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的假期快过完了。在这个短暂的假期中,她除了劳动、做饭,就是听到惊蛰那些不完全的消息。这些消息虽然没有得到完全证实,但听起来都是鼓舞人心的。你想,一个生产队一年就能验上好几个兵,这是史无前例的。当了兵就能吃上皇粮,填饱肚子,甚至还有出人投地的机会,谁不高兴呢?不管是谁有了好事,全队人都应该为他骄傲,都应该感到自豪。底层出个人物也实在是太难了。至于惊蛰,牡丹的想法没有变,她不会因为她即将吃上公家粮而嫉妒她,也不会因为万一当不上兵而笑话她。她惟一的愿望就是惊蛰千万不能有一点闪失,不能像“文选”那样,更不能像大梅……总之,她企盼着惊蛰有个好的开始。
早晨,牡丹全家都起得很早,为的是抓紧时间赶工,下午好让龙富国护送牡丹上学。
芍药还要跟哥哥一起送牡丹,周香莲不让她去。牡丹呢?却不想让人送。她说自己老早就成了大人,会干自己应该会干的事,况且上学已不是第一次,路也熟,半路上还能碰到一些同学结伴,所以她不同意让人护送。周香莲很不放心,原因是上次那事很让她后怕,她不能让牡丹单独去,加上还要带伙食,她一个人咱能行呢?牡丹虽说没事,心里也有些不安,因为她也曾遇到让人心惊的事。光说那吃的东西就已经够她受的了,再遇上那事,到哪里能说清呢?有哥哥护送,她心里会更踏实。若要哥哥护送,又怕走到靠山街见到那个傻大兵。傻大兵肯定不会让哥哥再往前送。那哥哥又会怎么想呢?送就送吧,若见了大兵,对哥哥说那是自己的老师,让哥哥不生歧义。可哥哥能不生歧义吗?还是不解释的好,越解释越糊涂。就说是老师,是真老师。到时候再说吧,现在胡想什么呀?
龙富国照旧挑着担子在前面走着,牡丹提着兜子在后。可别说,牡丹还真怕再见到梅老师。她建议龙富国走别的路。龙富国说就走上次那条路,那路熟,路程近,走别的路援圈,路况还生,需要的时间会更长。她没法说服哥哥,只好跟在龙富国后面。
快到靠山街,牡丹的心就急跳起来,一会说龙富国走得快,自己赶不上,一会又说走得慢,耽误事了。龙富国不明就里,牡丹却心知肚明。她就是想见,又怕见到梅老师。这种矛盾的心理促使她言语和行动出现极大的反复。她想象着梅老师已在街西头等着自己,灼热的目光正注视着她的到来。她整理整理衣服,用手指梳理梳理头发,抚摸着胸膛,好像要刻意抑制住心脏的剧烈跳动。可她越按,心脏却动得越厉害,仿佛不听她的使唤,以至于双峰间汗流成溪,两股里血管绷胀,大脑被激动充斥,全身因缺氧而乏力。
牡丹叫哥哥停下歇歇。龙富国只当妹妹心疼自己,说:“我没事,经常下苦力,干这样的买卖算是占便宜了!天天叫我送妹妹上学我都愿意。”他说着,继续往前走。
牡丹见哥哥直往前走,眼看快到官路口,就再也坚持不住,求哥哥快点停下来。
龙富国回头看见牡丹汗流满面,以为她得了病,才停下来,放下担子,走上去用手背挡了挡牡丹的额头,也不嫌发热,问是怎么了。
“不知道是咋了,反正心里慌得很。人们说‘老癎春寒秋后热’,我也不发烧,也不打摆子,肯定不是老癎。别的也没什么,恐怕是走累了吧!”牡丹指山卖磨地说。
“那咱们歇歇再走吧,反正时间还早着呢!”龙富国说。
“早也不早了,梅老师——”牡丹改口说道,“每个老师和同学怕都到校了。”
“那就少歇一会儿吧!”龙富国说。
几分钟过后,牡丹平静下来,就催着哥哥快走。
梅老师没有在街西头等牡丹他们,这让牡丹又感到很失落。她让哥哥走快一点,说前面可能会有同学。其实她是希望梅老师就在前头。
