接过一支笔塞到她手里,“写好了再过去。”
风挽裳看着万千绝手上拎着的五六个小葫芦,正等着人使用,她笑了笑,接过笔,拿起三张纸往边上挪了些位置,蹲下身,有意要背对着他写。
然后,万千绝和皎月看到他们的主子正努力地偷瞟,那张向来沉静的俊脸想看又不能看的样子,若是其他几位爷看到的话只怕会吓掉眼珠子。
这,简直不能再疯狂了。
很快,风挽裳落下最后一笔,脸已悄然红透,有些紧张地看了眼,确定他没在看后,才小心翼翼地吹干上面的墨汁,然后一一折叠好,卷成短小的一条,这才站起来回头对他们微笑,“劳烦爷等久了,妾身写好了。”
顾玦点头。
风挽裳将写好的心愿都分别装进三个葫芦里后,看到还剩三个,看向他,“爷,你要不要……”
还未说完,他已经接过笔,让万千绝背过身去,直接在万千绝的背上挥笔。
他拢袖,下笔行云流水,挥笔如风的样子,很容易就叫人看得入了迷。
她没想到他真的愿意,因为,这对尊贵的他来说委实过于幼稚了,况且,他也说过,他不信神明。
是因为她说了,所以他才做吗?
很快,他写好了,吹干,细细地卷好,放进剩下的三个葫芦里。
修长如玉的手指拎着三个小葫芦,也不减他的高贵风华。
他的大掌又牵回她的小手,往岸边上的人潮走去。
在万千绝和皎月的保护下,他们一同
将手里的三个葫芦各自丢了出去。
看着两人的葫芦落在河面上漂浮着的密密麻麻的葫芦里,平心而论,她也蛮想知道他写了什么心愿的。
顾玦搂着她转身离开,凤眸余光瞥向万千绝,万千绝脸上的剑眉微微蹙起。
他就知道,还好他方才目光不离。
于是,两人一转身,万千绝正要飞身去捡葫芦,忽然,一抹身影比他更快,几个翻身间便在密密麻麻的葫芦里精准地捡起方才扔下的那几个。
六个,捡了五个。
他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再回头看了眼越来越远的主子,毅然飞身去追。
万千绝追着那人到了距离最近的转角,便看到一个人等候在那里。
是萧璟棠!
“大人,都在这了。”那人将葫芦全都呈上。
“确定只是五个吗?”萧璟棠扫了眼手下手里的葫芦。
是的,他绝对不相信顾玦的秘密只是做过男宠那么简单。
他先前得到的线索和证据都指明了他与琅琊族有关,而且不浅。
“属下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丢下去的,是五个没错。”
萧璟棠伸手拿起其中一个,扒开塞子,将里面的纸条取出来,打开来看。
但是,这一看,他便后悔打开了。
这上面的字,叫他嫉恨得快要抓狂。
[愿顾玦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娟秀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想当初,她学会的第一个字是‘璟’,接着是他的姓氏,再是他的名字!
而今,她心里念的都已全是别的男人!
“大人,可是有所发现?”那人看到萧璟棠变了的脸色,不由得问,想凑上前去看。
萧璟棠收掌,冷瞪他一眼,又打开第二个——
[若有因果报应,风挽裳愿替顾玦所造下的杀孽承担一切报应。]
萧璟棠气得将那张纸揉成一团。
她居然连这样的都敢写,要替那个男人背负一生杀戮的因果报应!
真的,已经这么爱了吗?
“大人?”那人被吓到。
萧璟棠平复下来,又取来一个,打开——
[风挽裳,只属顾玦]
势在必得的口吻,行云流水的字迹。
双眼已嫉恨得发红,他揉成一团往后丢去,又打开一个——
[风挽裳,必爱顾玦]
想也知道这样不可一世的口吻是谁写的了。
只可惜,顾玦,你忘了加‘一辈子’!
