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破纪录了”监控室中身穿褐色西装的男子对着屏幕中双手片刻不停地拼凑着拼图的元骁发出惊叹。他身旁那位瘦削的中年男子左手手肘支在桌上,用食指与中指举着一根未点燃的白色烟卷,凝神盯着屏幕不发一言,脸上高深莫测的神情让人完全捉摸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
再来说正在血狱中争分夺秒片刻不敢耽搁地拼着拼图的元骁,她此刻尽管已经蹲在了桌前的椅子上,血水也还是没过了她的脚踝,但她发现自从她开始着手拼凑拼图,水面上升的速度似乎就减缓了,像是在特意为她完成拼图多留些时间似的。而那乍看之下高度有些离谱的桌子这时也为元骁缓解了不少的压力,它的桌面现在离水面起码还有近四十公分的距离,连桌边僵直垂下的桌布都还丝毫没沾染到血池里的血水。元骁对此颇为安心,但手上却丝毫不敢懈怠,仍紧张地忙个不停,在不断从盒中取出拼图摆上桌面拼凑的过程中,她无意中发现一些拼图的背面带有莫名的竖线或曲线,可零零散散的根本分辨不出任何端倪。由于她正急于完成正面的拼图,也就没再细加考量,只一门心思地想快些完成拼图,逃出这个鬼地方。
终于,她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将最后一块拼图按在了桌面上,一张与门口贴着的图样完全一致的画面完整地展现在她眼前乱七八糟的欧式建筑夹缝中的街道巨大的魔天伦甲壳虫小汽车戎装的士兵。她狂喜地冲头顶大喊:“开门我拼完了我拼完了快给我开门”
她仍旧稳稳蹲在椅子上,想等来给她开门的人将血水放空后再走向门口,她可不想淌着这么深的血水出去。可等了半天,无论是门口还是之前向她发号施令的喇叭里都没有任何动静,她心中原本的兴奋与喜悦渐渐消沉,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不安与惶恐。
“现在开始给你十分钟时间,自己想办法从那间屋子里出来,这十分钟内血池不会再继续注水,可十分钟一过血池注水的速度会是之前的两倍,直到整间屋子被注满血水把你淹死在里面。抓紧时间吧,我可以给你个善意的提示,你可以好好再看看你自己刚刚亲手拼出的那副拼图。”头顶上冰冷的声音戛然而止,元骁的心瞬间随之猛地一沉。
“去你奶奶的快放我出去你们一会儿一个说法,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摆明了就是要把我整死在这里吗?那就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小爷儿听着都替你害臊”元骁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竟罔顾自己的性别,叫起自己“小爷儿”来了。
监控室内的两人猛然听到元骁对自己胡乱的称呼,先是相视愕然,后又忍俊不禁。
“抓紧时间吧,你已经浪费了两分多钟了,再这么冥顽不灵,吃亏的可是你自己”头顶的冰冷的声音再次不掺杂一丝感情地漠然提醒道。
元骁转头凄然望着那扇铁门,突然起身步入血池,飞快地向门口淌去,门的内侧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把手之类的东西,她就发疯似的拼命用双手猛凿铁门,可那门纹丝不动,连响声都是闷沉沉的。最终,她站在深度已经完全没过大腿根部的血池中,无力地将额头顶在铁门上,轻轻抽泣起来。
“时间还剩六分钟”
听着那冰冷地提示,元骁心中的无名怒火再次被倏地燃起,她转头暴怒地斜眼瞪着头顶声音传来的地方,脸上突然显出从未有过的异常坚毅的神情。
再没有片刻犹豫,元骁毅然决然地迈着坚定的步子淌过血池回到桌前,开始快速审视起那副拼图,誓不放过任何细节。很快她就发现在一栋建筑物的房顶和一辆小汽车的车窗上写着两个极小的英文字母,分别是“o”和“t”。她忙按着这样的思路在其他地方更加留心地搜寻起来,很快她就在摩天轮几个小士兵的帽子上和其他几个建筑物的窗口找到了另外几个字母,分别是“unve”和两个“r”。在快速确认过再无遗漏后,元骁对着这几个字母开始快速思索其中的隐含的意思。
竭尽搜索她知道的所有英文单词,经过反复的推敲和拼凑后,她最终用这几个字母拼出的两个单词是“tuover”,她最先拼出的是“over”这个词,刚一见到时不禁心头猛地一紧,还好看样子剩下的几个字母拼不出“ga”,否则她真的就毫无希望了。
但此刻对着这个似曾相识的词组,她也是一筹莫展,可能是由于此时的神经太过紧绷,她努力在脑中搜索了半天还是全无头绪。
“您看过她的英语成绩吗?每次大约都是三四十分,这个指示对她来说会不会是个坎?”身在监控室内的褐色西装男略带担忧地问向身旁那位正若无其事地吞云吐雾的瘦削男子。
