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毫无声音,只有一个男人的咳嗽声不时响起。
被巴迪和JD尊称为酋长的人看起来状况越来越差,咳嗽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他一手组织起了名为独立派的反政府武装,在数十年中带领着他们与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周旋,直到前不久才与这个国家的第一任女领导人签下了和平的协议,双方迎来了短暂的和平时期。
仅过了几年,在独立派的地盘内发现了稀有的原油资源,于是这个国家内部再次被挑起了争端。被偷袭的独立派很快就被迫步步后退,躲到了错综复杂的地下通道中。尽管如此,他们的局势还在恶化,被迫之下,他们使用了禁忌的道具。虽然稍微扳回了点局势,但因此而付出的代价绝对无法避免。
就像酋长现在这样,用身体感受着自己从人类一步一步转化成异形的过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人类的希望真是是恐怖至极的东西。看着老者从墨镜后露出的绝非人类的猩红色双眼,张哲这样想着。即使走到了这一步,依然有数量不少的独立派游击队员在据点中奋战,但依然被政府的军队一个接一个清扫。
一旦人类被灌下名为“希望”的毒酒,就无法再从身体中驱除,即使被这样的**驱使着成为傀儡一步步走向深渊也在所不惜。理想主义者无法被别人救助,只会独自怀抱着不可能实现的理想被世界推入地狱之中。张哲对眼前的三人毫无同情之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电话声突兀的响起,JD从防弹背心的背面取出了里昂的PDA,低头看着屏幕上的来电通知,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管你想干什么,千万别按那个键!”眼见着他想乱来,里昂非常诚恳地说道。
PDA被丢在地上,零件从碎裂的机身中摔了出来,被JD的大脚在上面又踩了几下,彻底变成了碎片。
“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定位电话的!”JD一脸得意的俯视着里昂,觉得自己的决定英明无比。
看来这样做正中里昂的下怀,他带着一脸阴谋得逞的笑意朝JD不住的点头。电影看太多也会有正面影响……张哲看着相互微笑着点头的两人,不知作何感想。
酋长又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腹腔中搅拌一般,每一声咳嗽都带着剧烈的痛楚,从他的表情上就看得出来。
里昂一直在观察酋长的情况,脸色有些凝重。
“外面全都被包围了,我们最好呆在这里再观察一段时间。”正门开了,巴迪举着枪走了进来朝酋长道。
“我们……咳咳……我们不能永远呆在这……”酋长捂着胸口艰难地道。单单抬手这个动作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一样,声音之中满是虚弱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离世。
巴迪沉默着没有答话。他的内心明显不像看起来这么平静,双手握着枪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酋长摇晃着躯体站了起来,捂着嘴巴不住的咳嗽。张哲看见里昂的脸色明显变得更加严肃了。
纷乱的脚步声,然后是有人用拳头用力砸门的声音。
“谁在里面?开门!”军队的声音从木板门后传来,屋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做声,“有人吗?不要抵抗,快点出来,我们不会开枪。”
“给你们5秒的时间,否则我们就要进去了!5,4,3……”
门外没有了砸门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倒计时。JD不顾巴迪的阻拦,走到门前举起枪对准了木板门。当数到“2”的时候,里昂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速冲到了门前将JD撞开。下一刻,门外安装的炸弹被引爆,木板门从JD刚才站的位置飞过,撞在墙上变成了碎片。
一群穿着绿色军装的人冲了进来,瞬间将屋内的几人控制了起来。
“都呆在原地!”一个看起来是军官的人喊道,“把枪放下!”
