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谆谆教诲的永安侯憋了一肚子火气,要回府找罪魁祸首问个清楚明白。
长公主?
不,他认定的一切麻烦的源头,不是母亲大人,而是锦言。
若不是她疏离在先,哪会有他暴燥在后?
明明是她先引起的……
他要回府问问,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就把自己当成外人还远?比个仆妇都不如!
她跟陪嫁嬷嬷比自己要亲上数倍!
任昆满心的不足:
好,陪嫁嬷嬷是娘家人,关系不一般,那任嬷嬷呢?
任嬷嬷是看着他长大的,到榴园当差才几天?
做什么也是温颜笑语,怎么看怎么都透着股亲近,他怎么就不行?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怕是忘记自己是侯爷夫人了吧?
真当自己是公主婆婆的女儿?
……
永安侯提着十足心气,要回府找锦言为自己讨公道。
出宫路上朝臣多。
不管品秩高低熟悉与否,能走到这条路上的,总归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同僚,他也不好失礼,或点头示意或寒暄一二。
尤其是先后遇到了两位无需每日上朝的老大人,拉着他不放,一位与他讨论差事,从户部衙门个别人不作为到天下征赋,大小事都有;另一位老将军大谈军务军备,从边关防守到西山大营的操练……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好不容易把两位老大人打发了,任昆十足的底气去了八成,那股理直气壮不知不觉间改头换面,自觉师出无名。
他有些不确定……被她看几眼,几个尊称下来,估计自己定又理亏词穷,狼狈而走。
如此想着。座骑的步伐也慢了下来,一抬头,看到前方金碧辉煌的商铺门脸……
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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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侯这张脸,京里凡是做达官贵人生意的铺子就没有不认识的。不是因为任昆喜欢购物,哪家店铺都是vip——
京城高档铺子人手一份的商家不能得罪之权贵纨绔名单,永安侯任昆任子川一直高居榜首。
不管店家是什么样的背景,后头有何人做靠山,永安侯都被列为不能招惹之危险人物——
亲,你开买卖是为了赚钱还是想造反?
想赚钱?
想赚钱居然连永安侯都敢得罪?人家后面是皇上!得罪了皇帝还想赚钱?
是想造反吧!
……任昆的面子谁敢不给?
他甫一进去,掌柜的连奔带跑的就迎上来:“……给侯爷请安,侯爷请上二楼……”
好东西历来都在楼上,不管多高级的铺子,都遵循一楼更比一楼高的身份匹配。一楼的好东西到了二楼就是寻常。二楼的好东西到了三楼即为普通……
哦,没有三楼?
那二楼的一准儿比一楼要贵!
这不,有身份地位的都扎堆楼上了……
“侯爷!子川兄……”
永安侯刚被掌柜请上二楼,就有一个含着喜悦的声音迎面而来。
抬头,见一清雅男子正面露微笑冲他拱手:“子川兄。一向可好?”
“婴公子……”
任昆也觉意外,一边回礼一边问:“许久未见,听说子粟去了江南,几时回的京城?”
“就这一两日回来的,劳子川兄挂念。”
“子粟客气,你这般神龙不见首尾的,为兄想为你接风洗尘都找不到机会!”
任昆半真半假开着玩笑。与婴子粟,他也存了份交好之心。
“岂敢岂敢……”
婴子粟笑着拱手解释:“子川兄是朝中重臣,差事多,不象小弟整日无所事事,哪好意思叨扰你?”
“相约不如偶遇,子川兄若不忙。今日小弟做东,给侯爷赔礼。”
“今日……”
任昆顿一迟疑,今日倒不忙,只是他想……
“子川兄若不方便,尽管忙去。咱们改日再约。”
婴子粟水晶玲珑心,见他神情间略显为难,主动递过梯子。
他是想找小丫头的……不过,暂时没想好怎么说……
等思量周全也不迟!
“无妨,就今日!自家兄弟,赔礼就言重了,为兄做东,算是晚两日洗尘。”
任昆应得爽快。
没想好怎么做的事情,干脆先放置一边。
“好!”
婴子粟看了看立在一旁的掌柜:“等子川兄办完此间事,我们再走?”
心里猜测任昆来此处,不知是要买什么……
这玲珑阁,向来只做女人的生意,所售商品为女子的首饰珠宝头面,无男子能用的。
“无事,行到此处,随意而为。倒是子粟你,有事?”