他们歇歇走走,走走歇歇,一路上也没有看见梅老师的影子。而就是这个没见踪影的梅老师,竟让牡丹的患得患失。过了靠山街后,他们走、停的频率更大。牡丹认为老师可能在前面,想见了,就催哥哥走快,怕见了,就让哥哥走慢或歇脚;而认为老师可能在后时,想见了,就让哥哥走慢或歇息,怕见了,就让哥哥走快。如此神神道道,弄得龙富国苦不堪言,他从来没有见过妹妹今天拖拖拉拉的样子,在他看来,牡丹肯定是身体有病了,所以他不能和她计较。只要把妹妹安全送到学校,他就算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他嘱咐牡丹到了学校就去让医生看看她的病。
牡丹和哥哥到达学校边供销社门市部前时,郎丽云和几个女同学正在那里说笑。她们看到牡丹们来了,就跑过去迎接他们。同学们接过牡丹手中的包裹,抬着龙富国挑的袋子先往门市部里放。龙富国看自己呆在那里也没有多大的作用,就同学们打了招呼,并交代牡丹抓紧时间找医生看看病,包点药吃吃。牡丹点点头。龙富国告别了牡丹的同学转身回家了。同学们都很羡慕牡丹有这样一个好哥哥。
只两天多时间,同学们好像隔了多少年没有见面一样,她们有着说不完的话。你问问我在家里做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我问问她有什么好的事情可以分享给大家。俗话说,仨女一台戏,真是不假。她们的欢声笑语在大路上盘旋飘荡,给这个萧条凄凉的季节带来了春天般生机。
牡丹看站在门市部前说话会影响江中玉的工作,就建议大家到学校里再聊。这才提醒了郎丽云她们。郎丽云做了个“嘘”的动作,牡丹不解其意。
“怎么了?不让说话吗?”牡丹问。
“我们都不敢在校园里大声说话。你还不知道,老师们都在开会呢。县里来了好几个大领导,还有红卫兵头头,戒备森严,人们接近不了会议室,不知道有什么大事。”郎丽云说。
“那还有啥大事?肯定还是为路书记的事!”一个同学说。
“屁路书记,明天一宣布,他就什么也不是了,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杀人犯和囚徒!”郎丽云肯定地说。
“大家不要争论了,那不是咱们能决定的。咱们还是谈别的话题吧。”牡丹插话道。
可是一提起这个话题,谁也没有兴致去说别的了。同学们还在为那位死去的同学不平和痛心,也为路求能的凶狠而痛恨。她们希望上面严厉处分这个草菅人命的恶魔,以示惩戒,同时也相互告诫今后说话和办事必须小心谨慎。
她们想说笑也说不下去,想讨论政事也拿不准要旨,愣停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不如进校园里静静等候。牡丹走了长时间的路程,浑身无力,只想到寝室里休息一会儿。于是她们一起往校园走去。
学校大门是关闭的,她们只能从小角门里鱼贯而入。在通道里,停着十几辆草绿色的偏三轮摩托,按一辆坐三人,从上面来的人大约有四十多人。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看来事情并非一般,也非正常。牡丹她们屏住呼吸,蹑手蹑脚从摩托车边走过,先到灶上把粮食换成餐票,然后去女生院她们的寝室。
牡丹一进门就躺在自己的床上,拉开被子盖在身上。同学们知道她累了,也不去打扰她,纷纷议论着其他方面的问题。牡丹感到下身湿漉漉的,粘渍渍的,就顺手打开小包裹,从里面找出洗过的裤头塞进被窝里,在被子的掩盖下,脱掉裤子,把干净裤头换上。她的手蹭到了她的那个部位,痒钻钻的,滑辘辘的,像有许多蚂蚁在那里爬行一般。她眯着眼睛,不敢看人,生怕那迷人的感觉被人偷窥。她的血如山洪暴发,从心脏出发,一路涌向全身大小管道,最后汇聚在盆腔,把她那初开的情窦填充得踏踏实实,紧紧裹上并压迫着那个小小的豆花。