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朝会,不是杨伊一方在施力,天下公卿齐来,这是何蜜一方也用了不少力,为的就是展示己方的实力,争取那些中立的加入己方阵营,从而扶持皇子继位。
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僵持之中,可是如今,何蜜发现她想错了,对马日磾下手,并没有得到什么好的结果!
“据我所知,这参太尉之语,并不十分属实,吾会命人仔细查验的,太后以为如何?”
杨伊忽然一语,此时山呼跪拜的人就默然停住了;珠帘之后沉默片刻,何蜜也只能咬着牙道:
“依卿等所奏,只是委屈太尉了,待此事水落石出之后,便是太尉归朝之时。”
何蜜又接着说了很多,但是心灰意冷的马日磾已经无心听下去了,他的政治生涯似乎已经结束了,不过能回转故乡造福桑梓,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如此甚好。”
杨伊随口一句之后,这基调也就定下了;此时马日磾望向上面御座之旁那片珠帘和之下的那位,他也明白了这一次的这两人目的都并不只是拿下自己那么简单。
他们的最终目的都是那张御座,此时杨伊满意地看着大殿之上鸦雀无声的群臣,对郭嘉拟定的这个计划十分满意。
这个计划妙就妙在借刀杀人,何蜜觉得当朝罢免太尉,足可以显示她的威严,然后借此机会,更进一步,成为真正的太后,但是却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杨伊一方的算计,马日磾在朝,也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些后党朝堂之上的应变也让杨伊很满意,在确定无法彻底干掉马日磾之后,反手杨伊就卖了一个好。
只可惜凉州刺史这个位置就便宜了马日磾了,当然,此时凉州动荡不堪,等着马日磾在凉州任上,做的不好,那么以后再慢慢炮制,此时无人注意失魂落魄的马日磾了,继续听朝廷上众臣议事。
好戏还在后面。
狂热的风暴之后是必然的宁静,在马日磾宣告失败以后,朝廷只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处理。
……
洛邑,弘农杨氏府邸,也是原太尉府邸,杨赐此时却是在府,要知道根据官方消息,他是被董卓掳走了,他们父子一起被掳走的。
所以朝中才会任命马日磾为太尉,要知道太尉之位,基本上一直是在弘农杨氏一脉世袭之中。
杨赐的祖父杨震、父亲杨秉都官至太尉,且以忠正而闻名,又精通儒学,因而有许多门生,拥有很高的名望。
杨赐少年时便传承家学,研习儒术,常常隐居教授门生子弟,州郡屡次礼命都不接受,当然这也只是仰望之举,杨赐亦曾师从太尉桓焉。
杨赐受大将军梁冀的征辟,当然,这是梁冀此时权倾天下,就是弘农杨氏也得俯首听令,不过在朝野的传说中,都是杨赐不大愿意,只是无奈之举。
杨赐初出任陈仓令,就因为疾病没有赴任,至于是不是疾病就谁也不知道了,当然梁冀征辟到了,也就全了面子,其他也就不管了,之后朝廷派公车特征也不到,又屡次推辞三公的礼命,后来才以司空所举高第,迁为侍中、越骑校尉。
越骑校尉,武帝置,八校尉之一,掌越骑,秩比二千石。所属有丞及司马,领兵七百人;光武帝时改青巾(左、右)校尉为越骑校尉,属北军中候,校尉秩为比二千石。
像是曹操、孙坚等人梦寐以求的两千石,对于杨赐来说,可是显得丝毫未曾费力就得到了,就是汝南袁氏的嫡子,袁术,也是战场拼杀,然后还得还京中周旋,可远远比不上杨赐只用坐家养望就行了。
建宁元年,当时年幼的汉神宗刘宏位学习儒术,于是下诏给太傅胡广及三公,要求他们选精通《欧阳尚书》、《桓君大小太常章句》而素有盛名的人,三公因此举荐杨赐,于是以杨赐及刘宽、张济于华光殿中侍讲,以教授神宗,后迁任少府、光禄勋。
建宁二年,当时青蛇出现在御座,神宗询问杨赐缘由,杨赐于是封书上奏直引典故劾奏内官,这事应该是人为的,御座之旁,一天几百人在打扫警戒,一只蛇怎么会游荡过去?
