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酥麻,头痛欲裂的元骁忽闻一声轻呼,意识渐渐醒转过来,只觉鼻息间尽是甜香之气,她下意识地感觉到自己正被人紧紧裹在怀中,一只温暖细腻的手正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面颊。
当她缓缓张开眼睛,一双转盼多情的桃花眼蓦地投入眼帘,缀在眼角的那颗泪痣一如初见时那般邪魅妖娆。元骁霎时间感到心中一只无望地飞行在茫茫海面上的小鸟倏地安然着陆在一座风光明媚的小岛上了,她全身紧绷的弦亦随之顷刻间松懈下来。
“颦儿,你醒了吗?哪里感觉不舒服?渴不渴?先喝点水吧”异牟禽说着便从身前站着女子手中接过一杯水递向元骁嘴边。
元骁将杯中的温水一饮而尽,口中虽仍干涩难耐,人却精神了不少,她发现自己仍然身处那间狭小的房内,只是此刻房门大敞,身前还站着两位美貌女子低头关切地俯视着她。此二人正是上次在异牟禽处得见的一众女子中被异牟禽唤作怜风与悯月的两人,她们今日虽已换上寻常衣物,眉目间却仍留有一种超尘脱俗的古色风韵。其中身穿杏色皮衣的女子此刻正提着一只便携式水壶为异牟禽手中的杯子蓄水,另一位身着枣红色羊绒外套的女子左手臂弯处挂着一件紫罗兰色皮风衣,右手还拎着一只硕大的保温箱。
把一壶温水都灌进肚里后,元骁从坐在地上的异牟禽怀里轻轻挣脱,此刻饥肠辘辘的她,双腿都软得不听使唤,只能靠异牟禽扶着才勉强能站起身来。
“有吃的吗?”元骁发自肺腑的发问,头上惨白的灯光仍晃得她目眩头晕,她挣扎着向门口走去“出去吧,我不想待在这屋里”
“有的呀!”异牟禽一边搀着元骁走向门外,一边笑着对身旁的两位女子得意地说“瞧!我早就说有备无患吧!果然还是我想得周到!”
出到小屋的外间是便是之前元骁被捆在椅子上审问的那间实验室。元骁适才所处小屋的屋门是隐藏在一座高大的医药柜子之后,移开药柜方可打开屋门,此刻她望着房间另一侧被移开的一面药柜果然也发现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原来这间屋子实际上并不只有那一扇厚重的金属大门。
本以为异牟禽此刻既然能如此堂而皇之地救她出来,那么这间所谓的“木乃伊”工厂必定已是人去楼空,她心中想要报仇的念头当真是大受打击。因此当元骁一眼瞥见被五花大绑并排跪在地上的木教授、红脸悍妇和魏元奇时,心中的惊喜远远大过了惊讶,三人身边还另跪着四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看样子定是他们一伙儿的帮凶。
元骁瞬间来了精神头,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七人,除了红脸悍妇仍恶狠狠死死瞪着她外,其他人都蔫头耷脑的一动不动。四位高大健壮的年轻男子并排站在地上的七人身后,清一色的黑色皮风衣,头戴黑色窄沿毡帽,均一脸轻蔑地打量着地上跪着的人,还不时戏谑地抬脚踢向其脊背发出阵阵冷笑。
元骁眼中瞬间不察地闪过一丝阴狠的光,“等我吃点东西,垫吧垫吧再收拾你们!”她快活地大声冲着跪在地上的七人喊道。
异牟禽用保温箱带来的麻婆豆腐、锅包肉、鱼香肉丝、青椒炒蛋以及一大碗鸡汤被元骁就着两碗米饭吃了个精光。平时就饭量惊人的元骁,这次更是超水平发挥,她现在感觉只要稍稍一弯腰,吃进去的饭菜就会从嗓子眼里呕出来。
补充完能量,再次神气活现的元骁仰靠在椅背上斜睨着地上的一排人,心中早已思忖好怎样报复这群恶徒。她转头问向异牟禽道:“这些人能交给我处置吗?”
