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硕被莫少寒一吼,整个人一颤。
“你吃的什么?快吐出来,那是生的。”莫少三两步走到儿子身边,拿来垃圾桶。
游硕听从莫少寒的话,将嘴里的东西吐掉。可是有些已经咽下去,吐不出来。
莫少寒又递来矿泉水,给游硕漱口。游硕没懂莫老师的意思,以为莫老师让他喝,咕噜噜吞下去。
莫少寒再笨也意识到问题不对劲,他坐在儿子身边,小心翼翼问:“硕硕,你不觉得血旺的味道不对吗?”
游硕眼中有丝惊恐,点头,“嗯,我知道。”
知道还吃?他分辨不了血旺是生的吗?或者不是分辨不了,是他没有肤觉?
莫少寒一看儿子的反应深知问题很严重,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不敢去想最糟糕的猜测。
莫少双手握住游硕的肩膀,其中一只手稍微用力掐他。不管莫少寒用力多少,游硕不见一点反应。
他,感觉不到痛吗?
莫少寒双眼发酸,握着游硕的手不住颤抖。
“莫……莫老师?”游硕小心呼唤。
莫少寒深吸一口气,放开游硕。
他拿一小块水果递至儿子面前,“你吃吃看,这个很甜。”
游硕接过,放进嘴里。吃完之后,他绽放出一抹甜美的微笑,“嗯,很甜。”
莫少寒脸色须臾间难堪到极点,啪,他一拳打烂右手边的菜盘。他明明给的是带有酸味的李子,怎么会甜?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游硕惊一跳,莫老师为什么发火?
莫少寒又拿来一杯饮料,低吼道,“喝!”
游硕心里开始发怵,还是按照莫少寒指示喝光饮料。
“什么味道?”莫少面目狰狞的盯着游硕,比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还让人惧怕。
呃?莫老师没告诉他,他怎么知道?
游硕被莫少寒吓得浑身战栗,仿佛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仿佛有一双眼,一双手……
他滑下椅子,不停往后退。
正巧游沫溪开门进来,游硕一看见妈咪,唰的往妈咪怀里蹿。
“妈咪,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游硕失控的抱住母亲颈项,一边哭一边求饶。
“儿子,怎么了?”沫溪抱住游硕,不明白他发生了什么事?
怀里的游硕嘴里喃喃念着“不要打我,我会乖”,让游沫溪意识到儿子可能记起某件事。
她抱着游硕,走出火锅店。
“儿子,没事了,没事了,妈咪不会打你。妈咪知道你乖,你别吓我好吗?”
莫少寒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不可置信的瘫在椅子上。怎么会,他的儿子除了有心脏病,还失去了味觉、肤觉?
到底那一次手术给游沫溪带去了怎样的伤害?
“啊!”莫少寒发了疯似的掀翻桌子。
滚烫的开水溅在皮肤上立即烫起水泡,但他一点不觉得疼。只觉心里有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烧得心难以承受。
难怪游硕对吃不讲究,难怪游硕摔伤也不喊疼。原来不是他不讲究,不是他不喊疼,而是彻底失去拥有这一切的资格!
“啊!”莫少寒拳头打在墙上,一拳又一拳。
双手打得皮开肉绽也丝毫感觉不到。
他的儿子还那么小,才三岁多!竟然已经失去感受世界的资格。
“混蛋!”莫少寒反手给自己一巴掌。
如果不是他,不是他精心策划那一场所谓的羞辱性婚礼。沫沫不可能割腕,游硕也不可能得先心病,更不可能失去味觉、肤觉。
他对不起他们母子!
莫少寒双脚跪地,趴在地上抽噎不停。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沫沫那么恨他,那么怕他。原来,他带给他们的伤害,远不止那一天的羞辱。
在沫沫和儿子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竟然怀抱其他女人鬼混。他也终于明白,宸为什么会打他打那么狠。
一切的一切,他什么都不知道,却让他们母子独自承担。
莫少寒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混账过。
他一直自诩情圣,翩翩公子,潇洒浪漫,却让心爱的女人,自己的儿子,承受着他们弱小的身子难以负荷的害怕。
去******放荡不羁,去******风度翩翩,都他妈去******!
他只想对沫沫说:对不起。
原来,这才是横在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伤痛。
莫少寒现在知道了,也晚了。
他无法弥补四年来在他们生命里的缺失。
游沫溪抱着儿子,走在霓虹灯下,她没有去开车,顺着道路一直漫无目的的走着。
“皮皮,别害怕,你是妈咪的宝贝,妈咪再不舍得打你。”
“我们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好吗?”
“还记得妈咪跟你说过天鹅的故事吗?皮皮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人人欺负的丑小鸭。”
“没有感觉不可怕,我们可以面对,是吗?”