她拨弄着那个小小的玩艺儿,那玩艺还真不是好惹的,越拨它越痒,不拨它更痒。牡丹坚持不住,索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停地用手指尖点着它,拨着它,它认为牡丹是喜欢它,它就把最绝妙的感觉送进她的大脑皮层。她抑制不住那样的诱惑,对它格外呵护,频频揉捏,抚慰。它回报给牡丹的是让她的大脑处于无法控制的空白状态。牡丹开始发出轻轻的鼻音,“呣——呣——”臀部上下有节律地翘动,随着节律的加快,一股热泉喷涌而出,牡丹最终大声“啊”了出来,又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同学们听到她的叫声,都凑过来看她。她这才从幻境中回过神来,脸上被红晕覆盖。
“刚才我哥哥还要叫我看医生,我想没事,谁知不看还不行呢!”牡丹对同学们说,带着几分羞涩的眼神。
“那就快去看看吧,不然小病酿成大病就不好治了。”有同学劝她快点去看病。
她整好衣服,系好裤子,说要去解个手。从厕所出来的她,一切恢复正常,没有一点有病的迹象。但她还是装模作样地找个伙伴去了校医室。
在去校医室的途中,牡丹老远都看到梅老师和郎丽云站在教室的西墙边。梅老师正用手比划着什么,郎丽云嘴里说着,同时打着不同的手势。牡丹表情异样,催同伴快走,别让老师看见自己。她一直认为梅老师和郎丽云是在闲扯,或者趁人们不在跟前时说些体己话。心愈思之,体愈远之。可人的眼睛和有些动物的眼睛有着特别相近的功能,对于静止的事物总是熟视无睹,而对于运动着的物体则有明察秋毫的本领。牡丹并不知道他们早已看到了她们,只管低着头往校医室走。当她双脚踏进校医室,几乎在同一时间郎丽云已到了她的身后。牡丹强装微笑地看了看郎丽云,没有说话,只管对着校医说自己的病情,无非是些无关紧要,不上脉相的小病。校医为她量了体温和血压,又号了脉搏,只有心跳加快,心率过速,其他均未发现异常情况。牡丹自己心里最清楚,她是不是真的有病。她之所以来看医生,一方面这是哥哥再三嘱咐过的事,更重要的是为了掩盖之前发生过的襄王云雨之幻。校医要给她开点镇定药物,她说不用开了,只要没有心脏病,歇一下就好了,还反复强调说自己走了远路,累慌了。郎丽云劝她有病就得好好治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好了才能把学习和工作搞好,她更不知道牡丹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
牡丹对郎丽云的关心报以不屑的眼神。“我们农村出身的人,不像城里的小姐那样娇气,动不动就要打针吃药。再说了,身体就是养得再棒,也只能扛锄头、拉车子,找个汉子过日子,不敢和城里人比呀。城里人早晚总是被高看一等啊!”牡丹话中带刺,刺得郎丽云脸红脖子粗,无言以对。牡丹看她无话可说,更加深信郎丽云和梅老师关系不同寻常。不然,按郎丽云的性格,她必然会反唇相讥。她不反驳,说明她不敢反驳,不敢反驳,说明她心里有他。她就是想让我牡丹知道她心里有他,而把我牡丹*出这个游戏。牡丹基于这种判断的根据就是曾经多次发现梅老师和郎丽云单独在一起切切私语,还有那次郎丽云站在梅老师身后的表情。而郎丽云是怎么想的呢?牡丹怎么啦?回了两天家就变了个人似的,说话跟吃了枪药一样,出口就伤人。我又没有得罪你,你咋说那些不中听的话来拿我开涮?我是城里人,可我又没有看不起乡里人呀!我爸也是从乡里出来的呀!什么乡里人、城里人的,长在身上的部件一样多,一样大,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呀!