“颦儿,我把这些人安置在此便正是此意!”异牟禽眉眼含笑道,“你高兴怎样便怎样,从现在开始这里一切都由你说了算,连同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任你来差遣,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儿吧”说着他轻轻拍了拍元骁的肩膀以示鼓励,似乎早已猜中了元骁的心思。
“既然这样”元骁边说便起身走向木教授等人,“那我就要好好答谢一下他们之前对我的‘盛情款待’”
她走到教授面前站定,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沉声说“你不是问我是谁派我来的吗?我当时就回答说是鬼派的,你却不信!那么我现在就让你开开眼”说着元骁又走回异牟禽身边,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异牟禽笑而不语,频频点头,嘴角不觉渐渐挂上顽皮的笑意。
一名身穿黑色皮衣的男子被异牟禽叫到身侧,听他吩咐了几句后,又走到地上跪着的几人面前厉声呵斥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地上的几人怯生生地抬起头来,眼神闪烁飘忽,木教授已全然不见了之前那副麻木不仁的冷酷神情,换上了一副怯懦的样子。
高大的黑衣男子在木教授等人瑟缩目光的注视下,从腰间抽出一把刀身乌黑的匕首,锐利的锋刃在灯光下隐隐闪着蓝色的寒光。男子抬手将锋刃对准自己的右侧面颊缓缓划了下去,挂着冷笑的腮边顿时开出一道血红的口子,长长的刀口不断渗出鲜红的血液顺着男子的面颊流向脖颈间。木教授等人惊异地瞪大眼睛,不明所以,就在这时男子猛地收回了刀锋,顺势抬起另一只手去擦拭刀口的血迹。
当面颊上的血迹被他混乱抹蹭干净时,木教授等人惊恐地发现男子脸上原本的伤口已无影无踪,平滑的没留下一丝痕迹,他们登时震惊地瞠目结舌。
“怎么样?这下总该相信了吧?”元骁瞧准了时机,凑上前去冷笑着问,见几人仍震惊得全无反应,她又轻蔑地揶揄道“这就吓到了?现在才只不过是开场而已,好戏还在后头呢!”
她抬步又走向魏元奇身前站定,嫌恶地俯视着他那张惊恐万状的脸开口道“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小白脸吗?从见第一面起你这张脸就让我恶心到不行!我最讨厌男人修眉修得跟扑棱蛾子的那对儿须子似的!没说不让你修,可你修得这么细,也忒恶心人了吧!你以为油头粉面就是帅了吗?看到坐在那边穿着红色毛衣的男的没有?仔细看好了!那才叫帅得‘惨绝人寰’!”
元骁口中称赞的那位身穿红色毛衣的男人正是异牟禽,他今天完全一身正常人的装扮,宽松的大红色高领毛衣,白色长裤配一双亮如镜面的红棕色漆皮鞋,一头带着舒缓水纹般卷曲又稍显蓬松的长发清新俊逸,发梢垂至肩膀上方一两公分处并不挨肩,给人以利落、洒脱的印象,再配上他那张邪魅的面孔当真是一副魅惑众生的架势。
原本坐在椅子上冷眼观望的异牟禽此刻忽闻元骁称赞自己美貌顿时喜笑颜开,忙得意地起身示意身旁女子为他穿上那件一直被拿在别人手中的亮紫色皮风衣,又匆忙拨弄了几下头发后,抬步潇洒地走向元骁身边向地上的人展示。元骁转头望他,只见穿上紫色外套的他更显姿容昳丽,神采非凡,心中不禁赞叹“他果然极适合穿紫色,或者说只有紫色才更能衬托出他邪魅的气质!”
从对异牟禽美貌的赞叹中回过神来的元骁又转到木教授身前,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就凭你那点本事也敢给我上课?不就是造个干尸嘛,哪儿用得着那么麻烦?浪费时间!现在就瞪大你的狗眼看看别人是怎么在几分钟之内就造出一具干尸的!要是你敢眨一下眼睛我就在你脸上划一道,你应该是没有像刚才那位帅哥演示的那种让伤口自动愈合的本事吧?那就老老实实瞪大眼睛留心瞧着!不然就把你划得你老妈都不敢认你!”
元骁声色俱厉的样子不仅震慑住了地上跪着的几人,连她身侧异牟禽也略带惊讶地转头望她,可随即却会心一笑,一脸宠溺地拍拍她的肩膀问:“颦儿是要借我的宝贝金蚕一用吗?”