熹平二年二月,杨赐出任三公之一的司空,也就是此时陈曦兼任的御史大夫;同年七月,杨赐被罢免,改任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光禄大夫原秩为二千石,此为加秩,是给杨赐的特殊礼遇)。
熹平四年,杨赐与五官中郎将堂溪典、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蔡邕、张驯、韩说、太史令单飏等人上奏,指出经学典籍传习久远,讹谬的情况日趋严重,请求正订《六经》的文字。
神宗同意他们的建议,遂命蔡邕等进行校勘,并将校正过的经籍刻于石碑,立在太学之外,作为经籍正本,这就是著名的《熹平石经》。
熹平五年,代袁隗为司徒,当时朝廷授人爵位,没有次序,而神宗非常喜爱游玩,杨赐因此上书劝谏,言辞恳切。后来因为征辟党人而被罢免,又拜光禄大夫。
光和元年,嘉德殿在白天出现明暗两道彩虹,神宗厌恶这种天象,引见杨赐及议郎蔡邕等人入金商门崇德署商议此事,使中常侍曹节、王甫主持问询。
杨赐仰天而叹,答道:“我每次读到张禹传,没有一次不感到愤怒叹息的,张禹既不能竭力尽忠,畅言治国之道,反而留心自己的幼子,乞求让他女婿由远地调回近任;朱游想得到尚方斩马剑来处治他,确实有理由;我凭借浅薄学识,受任先帝之末,世代受宠,无以报国;学浅而以要事相问,想要死而后已。”杨赐于是上疏极言陈说时事,弹劾受宠的乐松等人逢迎帝意,不务正业,并请求斥退妄臣。
奏疏上呈后,被曹节偷看,不和其意;而事后,蔡邕因直言而被流放朔方,杨赐因帝师身份,则得以免咎,同年冬,神宗前往太学行礼,以杨赐为三老,后再迁少府、光禄勋,就是这么的待遇不同,弘农杨氏之能可见一斑。
光和二年十二月,因三公之一司徒刘郃于十月为宦官诬陷下狱死,因此以杨赐再次出任司徒;神宗想造毕圭灵琨苑,杨赐又上书劝谏,但因侍中任芝、中常侍乐松认为可造,于是神宗下诏建苑。
光和三年九月,杨赐因病被罢免,不久,却又拜为九卿之一的太常,并赐御府衣一套。
光和五年,杨赐又接替许戫任太尉。
光和七年,黄巾起义爆发,杨赐受诏入宫与群臣议论此事,但他因恳言谏神宗而违逆神宗,神宗于是以发生起义为借口将其罢免。腐书网
杨赐时任司徒时,曾与掾属刘陶商议道:“张角等人逢大赦也不思悔悟,反而变本加厉,如今若是下令州郡逮捕讨伐,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骚乱,加速祸患形成。应该严令刺史及二千石(指郡太守、国相、都尉等),简选流民,派人将其送回原籍,借机削弱其党羽,然后诛其首领,可不费力平定,你看如何?”
刘陶答道:“这就是兵圣所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杨赐于是上书陈说此计,恰好他被罢免,此疏便被留在宫中。
神宗移居南宫时,看到了此疏,感悟之下,下诏封杨赐临晋侯,食邑一千五百户。
当初,杨赐与刘宽、张济一道为神宗讲学,他认为不应自己一人受封,于是上书请求分出食邑给刘宽、张济,神宗于是封二人及其子爵位。
不久后,杨赐又担任尚书令,数日后出任九卿之一的廷尉,杨赐以自己并非世代法家出身,于是坚决推辞,神宗命其以特进身份回府。
纵观杨赐朝中历程,几上几下,但是始终都是核心,三公任了个遍,九卿也任了一半,如此势力,如此威望,天下也就一人,就是张让等人,被他当面斥骂,也无可奈何。
“马日磾倒了。”杨赐此时被人扶着,在酸枝木椅子上坐下,自有女侍上前伺候,杨赐此时叹息道:“真没没想到啊,这马翁叔这么不顶用。”
此时,有家丁摆好桌席,铺上上好的燕纸,备好笔墨,杨赐到了案前,略一思索,开始动笔。
韩馥、王芬还有一串他知道的后党成员的名字写在上面,过了一会,又把贾琮的名字写上,此人也应当归类在此。
不过,杨赐也不认为,马日磾的倒台,是何蜜所为;以他对何蜜的了解,这样的筹谋不是这位出身屠户之女的手笔,真正的筹划者应该也不在这些名单之中。
他又将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划去,又写下郭嘉、陈曦、沮授三个翰林学士名字。
他又想了一会把沮授的名字也从名单上划去,只留下陈曦、郭嘉。
“事先,你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么?”杨赐此时问着左近的那名士子。
“未曾。”
闻言,杨赐也没有多说,何蜜不喜欢马日磾,拿他开刀,那么那位摄政殿下难道就会喜欢马日磾么?