“不会,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她在学校考出的那些烂成绩应该都是装出来的”瘦削男子轻描淡写地说着,将一团烟雾吐到褐色西装眼前,让他霎时间如坠五里雾中。
“翻过来”元骁下意识地惊叫出声,她喊出的正是眼前拼出的词组的意思。此时她瞬间又联想起拼图过程中曾无意中看到的拼图背面的零星竖线,于是当即领会到了其中含义,忙抬手欲将拼图翻转过来,可双手刚一碰到拼图的边缘,原本拼好的小片拼图就散落下来,根本无法将整张拼图连张翻转过来。她盯着这张各个接缝处都极其疏松的拼图,霎时间明白了这也是那群变态刻意刁难的方法之一。
她双手按在桌面上对着这张无法翻转的拼图苦思起来,若想将整张拼图反过来重新拼好时间是不可能够了,况且也并不知道背面可能存在的图画或文字的具体样子,想下手更是难上加难。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桌面上着整洁的白色桌布的质地似乎很是粗硬,像是被浆洗过的样子。她见此顿时心生一计,忙将桌布的边角向桌面上折起,事实果然如她所料,那块桌布简直硬的像块牛皮纸一般,能整齐地沿边将拼图包裹起来。只要将桌布沿着拼图的四边折叠的紧凑一些,再轻轻按着拼图面,兴许就能将整张拼图翻转过来
元骁小心翼翼地一手按着被包裹起来的拼图正面将其缓缓移向桌边,另一只手忙倍加小心接过从桌沿边伸出的拼图的边缘。一经接触,她立即感到到这桌布果然直挺硬朗得足够支撑住整张拼图,但她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地轻轻护着,最关键的时刻就要来了此时,她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全不顾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腥臭,极度忐忑地望着已经完全被她双手夹住的拼图,突然迅速地一番,将其稳稳地扣在了桌面上。
这番惊心动魄的举动宣告成功后,元骁缓缓长嘘出一口气,但她立马就意识到自己面对着下一个更棘手的问题厚厚的桌布根本无法透出被包裹在其中的拼图背面的文字或图样若要强行将此时压在拼图身下的被紧紧叠放在一起的四角拉出,以取下桌布,就难保不会将拼图扯散,连带着掉入周围的血池之中。就这样,刚刚费了老大劲解决掉一个难题后,另一难题又不期而至。
元骁近乎疯狂地快速运转着大脑,“如果能将面前这块桌布变成透明的就好了”一思及此处,她突然联想到炎热的夏天人们穿着的白衬衫被汗水浸湿后样子,衣服里面的背心或皮肤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那么眼前这块桌布虽然厚,但也不妨一试,反正此时也别无他法了,不如就死马当成活马医,赌它一把
可若要浸透这块桌布,又该上哪儿去弄那么水呢?元骁举目四望,除了血池中的血水外,更无其他选择,但血液会不会将桌布染个通红后就看不到任何东西?这一点元骁毫无把握。
“要是能稀释一下就好了”但照着眼下这情境,除了口水外她哪还有水可用?然而这得要多少口水才够用呢?此时,她又忽然想到自己若是个男的就好了,就可以解开裤子朝桌布上撒尿
眼见时间不多,不甘束手待毙的元骁突然不管不顾地躬身用双手捧起一捧捧血水往桌布上淋去,可任那桌布被浸染得血红,也丝毫不肯透露出它包裹着的秘密。元骁刚才一边向桌布上淋血水,一边在心中默念“酸角酸角酸角话梅话梅话梅老醋老醋老醋”果然攒出了一大口口水,张口便朝桌布上吐去,可那最终含来感觉满满当当的口水被吐到桌上后简直如杯水车薪。她此时已经顾不得脏不脏了,忙用双手将桌布上的口水向四周涂抹均匀,心中又默念起口诀“酸角酸角酸角话梅话梅话梅老醋老醋老醋”。
就在这时,令人难以置信的神奇一幕发生了,沾染着血水并被涂抹过唾液的桌布突然如发生化学反应一般渐渐变成了淡蓝色,鲜亮的蓝色如海水般在一片血红中开始迅速蔓延开来,俄顷,复又逐渐变得透明。当元骁将攒好的另一口口水吐在桌布上涂开后,眼前的桌布竟已经变得如同塑料薄膜一般透明她忙凑近去看拼图背面透过桌布显露出的纹样,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到她身周血池的水面正在以完全异于先前的迅猛之势急剧抬升,悄无声息的红流眨眼间便已环住至其腰身,将她浸没其中。
那是一张配有文字的图画,上面的几行字写得是“须知此图中,东非东西非西南非南北非北”,下面的图画着的是一间长方形的房间的平面图,屋内地上积满了水,水中放着一对桌椅,正同元骁身处的这间屋子一模一样,元骁当即明白图中所示的正是自己身处的这间房间。可她登时又发现图中的一面墙的外壁画着喷涌而出的水流,这又是何用意呢?她此时脑中忽然闪过一句话,进门前褐色西装为了干扰她记忆拼图的图样时,问过的那一句话“你们现在还在考什么注水工人一边注水一边放水,问水池什么时候能注满的题吗?”