JD看了一眼屋子另一端的巴迪,无奈的举起了双手。
“我们走,把他们铐起来,带走。”军官走到了酋长的面前,仔细打量着不停咳嗽的老者。显然他认出了老者的身份。
老者没有搭理他,低着头不停咳嗽,仿佛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一般。用来遮挡眼睛的墨镜掉在了地上。
“离他远点!”里昂朝着那名军官喊道。
士兵们看了他一眼,无动于衷。如果不是看见他被捆着双手,不清楚是敌是友,这些士兵可能会赏他一枪托。
“快离开,他已经被转化了!”见无人理睬自己,里昂继续怒吼道。
这句话反而激起了士兵们的好奇心,有些士兵回头看向了老者的方向。老者停止了咳嗽,缓缓抬起头,露出了绝对不属于人类的红色血瞳,嘴巴大张,整张脸宛如恶鬼。
士兵们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离酋长最近的军官举着枪,不知该如何是好。
趁着士兵们不备,巴迪一把抓住了身边士兵的枪,调转枪口朝看管酋长的三个士兵不停开火,三个人被一瞬间打成了筛子。
护手上的倒刺弹出,迅速将绳子划断,张哲一手一个,令背对自己的两名士兵失去了威胁巴迪的机会。里昂将两个看着JD的人踢倒在地,JD一头撞开了一个士兵,跑到了酋长身边抬起他的手将他架了起来。
门口的一名士兵举枪开火,子弹打在了防弹背心上,JD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巴迪举枪回击,士兵的后脑冒着血倒下了。房间内所有的士兵要么昏迷,要么死亡,全部失去了攻击能力。
巴迪看了里昂的方向一眼,毫不犹豫朝他举起了步枪。里昂暗骂一声,连忙向墙壁的方向冲去,在他身后留下了一连串的弹孔。子弹用完了,巴迪将从士兵手中抢来的枪丢在地上,扶起了酋长朝门外走去,临走前看了张哲一眼。JD捂着腰一瘸一拐地跟在他们后面。
头上又传来了脚步声,停止了一瞬之后头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屋顶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弹孔的数量。张哲蹲在艾琳身旁,提心吊胆地看着JD掉在地上的自己的墨镜躲过一轮又一轮的扫射。
终于,持枪的死神远去,张哲和里昂从各自的掩体中站起。里昂的双手依然被捆着。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长刀和墨镜,张哲转身割开了里昂手上的绳子,然后将长刀重新悬挂在自己腰间。还好腰带上附带着的武器没有被他们发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剩余装备,张哲松了一口气,戴上了墨镜,重新开启了夜视模式。
“现在要怎么办?”张哲朝里昂问道。
“要我自己选择的话,我会先找个地方吃早饭,然后再考虑其他的事情。”里昂摊了摊手,从地上的士兵身上找出一把手枪,对着张哲回答道。
“你到底对早餐有多执着啊……”张哲无力地道,“话说你们出来执行任务都不带压缩食物之类的东西吗?”
里昂有些难为情的转过脸,回答道:“那玩意太难吃了,我给丢了……”
两片夹着果酱的面包递到了他面前。艾琳一手抱着书,另一只手举着面包递到了里昂的胸口。
“多谢。”里昂把枪别在腰上,抓过面包就往嘴里送去,看起来真的饿极了。
张哲从面包出现的那一刻就躲得远远的。虽然艾琳的味觉有时候很正常,但大多数的时候……里昂双手捂着脖子口吐白沫倒了下去,艾琳歪了歪头,仿佛对眼前的一幕感觉有些奇怪。张哲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艾琳,对里昂的下场没有感到一丝意外,一点都没有……跟她在一起的半年他已经熟知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的强悍之处。能把仰望星空派,巧克力茄子,甜菜根泡豆腐等光听名字就很恐怖的东西当零食吃的“人”早已超越人类的范畴了……
……
……
昏暗的通道中,三名独立派的成员缓慢的前行。
巴迪扶着酋长轻轻的坐下,然后转身查看JD的情况。
“我们必须快点,他们很快就会跟上。”巴迪看了看他捂着的腰部,朝JD道。
JD抬头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回答道:“你们……先走吧。该死的,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我们会赢得这场战争,对吧?”
“JD……”巴迪的眉毛扬了扬,无奈地喊了一声。
“时候到了……我要走了。”JD仍然用有气无力的声音朝同伴道,“但……我会在天堂……永远支持……你们。”说完,他靠在墙上,不再做声。
“给我起来!笨蛋……”巴迪一脚踢在他的腿上,吃痛的JD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你以为你穿的防弹衣是女式衬衫?我们要快点把酋长带离这里!”
JD回头看了看中弹的地方,惊喜地叫道:“哇!我早该猜到,美国制造的东西就是厉害!”
“等等,那几个人呢?”JD拍了拍救自己一命的防弹背心,朝前面的巴迪问道。
“大概死了吧……”巴迪冷冷地道。JD有些可惜的咂了咂嘴,本来还想多跟那个美国人交流交流美国的。
里昂,张哲和艾琳就站在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岔道口,狭窄的通道将他们所有的对话都传到了三人的耳中。
“把我留下……”张哲听见酋长用虚弱而坚定的语气命令道,“咳咳……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更别提什么反攻了……咳咳咳……走吧……把我留下,巴迪,剩下的交给你了,一定要为我们……咳咳……创造出一个新的未来……咳咳咳……”诀别之言从老者口中传出,伴随着更加严重的咳嗽。
巴迪点了点头,松开了握着老者的手,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然后掏出枪瞄准了老者的头部。没有太多的犹豫,巴迪闭上双眼扣动了扳机。一连串的枪响声传入张哲的耳中。
老者的上半身多了数个弹孔。巴迪已经知道了触碰禁忌的后果是什么,给予老者他所想要的安宁,不会再从坟墓中被打扰的安息。
“走吧。”巴迪沉着脸朝着通道的更深处前进。JD小跑着跟上了他的步伐。
等到他们走远了,三人才走了出来。
张哲和里昂站在酋长的尸体前,无言的看着他碎掉的头部所露出的几根触手一样的东西。
“他们果然用了那个……”里昂自言自语的道,目光看向巴迪前进的方向。
“走吧,跟上他们。”张哲看了看远处的通道,朝自己的同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