还是郎丽云度量大,她主动去拉牡丹的手,说道:“刚才梅老师让我通知全班同学马上到教室集合,有重要的事情。我当你得了什么病,看你往这里走,我就跑过来看你了。”
郎丽云还要说下去,梅老师也来了。问牡丹来校医室里做什么。牡丹看到梅老师,肚里又敲起鼓来。她吞吞吐吐说不好话。郎丽云把牡丹的情况叙述叙述。
梅老师说:“没病就好,没病就好!我希望我的学生永远健康不生病。男生壮如牛,女生美似水。”说得三个女孩羞答答的,校医笑哈哈的。
“郎丽云同学,你快去通知同学们到教室开会。龙牡丹和王桂香同学,你们直接去教室吧!”
郎丽云跑步去了,牡丹、王桂香跟着梅老师一起往教室那边走。
牡丹心里思忖着如何从梅老师口中掏出些话,进而洞察他和她是不是有那层意思,但她百思不得其法。从那天救人到现在,她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件事,都没法找到满意的答案。梅老师那晚送牡丹回家,并没有注意过牡丹说的什么聊天之类的话语。牡丹想再用聊天这个词来打开梅老师的口齿。
“梅老师,你刚才在和郎丽云聊什么天呀?”牡丹问梅老师。
“什么聊天?形势这样紧,哪有时间聊什么天呀?她是班长,班里有事就得叫她去办嘛!”梅老师回答。
“那还有团支书呢!为啥不叫团支书去办?”牡丹又问。
“团支书虽然是个男孩,但没有郎丽云豁戳(注:豁戳,方言,胆大,不悚场之意)。她办事利亮,口齿清晰,不拖泥带水,和她又熟得早。”梅老师说,“你虽然也很优秀,但不如郎丽云这方面突出。”
“人家是城里人嘛,见的世面大。我咋能和人家相提并论呢?”牡丹带有挖苦的意思,想让梅老师说出个高低来。
“骆驼和小羊,各有所长呀!看你用在哪方面。”梅老师半斤八两地平分秋色。
牡丹怎么也得不到梅老师的口实。真是个傻大兵!看来这个愚顽不化的大兵还真不好开窍啊!他的心地就像一片未曾开垦的荒原,谁占了就归谁。绝不能让别人占了。牡丹暗下决心。
同学们各就各位,等待梅老师训示。梅老师叫了两个同学在校六口等着回校的其他同学,要那些同学一到校就来教室。
“同学们,当下形势十分严峻。刚才,学校老师们在一起开会,连县里的领导都参加了。我们的学校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人重视过。明天,对路求能的处理结果就要传达下来,上面要求我们看清形势,不要逆势而动。目前,我们最大的任务就是搞好稳定。同学们,我是一介武夫,不懂政治,但懂得生命的珍贵!”同学们发现梅老师的眼圈有点红。他揉了下眼睛,继续说道,“不要逆势而动!同学们!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大家品味吧!作为你们的老师——请你们不要说我够不够格——我郑重地提醒大家,要按组织上说的办。”
有同学问路求能是怎么处理的。梅老师答道:“那是上面的事。现在谁也不知道处理结果,明天才能揭开盖子。我希望同学们不能感情用事。”梅老师按上面的要求,对大家说,“现在,请是红卫兵的同学站起来!上面要求你们每人至少一帮一地带动其他同学,以保持学校大局稳定为己任,保证不出一点乱子。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处理哪个环节上的人!”
红卫兵同学快占了一半,他们都站了起来。梅老师点点数,让他们自报帮助非红同学。郎丽云点了牡丹的名字。
“其他没来的同学由支书王大海负责安排结对。”梅老师重申,“我的话还请同学们一定牢记,要沉住气,不许妄动!”
各班级都开过了会,安排了具体事项。学生们在校园里吵吵嚷嚷,议论之声犹如飓风拔掠牛毛一般呼呼乱响,气氛几至临界点上,只差那一把火没放出。
牡丹也再无心思去想那无暇顾及的事了。她的心如大海波浪翻滚,她不敢想象明天将会发生什么事件!但愿一切安如常态!
