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璃跟无艳认识虽短,对她却“情有独钟”,因怕她离开,昨晚几乎一夜未眠,清晨看到无艳前来才放心,谁知醒来之后,却被告知无艳早已走了,紫璃极为懂事,自然不至于大哭大闹,但心却也因此凉透,暗暗牵念,此刻听了陈妃问起无艳,竟忍不住先开了口。
陈妃听了,一惊:“什么?已经走了?”
丹缨道:“回母妃,这位姑娘本来就不是来京城的,是因我担心五弟身体不适才求她一路陪同的,如今既然已经到了地方,就没理由再强留她了。母妃难道是想借她的手,看一看父皇的病么?”
陈妃见他已经会意,便道:“不错,你父皇近来缠绵病榻,朝政之类的很少理会,大部分的政事安排都交由太子料理……总之,你才回来,母妃觉得这是个机会,慈航殿的弟子向来是可遇不可求的,既然你有如此机缘,若那姑娘有能耐让你父皇身子转好,你父皇一高兴,以后……咱们母子也不至于相隔千里了。”
丹缨道:“可是……此刻她或许已经离京了,而且父皇的龙体向来是太医院的御医们照料,他们若是没有法子的话……退一步说,就算找到了无艳姑娘,她也未必肯插手的,毕竟慈航殿的人性情都很古怪,这位无艳姑娘……”
紫璃心中一急,忍不住道:“无艳姐姐人很好,四哥,不如,先派人去找一找,或许会找得到呢?”
丹缨看一眼紫璃,不知为何,听了陈妃的提议,丹缨心中竟没多少欣喜之意,反觉忐忑。
紫璃就在眼前,丹缨的眼前闪现的却都是云门寺那日,无艳为他动手的情形,惊心动魄,令人魂飞魄散。
而且丹缨吃不准的是,父皇的病情究竟如何,且不论无艳能否治愈皇帝,但万一无艳用的又是如此惊世骇俗的法子,皇帝身边众人:太后,皇后,以及大臣御医等的反应,绝不会比当日丹缨的反应要好。且万一此中出了什么差错,恐怕就不仅是贬斥出京这么简单了。
丹缨心中犹豫,终于道:“母妃,孩儿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冒这个险。”
陈妃一怔,而后笑道:“傻孩子,那可是慈航殿的人,莫非你还不信他们的医术?”
丹缨苦笑:“母妃,你没见过当时的情形,你也没见过无艳姑娘……”
陈妃却敛了笑意,道:“是啊,母妃都没见过,但是你出京这两年来,你可知道我是怎么过的?整日行尸走肉一般,如今你好不容易回京,这个机会,母妃一定要抓住。”
丹缨望着陈妃美艳的脸,看出脂粉底下的苍白跟憔悴,但她的眼中却带着一股坚决之意,仿佛什么也无法改变她的心意,什么也无法阻挡她的决定。
客栈之中,继沈玉鸣来到之后,尉迟镇房外又来一位不速之客,这刚露面的青年看似傲慢睥睨,然而在一眼看到无艳的时候表情却陡然大变。
这跟他周围随从们的反应正好相反,几个跟随他的男子看见尉迟镇跟沈玉鸣之时神情还算镇定,但当看到无艳之时,有的震惊,有的皱眉不已。
顷刻间,中间的青年男子已经迈步进来,他完全无视尉迟镇跟沈玉鸣,反而只看着无艳,双眼发亮,神情惊喜,道:“你、你……”
尉迟镇看向无艳,却见她一脸懵懂,正莫名问道:“怎么了?”
沈玉鸣在旁低咳一声,对尉迟镇道:“这位是太医院的何靖何太医。”
尉迟镇一听这个名字,顿时肃然起敬,就算他不常在京中,却也听说过这位何太医的大名,他年纪虽轻,却是太医院中最不容小觑的御医,甚至连太医院首座都要让他三分,被誉为本朝的天才医者。
正在沈玉鸣跟尉迟镇交流之时,那位天才医者何太医望着无艳,面上难掩激动之色,却又说不出其他话来,周遭众位都在睁大眼睛看热闹,众目睽睽之下,却见何靖一撩袍摆,向着无艳跪了下去,举手行礼,口中毕恭毕敬,道:“何靖拜见小师姑!”