任昆本意想好好为锦言挑选几样礼物,送完了礼再与她好好谈谈。如今有外人在,购物的心情就淡了,玲珑阁的东西算不得顶好,今日是顺脚,改天找个时间去内务府看看。
永安侯此时才发现婴子粟不是一个人。
除了书僮常随,他身后还有位女眷。
在他没上楼之前,婴子粟应该是正陪着女眷挑首饰,店小二手头摆着两三个首饰盒子。
“无事。”
婴子粟对小二示意:“把那个紫红盒的包起来,”
扭头看向身后:“我晚间有事,你先回去。”
“时间尚早,子粟可先回去,我们约在酒楼见。”
任昆眼风一扫,见那女子似有不喜,不知是婴子粟的什么人。他没成亲,不是妻室,但也或许是亲戚也说不定……
这人,素来有个怜香惜玉风流才子的名号,深得各类女人喜欢。
“不用。让子川兄见笑了,原是苏州鸳鸯阁的清倌人,小弟一时怜惜就收在身旁,不懂规矩……”
噢……
果然是风流才子,处处怜芳草!
去趟江南就携美而归。婴子粟这般人物,走到哪里,都是风雅场所的座上之宾。
真不嫌麻烦!
任昆真心不能理解,他这二十多年。就与小丫头一个女子亲近,结果还弄得天怒人怨!
这还是小丫头懂事,天底下哪有象他家小丫头那么懂事的女子?
桑大哥就百里嫂子一个,也是被折腾得够呛!
婴子粟居然不怕麻烦,随手就划拉一堆,真是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不由就又多扫了一眼……噫?
眼神一凝,这个女子……
是个典型的南方女子,身姿小巧,吸引永安侯眼神的是她的唇与下巴。
那红润的唇。乍一看,竟有那么两分象小丫头!
象小丫头?
任昆忍不住仔细端详:不是很像,只是唇部轮廓,顶多有一两分……
婴子粟对美女向来温文尔雅,最是怜惜不过。
那清倌人自打跟了他后。一直被宠爱呵护,今日也是公子主动提出要带她上街选首饰,陡听闻他要自己独自回去,就有点不高兴,又见这位侯爷主动提出要公子先送自己再去酒楼汇合,忍不住就拉了他的袖子,微嘟樱唇爱娇。
往常。公子最爱她的唇,只要她微微嘟嘟唇,撒点小娇,不用自己开口,公子会把所有的事安排得妥妥贴贴……
“子粟,这位瞧着有分面善。抬起头来。”
见她那幅娇嗔的样子,任昆心头浮起几分不悦,忍不住开口。
“哦,”
听他发问,婴子粟心头发紧。莫名就有两分心虚:“难道侯爷也曾去过苏州?快过来给侯爷见礼……抬起头来。”
清倌人刚来京城,不知任子川的大名,见他面目俊美气宇轩昂,又听公子称他为侯爷,忙近身行礼:“……”
任昆退后一步:“站原处即可。”
上上下下打量着,不象,连小丫头的一分气质模样也没有……若不是自己与小丫头太熟悉,也不会觉得有点像。
只有一丝相像,婴子粟与小丫头不熟,定不会将侯夫人与他在南面收的清倌人联系起来,不过,即便有一丝,也不能顶着这张脸出门晃悠……
“子粟果然怜香惜玉,不识规矩的女子,也带出门来……”
明为赞赏,声音凉淡。
婴子粟的脸就一红,心中暗恼,恼那还揪着自己袖子的女子,不识大体,假的就是假的,怎么也做不了真……若真是她……若真是她,定不会这般不懂事!
看来女人是不能惯的,他只是因了那一分相像,对她宠溺有加,竟将她宠得不识好歹!
尤其,这人还是永安侯任昆!
婴子粟的心里就有种复杂难言的羞恼窘恨:“……让子川兄见笑了……”
神色一冷,目光不喜不怒:“放手。”
“送她回去,让管事嬷嬷安排人教教规矩,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院门一步。”
后一句是对身边常随安排的。
真是贻笑大方!
早知会遇到永安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带她出门!好在只是丢些脸面……永安侯历来不喜女色……
应该是没有注意她的脸面长相……
虽然知道任昆未必会去关注女人的相貌,心里有鬼的婴子粟还是发虚:“让子川兄扫兴是小弟的不是……不知子川兄喜欢哪间酒楼?小弟做东……”
惦记着人家的……,竟找了个替代品,实非君子所为。
一心想快点离开此处。
“人间春晓,说了我做东,子粟就不要再争了。”
任昆顺口而出,京里有求与永安侯的,都知道若将宴席摆在人间春晓,侯爷的心情就会好几分,成功率也随之提高。
若你实在不知在哪里请侯爷,去人间春晓一准儿没错。
人间春晓?那不是……
婴子粟面露疑色,侯夫人是东家的?
“莫非子粟刚从南边回来,暂时不想去南方馆子?”
任昆见他神色一怔,以为他嫌人间春晓是南方口味,不由笑着解释:“也不独是南方菜式,大师付也能烧别的菜,让掌柜的安排整治桌京式的。”
字里行间认定人间春晓,半分换地方的意思也没有。
婴子粟暗惊,何时任昆对她的事这般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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