吃过晚饭,牡丹本想早点休息,以解除一天的疲劳。正准备收拾床铺,忽想起件事来。放假回家时,她曾和王小凤约定,喊上姐姐芍药一起去城里照相,可由于家里忙,妈妈没让去。她得找下小凤,向人家说明情况,道个歉,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
小凤的寝室和牡丹的寝室相隔几间房屋的距离。要是在往常,她可能已经碰到了小凤,可今天她一直还没有见到。她来到小凤的寝室门口,先看了看,没有看到,又问了问小凤的同学,同学说小凤到现在还没来上学。牡丹感到蹊跷,小凤是从不迟到或缺席的,今天没来必有重要原因。是不是和路的事件有关呢?因为她父亲也是县里的部门领导,也是能够说话的人物。牡丹没有再多想什么,随即转身回去。
天气有些沉闷。牡丹来回走动一阵子,瞌睡的感觉也消除了一大半,她一个人打算到校园里转转,透透气,静静心神,顺便等等小凤,所以她没有往寝室那边走,而是直接向女生院的圆形大门口走去。
从门外进来一个女生,急急地正同牡丹撞了个满怀。牡丹正要说她不是,那女生哈哈笑了起来。牡丹仔细一看,原来是郎丽云。她问郎丽云风风火火地走恁快做什么。郎丽云说:“想来看看王小凤来了没有。今天下午直到现在还没有见到小凤。我妈妈让我来问下小凤是怎么了,事先她也没有请假。”
“我刚才也找了她,没有见到。”牡丹说。
“你找她做什么?”郎丽云问。
“我们原先商定放假时到城里照相,因为我家有事没去成。我想找她说明原因。”牡丹如实回答。
“走,咱们再去找找,或许她在别的寝室里。”郎丽云拉着牡丹往回走,先到了小凤的寝室,然后一个挨一个寝室去看,结果还是没有找到。郎丽云失望地“唉”了一声。
“那咱们出去等一会儿吧。小凤或许正在往学校里赶呢!”牡丹说。
郎丽云同意牡丹的建议。她们来到学校门口,在那里一边说着话,一边等着小凤。
“你从梅老师下午说的话中能不能看出点什么?”郎丽云牡丹。
“你是指什么?”牡丹问。
“对路书记的处理情况。”丽云说。
“不好说。黑云压城城欲摧。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牡丹说,“只要按理办,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什么是理?现在还有说理的人呀!你没想想,都是哪些人说了算数,他们说的话就是理呀!”丽云想点化牡丹。
“我就相信个理字,不论什么时候,理字当先,走遍天下。要是都不讲理了,世界不是早就乱得一塌糊涂了吗?”牡丹坚定地说。
“你呀,真是顽固不化。”丽云用手指点了下牡丹的囟门。
“是啊。我要是化了,哪里还用得上你这个红卫兵来帮助我这个落后分子呀?”牡丹半开玩笑地说。
“对,你说得对。不过我不是来帮助你的,你什么都好。这个组织就是要吸收最优秀的人员参加,我还是认为你应该加入到这个组织,这样对你以后的前途会有很大的好处。”丽云说了自己的看法。
“是梅老师让你说的?”牡丹问。
“不是。我自己想说的。因为咱们是好朋友,我才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能因小失大,吃了眼前亏,误了自己的前程。”丽云说。
“不加入组织犯法不犯?”牡丹问。
“那哪能呢!就是办事不方便嘛。你不知道,现在一切都是红卫兵说了才行。你得有政治敏锐性啊。”丽云说。
“这事得让我好好想想。我也要看看这个组织是不是能得到人们的拥护,要是真能为人们办好事,人们肯定会拥护的,我也相信它,我就加入它。”牡丹说。
“那好,你再想想。今天下午梅老师说的话,我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儿。我害怕明天——”丽云没说完。
“我也担心,事情的性质恐怕要很严重。不然梅老师不会老是说要我们谨慎从事!上面也不会发动你们这些红卫兵来防卫我们!”牡丹说。
“什么防卫?我们都是同学,上面也是怕出事。”郎丽云说。