尉迟镇跟沈玉鸣双双吓了一跳,几乎从无艳身旁闪了开去,何靖身为太医,论品级也是从四品,比沈玉鸣还要高阶,何况何靖年少盛名,向来眼高于顶,就算是皇亲贵戚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哪里想得到头一遭见面,这位傲慢青年就给无艳跪下了。
莫说是尉迟镇跟沈玉鸣,何靖身后的一干人等也都震惊的不知如何是好,一个个呆若木鸡,无法置信。
面对何靖的突如其来,无艳本能地往旁边一闪,却是向着尉迟镇的身边,小手在他的胳膊上轻轻一抓,却又醒悟一般放开。
尉迟镇望着无艳举止,挑了挑眉,却没做声。
无艳看着地上的何靖,迟疑说道:“你、莫非是……”
何靖单膝跪地,抬头,双眼闪闪发光望着无艳:“弟子有幸曾拜在西亭师父门下,修习过两年,早听闻小师姑大名,也曾远远地看过小师姑数眼……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处相逢,小师姑是来长安久住还是路过?不管如何,务必要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无艳恍然:“原来你是大师兄的徒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何靖道:“是跟随东平王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回来说的,弟子听说了后便忙四处找寻,幸好及时找到,没有跟小师姑错过。”何靖说着,便握住无艳的手,双目越发闪亮。
无艳看看被握住的手,又看看何靖,道:“其实我很快就要离开啦,话说回来,你先起来……”
尉迟镇跟沈玉鸣看到此刻,大约也知道了何靖跟无艳之间的渊源,怪道何靖竟行此大礼,原来按照慈航殿的辈分来派,他不过是无艳的“师侄”罢了。
门口数人自惊骇中清醒过来,然而看到向来冷傲的何太医竟跪在个弱质少女跟前,露出如孩童孺慕长辈般的虔诚表情,受惊匪浅之余,有几人便觉这场景又惊人又有点好笑,正露出几分窃笑,却见何靖转头,脸色冷峻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进来见过我小师姑?”
何靖这一声,却跟方才跟无艳说话时候的那种殷切大不相同,令人闻之只觉寒风恻恻,当下门口那几人退无可退,硬着头皮进来,本来极不愿意跟无艳行大礼,却被何靖冷冽眼神一扫,三三两两尽数跪地,参差不齐地嗡嗡道:“参见小师姑。”
无艳从未见过如此场面,有些面红,扶着何靖胳膊道:“不必如此,快快起来。”
尉迟镇在旁冷眼相看,却见何某人在望着无艳的时候,那种赤~裸裸地眼神,就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之宝一般,又听他口灿莲花,句句动听,尉迟镇心中不悦,便有意跟沈玉鸣道:“沈大人,头先你不是有事么?”
沈玉鸣听他明知故问,略觉无奈,心道:“若不是他故意问三问四,此刻我已经带了无艳姑娘走了,现在倒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门神本就难缠,又来个何咬金。”
沈玉鸣正欲开口的当儿,何靖回头吩咐自己的那些随从、弟子、同僚们,道:“你们先退,我要跟我小师姑多相处相处。”声音略冷,重又恢复之前那高傲之态。
众人却如听纶音,如蒙大赦,齐齐喜道:“是是……”说话之间,行礼毕了,忙不迭地奔走离开。
何靖瞅着众人去了,才又恢复笑脸,回头看着无艳,笑嘻嘻道:“小师姑,既然来了,不如且到弟子舍下一坐?是了……”他自说自话旁若无人似的,说到此,才留心到沈玉鸣跟尉迟镇,顿时转过头来:“这两位是……”
沈玉鸣跟尉迟镇分别见礼,自报家门。何靖听了,不以为意,目光在沈玉鸣面上一扫:“原来你就是东平王的随侍。”声音极为淡然,“东平王”三字给他说的如同什么平头百姓一般。只在看尉迟镇的时候,何靖才正色了几分,声音却仍没什么热络气息,淡声道:“尉迟将军好。”
尉迟镇啼笑皆非,他涵养好,何况本就知道京中卧虎藏龙,异人极多,这位何太医又是御前炙手可热的,尉迟镇便道:“何大人久仰。”
沈玉鸣自忖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便鼓足勇气道:“无艳姑娘,之前所说的……”无艳道:“是了,我得去看看小紫璃。”何靖一听,皱眉道:“小师姑要去看谁?”无艳道:“是王爷的弟弟。他的身子有恙,我去瞧瞧。”何靖道:“哦,我记起了,是临江王,但我听闻因小师姑援手,他已好了,今晨还进宫去了,又去瞧什么?”最后这句话,却是向着沈玉鸣问的。
沈玉鸣面红,却强撑着:“是我们小王爷惦记无艳姑娘,他们感情甚好。”
何靖越发皱眉:“哼,临江王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儿罢了……”才要“出言不逊”,忽然看到无艳面色,便及时刹住话头,问道:“小师姑,你真的跟他……”
无艳叹了口气:“我担心小紫璃,还是去看看他。”
此言一出,沈玉鸣大为开怀,何靖却极失望,道:“那我怎么办?是了……既然如此,我跟小师姑一块儿去。”
无艳看着他殷殷表情,忽然想到一事,便道:“你不要去,我只是不放心那孩子而已,其实我……另有一件事想你帮忙,不知你愿不愿意?”
何靖闻言,惊喜交加:“是何事?小师姑但讲无妨,我一定竭尽所能做到。”
尉迟镇在旁静静听到此刻,心头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某人感觉到危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