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星遥看着苏荷,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所以就算是中毒,看起来也依旧和睡着的样子一模一样,只是那嘴角微微有些发紫,令人看着觉得不大舒服。
李秀玉或许是没有想到事情现在的发展,已经和她预想的不一样了。
言诺也在恼怒着,她从前根本就没有见过母亲会做这些事情,虽然不知道苏姨娘和她母亲之间到底当初有着什么样的过节,但是经过了这一次,她知道,她母亲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善良美好。
从前她听说过那些大家族里发生过一些腌臜的事情,当初只以为是道听途说,如今发生在了自己的家里,她才恍然间明白自己当初有多么的天真可笑。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只可惜白白搭上了苏姨娘的生命,她曾经以为与母亲一直恩爱的父亲,原来心中想的人竟然只有苏姨娘一人,她曾经以为的美好家庭,原来一切都不过是那么脆弱,而又容易戳破的谎言。
言诺想着想着,心中就越发的难易承受了。
只见她突然间就紧紧地抓住何星遥的双手,带着有些颤抖的语气说道:“何姑娘,你一定要帮助苏姨娘解毒,苏姨娘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一定要治好她,我会一辈子都感谢你的。”
何星遥微笑着抽回了自己的双手,道:“言诺,放心吧!”
这话刚一说完,言念就突然间有些狐疑地看着言诺,他这个女儿从小就过着非常平稳的日子,与苏荷向来没有什么好的交往,现在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他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够将自己的视线移向了李秀玉的脸上,他一定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与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从前从未看透,如今却是万万不能够马虎了。
不管前面是深渊,亦或是海角天涯,他知道,自己不会有退路,当初没有保护好苏荷,这一次,他不能够再失去自己心爱之人了。
想到这里之后,言念就直接不动声色地开口道:“秀玉,我看你也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苏荷有我在身边照料着,有何姑娘为她调理身体,你不用担心,毕竟你还要管着这么多孩子,不能够累倒。”
李秀玉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心中的失落渐盛。
“相公,我在你的眼里,只是为这个家里服务的丫鬟仆妇吗?”
言念实在是无心理会,只能脸色很是难看地摇了摇头,苏荷如今生死未卜,根本就没有清醒过来,他自责的要死,如何还能理会旁的人旁的事呢?
李秀玉看他什么话都不说,脸上满满的都是自责,只能暗自摇了摇头,带着绝望的语气说道:“相公,我明白了,苏荷是你的命,而我,却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顿了顿,她才继续说道:“原来,我只是被你娘当年看中的妻子,可是在你的心里,从来都只承认了苏荷,而我,在你的眼里,怕是连那些丫鬟仆妇都比不上吧!”
说话说完以后,她就直接摇着头离开了,走在路上,她的心中有些后悔,也许当年的事情,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
就这样,李秀玉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荷园,心情很是糟糕。
原来,不被言念承认的妻子,就算是空有名分,也终究是什么用都没有的,终究是不快乐的。
她当初有多喜欢言念,如今就有多恨他,只是这样的恨,真的值得吗?