牡丹认为,怕出事说明里面有问题,没有问题怎么会出事。
郎丽云想起牡丹问自己是不是梅老说的。“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梅老师让我对你说的。现在我问你,要是梅老师说的,你就会加入组织吗?”郎丽云问牡丹。
“那也不一定,我得好好考虑考虑。”其实牡丹还真希望是梅老师的意思,因为这说明了梅老师是在真的关心自己。而同时,她又不希望梅老师对郎丽云说这样的话,因为这样会使郎丽云往别处想。
牡丹和郎丽云谈了很久,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王小凤的到来。她们站得腰腿酸楚,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歇着聊着。于是她们一起来到后*场,在一块草坪前停下来,脱掉鞋子,把鞋子垫在屁股底下,膀靠膀地并排坐下。郎丽云接着刚才的话题和牡丹探讨起来。
“从内心讲,你认为我们的组织到底怎么样?”郎丽云问。
“我还没有更为深刻的了解和认识,只吸说一些事件的制造者都是你们组织的人。他们打着革命的旗号,干了不少革命者不应该干的事。”牡丹回答。
“你说的也不算错,哪个马厩里没有害群之马呀?干坏事的人也只是少数。不是组织的人也干不少坏事呀!干坏事的人不全是这个组织的人吧?”郎丽云有反驳的意思。
“那当然不是。但这样的组织现在占据了主导地位,它所执行的路线弄不好会给国家造成混乱甚至灾难啊!”牡丹说,“在我没有真正认识它的好处之前,我是不会赞成它并向它靠近的。”
“你既然知道它是主导,为什么还执迷不悟?你说你还没有认识到它的好处,那是瞎话。如果你当初加入了它,你现在还会在这儿坐着吗?”郎丽云问。她指的分明就是“文选”那件事。
牡丹惨然一笑,说:“那可不好说。好处只是相对而言的。一时好处可能会让我失去我的全部。我来到这里,仅仅失去了一点面子。人们无非说我进不了文工团,但我没得也没失,更没有过错。近来听听那些进去人的故事,让人后怕已来不及了。她们现在想出来都出不来呀!不要把地狱当成天堂了!”
郎丽云不知道那些事,而牡丹却知道,因为牡丹有王小凤。最初的“文选”还能勉强说成工作需要,可到了后来就变了味儿。王小凤之所以没有去,不是她进不去,而是她爸爸知道其内幕,知道个中细节,不让她去。那些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老子天下第一,谁也不敢惹。得底的能躲则躲,不得底的硬要自投罗网。他们不收非组织人员,原因就是进了组织的人能为他们守信、守节,同时为他们效忠,为他们献身。而那些进去的所谓艺术人才,无非就是长得好一些,懂那么一丁点知识,她们没空去实现她们的艺术理想,而是轮流陪伴这个头头,那个领导,终日不司本职,只行奉迎做戏之事,还被美其名曰革命需要。革命难道不需要别的,只需要美女吗?那些鲜花般的少女就在层层光环的笼罩下被拥入那些人的怀中和被窝里,她们还以为是在为革命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呢!
牡丹知道这些,但她不能对郎丽云讲这些,毕竟她也是那组织的人。尽管郎丽云很想知道那些内容,多次追问牡丹,牡丹还是不肯说出来,说出来就意味着要冒一定的风险。最后她只好推着郎丽云,笑着说:“晚点你去那儿就知道了。”以此搪塞过了郎丽云。
郎丽云见牡丹要自己晚点去那里,不无惋惜地说:“我是不够格的。艺术水平不行,思想也不太纯洁。”
“你长得好。就这一条就够了!”牡丹打趣说。
一个黑影走进她们的视线。那人好像对牡丹说:“难道你长得丑吗?”
牡丹和郎丽云正说得入港,听到那人问话,先被惊了一跳,稍后便认出那人。她俩很快穿上鞋子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