“大人,要不,这最后一个让属下来看吧?”那人怯怯地提议,他真的怕大人再看下去会发狂要杀人。
萧璟棠冷静下来,摆手同意。
然而,那人打开后,看到上面写的字,不由得看了看他的大人,害怕地咽了咽口水,迟迟不敢念出。
萧璟棠见此,伸手一把抢过去,定睛一看,脸色阴沉可怖。
[风挽裳和顾玦,一生一世,倾情不移]
娟秀的字迹,击溃人心的愿望!
看这上面有些不稳的字体,也晓得她当时写的时候有多紧张,只怕一张脸早已红透,因为是在心里偷偷的祈盼。
顾玦忘了加‘一辈子’,她却早已悄悄许愿与他一生一世,倾情不移!
挽挽,三个愿望,你为他许了两个,还有一个为你自己许,却是要与他一生一世!
你我的一生一世呢?忘了吗?
越想越无法忍受,抬手,要将这个愿望撕个粉碎,然而,一颗小石子打上他的手。
萧璟棠没料到会有人偷袭,吃疼地松开。
只见,一抹黑影以极妙的轻功飞掠而至,翻身而过时,伸手,一个水中捞月抓起那张纷
飞的纸,再一个翻身落定。
是万千绝!
“驸马爷,擅拆别人的愿望很无礼。”万千绝侧身,冷冷出声。
萧璟棠没料到万千绝会出现,他下意识地往四周扫了一眼,没看到顾玦。
“督主令千绝取回夫人许的愿,多谢驸马爷帮忙。”万千绝说着,已经捡起被抛在地上的纸团和葫芦,而后朝他伸手。
萧璟棠也犯不着为一团纸跟他大动干戈,将捏在掌心里的纸团扔给他,愤愤离去……
当顾玦看到揉成一团的纸团时,俊脸沉得吓人,冰冻三尺。
“既然这三个都拆了,其余的也拆了吧?”他坐在宽大的书案前,灯火映得他的脸一明一暗,甚是慑人。
“督主的愿望自是不能半途而废。”万千绝躬身道。
顾玦轻轻勾唇,甚是愉悦地笑了,“千绝,原来你也会奉承爷啊。”
万千绝闻言,单膝跪下,“属下知罪。”
“呵呵……你说得没错,爷的愿望可不能半途而废。”凤眸微眯,折射出坚定的光芒。
他看向桌案上的纸团,敛起笑,摆手,“下去吧。”
“是。”
万千绝退出去了,门关上了。
修长漂亮的手轻轻拿起一个纸团,极为耐心地打开。
“小挽儿,这纸团被揉成这样,应是不会叫爷失望吧。”
当纸团打开,当里面的字跃入眼帘,何止是没失望,简直是比剥她的衣裳还要美妙。
……
采悠阁里,万籁俱寂,只有院里的小池边上偶尔传来夜虫的叫声。
屋里,虽已入春,但还备着一顶暖炉。
风挽裳坐在桌边,正专心地翻看那本舞步图,忽然,门被打开来,带进来一阵夜风,吹得手边的书一页页翻飞。
她忙用手压住,扭头看去,就见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挥手让门外的皎月退下,并关上房门,朝她走来。
没料到他会突然过来,她赶忙起身相迎,“爷唔……”
才打算福身,他倏地伸臂勾住她的纤腰,俯首便吻住了她的唇。
很急切地吻,不似平时那样耐心地诱哄她回应,而是直接挑开她的唇,长驱直入,舌尖缠上了她,像是渴了千年,贪婪地啜吮、痴缠着。
唇齿间,都是他清冽好闻的气味。
太突如其来,她呆了半响,才放下紧绷的身子,慢慢地抬臂,调整姿势,怯怯地回应他。
这一回应,便让他更加猛烈,拥着她退到桌边,一把扫落桌上的东西,抱起她往桌上放……
灯火摇曳,衣裳一件件落地,带起的余风吹起地上的书页。
屋里的空气好似充满火花,火热地燃烧着。
紧接着,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响起,越来越高,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