“皮皮,你的身体遗传自妈咪,你不孤单,妈咪也和你一样。你看妈咪现在不是过得很好?”游沫溪为打消儿子自卑,撒谎安慰。
“你还记得妈咪以前带你见的豆豆姐姐吗?她也是遗传病,皮肤白的吓人,不能长期晒太阳。”
游硕因妈咪一说,想起那个瘦瘦的姐姐。
“嗯,我记得。”
“所以我们并不是异类,不需要讨好每个人,知道吗?”
游硕看着妈咪,眼睛里恢复平静,“妈咪,你真的不会打我吗?”
游沫溪将儿子按在胸前,紧紧抱着他,泪水沿着眼角大颗大颗的滑落,“对不起,妈咪错了,妈咪发誓再也不打你。”
游硕抬起身,拂去妈咪的眼泪,“不哭,妈咪不哭,皮皮不怕。”
他不是害怕妈咪打他,是害怕妈咪眼中的歇斯底里,害怕妈咪不要自己。
游沫溪因儿子的体贴又哭又笑,“好,妈咪不哭。”
母子俩走在长长的马路边,沫溪开始给游硕讲故事。逗得游硕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小心谨慎。
直到游硕在怀里睡着,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家里。
沫溪动作轻柔的开门,替儿子脱下外套和鞋,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盯着游硕那张稚嫩的小脸,千万条思绪涌上心头。
她俯身吻着儿子脸颊,眼睛不敢眨一下。生怕下一秒,游硕离她而去。
她是一个失败的母亲,至少两年前是。
沫溪不敢让自己想下去,她得静下来。
游沫溪起身,在抽屉里翻翻找找,几分钟后,她终于找到一瓶安眠药。两年前接受苏医生治疗后,她再也没动过的安眠药。
也是她睡不着,长期备在身边的药。
沫溪拿出药,仰头吃进去。
她来到客厅,走走停停,听从苏医生的建议在心烦意乱时背诵古典书籍。不一会儿困意来袭,她走进卧房,趟在儿子身边睡觉。
游沫溪很快沉睡,梦里的她不得安宁,又想起那个令人痛彻心扉的婚礼现场。
她一个人披头散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莫少寒满面春风的迎娶蒋玲玲,而她天真的以为一切是一场噩梦。游沫溪看见自己发疯似的砸烂玻璃镜,拿碎片割腕,企图结束这场噩梦。
鲜血随着手挽直流,噩梦没有结束,门突然被打开。咔嚓咔嚓,闪光灯不停照在脸上,记者问她,为何要出卖精品,为何要伤害莫少寒?
沫溪使劲摇头,她没有出卖精品,没有伤害莫少寒。
莫少寒呢?他们今天不是要结婚吗?他可以替她作证。
游沫溪不停寻找莫少寒的身影,像个孤魂野鬼。
“别找,他不会来。”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游沫溪,对着身穿白色婚纱的另一个自己喊道。
如果,莫少寒没来,该多好?
至少让她抱着希望,哪怕他再也不出现在她的生命,她也有活下去的勇气。那段相濡以沫的爱情,足以支撑她撑过一切。
可惜事情的发展不如游沫溪心底所想,蒋玲玲挽着莫少寒高傲的出现,宣誓着谁是胜利者。
当莫少寒那句“游沫溪,游戏已经结束”脱口而出时,不管是半空中的她,还是地下浑身是血的她,都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莫少寒,原来我们的爱情,不过是你的一场游戏。
游戏结束,她以生命为代价,还给他。
沫溪看见自己躺在手术室,双眼空洞。景御不停给她胸外按压,不停用除颤仪。
她看见护士在给她输血,在点滴上面加药。
“不要,你们不要加进去。”沫溪瞳孔变大,跳至护士面前想抢过那剂针药丢掉。
奈何她扑了个空,手穿过护士的身体,变成透明。
“不要啊,你们会害死我的孩子。”游沫溪跪在原地,痛哭流涕。
眼泪换不回流逝的时光,哪怕她疯狂阻止,哪怕她哭晕,也不能去除输进身体的药物。
沫溪眼前一黑,时空转换到一个偏远静谧的小村庄。
周围的环境很熟悉,她在哪里见过呢?
熟悉的平楼,熟悉的泥土地,熟悉的各类农作物。
她看见远处有几个小孩在玩耍旋转陀螺,那鞭子,晃得人眼睛生疼。一股无名火骤然升起,沫溪想也没想,走至小孩面前,夺过他们手里的鞭子。
可惜她忘了,她只是一缕幽魂。只能看,不能碰。
“浩浩。”拐角处,另一个走路不稳的小孩歪歪倒倒跑来,他看起来不到一岁。
皮皮?游沫溪立即认出小不点,那是她十一个月大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