“难道他当时是在提醒自己,这间屋内的血池也是在一边注水一边放水?”元骁一念及此,又回想到之前拼图过程中发现血池水面的抬升速度有所减缓,其实不一定是注水的速度减慢了,还可能是有另一边正在放水于是她忙再看向图上方的文字,推断此行字的意思应该是下图中画着的那间屋子内的方向是不固定的,也就是不能按照图中所画出的方位来推断屋内东西南北,也就是说那个放水口指不定是在屋子的哪个位置。但再来看图中屋内水面的位置并不算高,却有水汩汩流出,这说明放水口的位置一定很低,或许就是墙壁紧挨着地面处。既然他们给出了这个出水口的位置,想必那周围的墙壁必定是薄到可以被捅破开出一条出路,让她由此逃生。
于是元骁当即回过神来去看四周,也终于发现自己的腰身已经完全被浸没在血池中,高度已经直奔胸口,放着拼图的桌面眼看便也要被浸没其中。“这该如何去寻那在接近地面的出水口呢?”元骁在心中火急火燎地自问,她又想那出水口既然有水排出,必定会有抽力,当即四顾起四面墙壁的边缘看有无异样波动,可就在这时,她头顶那盏白炽灯开始剧烈地闪动起来,忽明忽暗间,根本无法看清水面的动静,同时也让整件屋内的气氛更加惊悚恐怖起来。她有些手足无措地转头望着已经被漂浮在水面上的包裹着拼图的桌布,发现它虽然飘荡着却并未散裂开来,忽然一个念头猛冲进脑内,她忙抬手一把抓过桌布大力抖落开来拼图即刻四散而开漂浮在水面上,元骁双臂用力胡乱搅和着水面将拼图打散向屋内各个方向。
不一会儿功夫,只见铁门对着的那面墙壁的右侧很快聚集了一大推拼图碎块,从其激烈波动的状态明显看出他们受到了强大的向下抽动的力道。此时血池的水位已经完全没过元骁的胸口,她忙拽过到已经漂浮起来的椅子,纵身向那面墙边游去。可一道墙边她又陷入了犹豫,若想用椅子砸破那个想象中薄弱的出水口,就必定要潜入水中去摸索,但这一池子血水却着实让人瘆得慌。闭目凝思一刻,她深吸一口气,狠狠把心一横,拽着椅子猛地一头扎向血池之中在这池血水中当然是不可能睁开眼睛去寻找的,一切都只能靠手去摸索,靠椅子腿去触碰感知,可闭着眼睛却在无形中加重了元骁心中的恐惧。她忽然隐隐感觉到曾因她被折磨致死又被扔进血水中的红脸悍妇正蹲在她背后的血池中朝她尖叫随时准备伸出手来掐断她的喉咙
被忽至强烈的恐惧感笼罩的元骁慌乱中呛进了一大口血水,咸咸的腥臭味瞬间毫不客气地入侵了她的口腔,向她的每个味蕾发动侵袭,她拼命挣扎着血池中钻出头来,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呼吸充满血腥的污浊空气。眼见血水就已经快要注满房间,头顶不停闪烁不定的电灯仿佛这片“血海”之上暴风雨来临前狂风与乌云中卷积着的闪电,元骁情知此时自己已经命在须臾之间,除了奋力一搏外,再无活路,当即强忍着胃里的剧烈翻腾,再次深吸一口气,猛地扎入水中。
这次只剩下墙角附近的位置没有排查了,这也是元骁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她拖着椅子,摸索着墙壁不断靠近墙角,忽然间她感到了有带有抽力的涌动水流从她指间穿过她忙双手握住椅背根部用力朝墙壁砸去,可水中的阻力太大,她之前又已经消耗了太多体力,一击之下根本无法凿破墙壁,便用再次蓄力发动全身的力气奋力一搏
只听水中一声闷响,那块被砸中的墙壁应声破出一个硕大的大窟窿血池内的血水咕咚咕咚地向外急速流出,将窟窿越冲越大,屋内血水流出的速度也发加快了。筋疲力竭的元骁冒出水面大口喘着粗气,望着已经重新恢复到齐膝深的血池,她心中瞬间如释重负,整个人如重获新生一般,这也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浴血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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