当原本想象的美好世界被毁灭的一干二净时,一切都失去了原来的意义。
李秀玉越想就越觉得不满,她是那么的想要改变现状,是那么的想要改变言念对自己的看法,可是这一切,终究还是不可能了。
从苏荷昏迷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明白了,只可惜心中不甘,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言念依旧在非常细心地照顾着他苏荷,何星遥也在潜心地为她治疗。
而李秀玉则是独自一人离开了那个房间,心中满满的都是愧疚和悔恨。
她也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就不想要把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说出来了,明明早就已经想过要让言念,对她有永远的恨,可是她终究还是没那么狠心。
一生一次心意动,她这一生,只为一个人动心,只可惜这人终究不是良人。
李秀玉想念着自己和言念之间曾经发生的一切,明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那么的相敬如宾,起码在外人看来,算得上是模范夫妻,只可惜这一切,终究不过是遮蔽伤痕的外衣,只是一层衣服,内里,却是累累的伤痛和不堪。
与言念有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李秀玉的心里明明那么的欢喜,那是她第一次有孩子,心中的激动无以复加,只可惜这一切,终究还是遮蔽不了两个人之间感情的创伤。
她仔细地在自己的房间里回想着一切,突然间,竟都有了影子。
原来,那是她曾经不曾注意过的细节。
有那么一段时间,苏荷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言念每一天都会去她的房中过夜,每一天都会和她相处很长时间,那是她以为的两个人之间最为欢喜而又幸福的时刻。
那时候,她还记得她为了让言念注意到自己,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模仿苏荷的一颦一笑和一举一动,甚至连平时的穿着和习惯都复制的一模一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会那么的幸运,随便一模仿,就很是相像。
那时的言念,说话从来都不会大声伤人,从来都是温言软语,从来都是笑逐颜开,根本就不会对着她冷脸,不会和她争吵,甚至两个人之间连平时夫妻的那些小心意和定情信物,也一点儿都不少。
那个时候的李秀玉,心中是那么的开心,有一种非常微妙而又狂热的感觉,守得云开见月明,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可是,她仔细的想着,努力地回忆着当初的一切,原来,那些不对劲儿的地方竟然那样的多。
她和言念之间每一次美好的相处,都是因为苏荷。
苏荷这个人,的确是不简单,李秀玉在心里暗暗恼怒着,可是却不见得轻松。
苏荷在没有回来的时候,她还可以让言念因为自己与苏荷有着些许的相像,而互相之间不至于冷落,可是如今苏荷中毒了,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生命随时都可以消逝,言念一心只在乎苏荷。
李秀玉想着想着,心中就越发的绝望和痛苦,她第一次觉得夏天也会这么的冰冷,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人心才是最冷的,但也只有人心,才是最温暖的。
她如今明白了,可是,有用吗?
李秀玉觉得自己到了现在,终究还是输了,哪怕苏荷在言家的身份和她不同,就算她才是言念的正妻,一切也终究不一样了。
原来,她不过是空有一个正妻的头衔,可是苏荷拥有的,却是言念的爱和呵护。
她嫉妒,她发狂,她做出一切不理智的行为……
这些终究是因为爱,只可惜言念与她实在无缘,哪怕两个人相处了这么多年,哪怕有了这三个孩子,她也终究温暖不了言念的内心。
原来,人心本是冰冷的,只是因为两个人相爱,只是因为爱情,便可以成为这世间最温暖的事物。
李秀玉想到这里之后,心中就越发难过了起来,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间就看到了梳妆台上的一把剪刀,那把剪刀还是当初为孩子们制作衣服时准备的。
她看着那剪刀,心中突然间就涌出了一个想法,那个想法非常的可怕,可是,她的嘴角却是弯弯的,虽然流着眼泪,却依旧是在笑着。
就这样,李秀玉突然间就直接把那把剪刀拿在了手中,然后放在怀中温暖了一会儿。
那剪刀本是铁器,自然是异常的冰冷,她不想让自己死得那么痛苦,更不想结束自己生命的东西,是这样一个冷冰冰,毫无感情的东西。
所以,她才会如此冲动的颤抖着双手把剪刀放在了怀中,一直到那剪刀微微有了暖意的时候,她才突然间一下子,把那剪刀戳向了自己的心口。
果不其然,很疼,只那么一下子,便已经疼得令人窒息。
李秀玉看着自己的双手沾着血迹,但是却依旧在倔强地笑着,似乎是在和什么人打赌,那嘴角的微笑,一直都没有停过。
突然间,言芸儿就一下子推开了房门,刚一走进去,那情景就令她终生难忘。
那是怎样绝望而又痛苦的画面?
言芸儿看着。
李秀玉跪在梳妆台的前面,心口插着一把剪刀,看起来似乎很深,剪刀进去了一大半儿,衣服的前襟和领子上都是血迹,或许是因为触碰到了脸庞,脖子周围看起来很红,地上满满的都是血迹,这情景几乎是惨不忍睹的。
言芸儿根本就不知道她母亲到底在做什么,更不明白母亲这个笑容到底是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母亲自伤了。
想到这里之后,言芸儿突然间就扑到了梳妆台前,一下子把李秀玉拥在了怀里,含着泪水道:“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子啊?苏姨娘明明都已经昏迷不醒了,你为什么还要伤害自己?虽然孩儿不知道爹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过娘亲,但是您要知道,您还有我和姐姐,还有书卿,为什么您要那样的想不开呢?”