对于权力丛林里的顶级掠食动物来说,同等级的家伙们自然是越少越好,拿掉一个马日磾,不知道会空出多少位置让他们填上自己人。
“来,坐下说,荀氏子认为布局究竟的是太后一方还是摄政一方?”此时杨赐继续问道。
坐在他身边的是荀氏的荀攸,荀攸虽然出身于士族家庭,
不过荀攸从小失去父母,祖父荀昙是广陵太守。
荀攸十三岁的时候,他的祖父荀昙去世,过去荀昙手下一个叫张权的官吏,主动找来要求为荀昙守墓。
荀攸对叔父荀衢说:“这个人脸上的神色反常,我猜他是做了什么奸猾的事情!”荀衢趁着晚上睡觉的时候趁机盘问,果然张权是因杀了人,逃亡在外,想以守墓隐藏自身,从此荀攸就扬名一方。
“这个吾就不知了,杨公为何会怀疑那一方?”荀攸此时回答道,他自然明白杨赐为什么会怀疑那一方,因为马日磾下野之事,对于双方都有利,但是结合朝中的情况来看,却是摄政一方得到的利益更大一些。
因为何蜜竟然在朝堂之上,公然表示要杀马日磾,这就违背了汉兴以来,刑不上大夫的默契,特别是马日磾还是太尉,三公之一,倒要说杀就杀,那让其他人怎么办?
如此情况,也只能说何蜜不智了,彻底的得罪了马日磾代表的儒家士人一脉,当年马融名满天下,可是结交了不少人。
荀攸此时摇了摇头,布局的人要很有恒心和智慧才能扳倒马日磾。
首先要让九卿之一的廷尉反水,廷尉反水之后会变成马日磾的致命弱点,而廷尉反水则也会让马日磾的阵营之中混乱,并孤立无援。
然后布局的人要在很早之前就开始布局对付马日磾,要掌握马日磾家的田产情况,就要笼络住马日磾的心腹家人,在马日磾尚未察觉的时候让他拥有一大片田产。
荀攸十分清楚马日磾的为人,依照他的品性他绝不会大量的兼并土地,也不会允许他的家人这么做,一切都是有人故意设计。
然后就是收买马日磾的门客,去刺杀朝廷吏员,甚至也不一定是马日磾的门客所杀,只要布局的人能够将证据链串起来,然后让门客反咬马日磾便可。
如果不是摄政殿下反对,马日磾已经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以他所想,估计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人收买了马日磾的心腹与门客,然后搜集了不少马日磾的黑料,但是他一直引而不发,一直到此时,才一举发动。
能有如此势力、财力,可真是没有几人可以做的到。
只是为何是马日磾而不是其他人,思考了一会,荀攸忽然就隐隐有所悟,此时他看了一眼杨赐,问道:“莫非目标是杨公?”
杨赐此时点了点头,道:“吾天命已近,吾弘农杨氏也到了生死存亡之时,甚至是天下士族,吾观北域之政,如不遏制,不但我弘农杨氏要遭受困厄,尔等经学世家,也不免会有此难!”
荀攸心头大震,喃喃道:“不止于此吧?”
杨赐此时弃了笔,道:“荀氏子自可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