李秀玉听着这一声声的质问,可是却已经没办法了。
她的心口处的伤口一直都在流血,嘴角也带着血迹,整个人又痛又疲惫,根本就一点儿不在状态。
言芸儿这时候才发现了一点儿端倪,她的脸色异常的苍白,嘴唇更是白的毫无一丝血色,整个人展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无力而又颓废。
李秀玉看着女儿哭得泣不成声的样子,忍不住安慰着说道:“娘的好孩子啊,小芸儿,娘知道你从小就一直护着娘亲,娘亲很开心,很感动,可是,你爹爹的内心,那是块儿顽石,是坚冰,娘亲努力了这么多年,可终究还是白费力气,好在如今,娘亲要解脱了,真好。”
她能够流利地说出这些话,耗费了不少力气,如今看着,早就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言芸儿见状,赶紧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地上,泣不成声地道:“娘亲,娘亲,你不要说话,孩儿去找大夫,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不要说那种解脱的啥话,好不好?答应孩儿,不要说那些话,不要说,不要说,孩儿不准。”
这话刚一说完,李秀玉就突然间大力拉住了她的双手,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好孩子,不要去找大夫,娘亲想一个人安静地离开,你,你可愿意在这里陪着娘亲?”
言芸儿本是要离开这里的,可是看着李秀玉那样哀求的眼神,她心软了。
“娘亲,您要说什么事就慢慢儿说,芸儿在这里听着呢!”
“好芸儿,娘亲知道你是娘亲最好的孩子,你姐姐言诺如今已经嫁为人妇,只要你和你弟弟书卿,你们两个人如今还没有一个结果,娘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所以……”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身体一直都在颤抖,温度也越来越低,甚至还不停地咳嗽着,状态实在算不上好。
李秀玉缓了很长时间,这才继续说道:“娘亲要你答应一件事情,你发誓,永远不要让言书语作为言家大小姐出嫁,永远不要让苏荷成为你爹的正妻,答应娘亲,好不好?”
言芸儿早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她在进门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关门,所以就在她们母女两个人交谈的时候,言念就已经迅速地赶了过来。
她点了点头,答应了。
“娘亲,你还有什么话?孩儿一定办到。”
李秀玉摇了摇头,她知道,自习的时间恐怕连一刻钟都不到了,虽然要赶紧把后事交代了,可是她却突然间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果不其然,就在言念踏进房间的那一刻,李秀玉突然间就咳嗽着激动了起来,然后整个人就直接倒在了言芸儿的怀里。
言念想着她应该是痛苦的,可是看着李秀玉那死去的面容,却无比的安详,嘴角都在笑着,看起来很是安乐,应该是安乐死的吧!
言念心想着,但是却突然觉得很是糟糕。
他知道,李秀玉这样的举动应该是对自己彻底死了心,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样呢?
他从未给过她希望,她为何一直都不明白?
虽然如今了悟了,可是,为什么非要自杀呢?
言念看着言芸儿哭的那么伤心,他突然间也有些不忍,可是,这一切又该如何做呢?
言芸儿抬起头的时候,直接就对上了他的眼睛。
言念看着,言芸儿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恨意,他和李秀玉的女儿,竟然那么恨他。
“芸儿,你告诉爹爹,你娘亲为什么自杀了?”
言芸儿看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爹爹,您真的不知道吗?”
言念道:“知道什么?”
言芸儿道:“我娘自杀的真相。”
“什么真相?”
“刽子手,那个刽子手就是你,是你逼死了我的娘亲,是你让这个家如今变得支离破碎,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呵呵,若你知道从前的事情,恐怕你不会这样看待你的娘亲吧?”
言芸儿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心中不大明白。
“爹爹,您为什么这样说?是,我的娘亲从来都不是你的心爱之人,可是你未免也太过狠心了,她总归陪伴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你连一点儿希望都不留给她呢?你对我娘亲但凡有对苏姨娘一半儿的用心,她也不至于如此绝望,会这样自杀了。”
言念看着她,这个女儿真是固执,他不想理会,此时一心都想着苏荷的身体,他不能失去她。
想到这里之后,言念就突然间看着李秀玉身边从前的那个小华,直接就叹了口气,道:“小华,你在这里帮着芸儿看好她母亲,我,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这话刚一说完,他就非常迅速的离开了这个房间,只是在外面清风过耳,感受着大自然的清新空气,可是那房间里的血腥味儿,依旧久久不散。
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