“正是”
“颦儿当真体贴得很!最得我心意!我这几日也正寻思为这宝贝寻个吃食呢,颦儿竟想到我心里去了!那么颦儿认为该用哪一个来喂我这宝贝好呢?”异牟禽边说边将眼光投在在地上的几人身上来回扫视着,完全是一副逛菜市场的家庭主妇的神情“那个老的不行,肉肯定糙得很,那个女的也不行,看她那副凶样,不能让她死得这么便宜!这边这个男的粉涂得也太厚了!我的宝贝吃了他,会不会铅中毒啊?”异牟禽一番挑三拣四、认真又刻薄的模样让一旁的元骁不禁失笑。
“就这个吧!”元骁指着地上的一人,帮犹豫不决的异牟禽拿定了决定,而被他点中的人瞬间吓得全身剧烈颤抖不停,如狂风中树梢上挂着的一块腊肉一般,那人正是先前无意中帮助元骁脱困的魏元奇。
一脸惶恐的魏元奇用祈求的眼神紧盯着元骁,眼中的不解甚至多过了恐惧,“小华,为什么?为什么选我?”他用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别叫我小华!我根本就不叫什么华不华的!就像你根本不可能叫魏元奇一样!“元骁呵斥道,“我现在选你完全是看在你帮过我的份儿上,要不是你把那荷包还给我,我也招不来这么多人救我,所以为了报答你才选择最轻松的死法给你!莫非你还以为我会饶过你?当初这两个老家伙要弄死我的时候,你也完全没有要放我一马的意思啊!所以,让你轻松一点去死已经是我的最大限度的报答了!相信我,你身旁这个悍妇和那个糟老头会死得比你惨上千百倍!我这么一说,你心里是不是就平衡了?”元骁目光中的阴狠让她面前的人不寒而栗,语气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最后几句话甚至还带着几分诡异虚伪的柔情。
魏元奇眼望元骁,心口像被狠狠捅了一刀,身体颓然瘫倒下去,仰面轻轻抽泣起来。异牟禽不屑地冷哼一声,抬手示意两个黑衣男人将他拖到木教授等人面前,略带片刻后,便俯身将手递到魏元奇脸前,他手上那只金蚕身子一扭便灵活地从指节上跃落下来,掉到了魏元奇脸上。
因未知的恐惧而全身簌簌发抖的魏元奇感到那金蚕正在拼命向他嘴里钻,他死死抿住嘴唇抵抗,可那金蚕却忽然停止蠕动全身聚力向后拱起,一动不动地僵持着。片刻后,不明所以的魏元奇以为金蚕已无计可施放弃了进攻,便稍稍松懈了防备。可那金蚕却突然猛力一蹿!眨眼间只见一道金光嗖地一下钻进了魏元奇口中,原来这金蚕此前竟是在等待时机蓄势而发。
金蚕刚一入口,魏元奇就全身剧烈抽搐起来,面色忽明忽暗地快速变换着,随即脸上的皮肤开始出现皱褶,五官痛苦也地扭曲起来。不一会儿功夫过后,他就如同元骁初次见到的那位被金蚕噬体的女人一样成了一句面色蜡黄、全身脱水的干尸。由于身形在短时间内急速萎缩,他身上原本捆绑得结结实实的绳子全部松散开,脸上却仍保持着生前极度痛苦不堪的神情。
此时,木教授等人见状均已吓得魂不附体,面如土色,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他们身后的几位黑衣男人则无一例外地满脸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撼?有没有觉得这才是艺术!让活人能亲身慢慢感受自己被脱水、风干并成为干尸的过程,而不是像你那样摆弄冰冷的尸体。我的艺术见解是不是更高一筹呢?你来试一试,他现在肯定还带着新鲜热乎的体温呢,这才叫新鲜出出炉!”如果此刻元骁面前有面镜子的话,她映在镜中疾言厉色的阴狠模样恐怕连自己都会望而生畏。
木教授面色惨白地嘟囔道:“你疯了!你疯了!”
“我疯了?我现在反倒觉得自己清醒的很呢!从没这么清醒过!现在,就请你来猜猜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元骁背着手俯身凑近木教授,在他头顶上方问道,“就你身旁这个胖女人怎么样?她之前打我打得好像很爽的样子,现在也该让我乐一乐了吧?”
异牟禽猛然听得元骁说眼前的这位悍妇曾动手打过她,不禁俊眉一竖,插口厉声向悍妇呵斥道:“刁妇!这就让你好好给我的颦儿赎罪!”说着右手一扬,轻一挥衣袖,只见一只足有七八寸长红黑斑斓的赤头大蜈蚣突然被精准地抖落至那悍妇头上。
悍妇惊得呜哇乱叫,口中不断喷出污言秽语,接着又是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那蜈蚣竟用爪子挠破了她脖颈处的皮肤摇头摆尾地强自奋力向她体内钻去,蜈蚣不停地扭着身子,两排密密麻麻的爪子全都极力地挣扎着助力向她体内不断深入,如同一辆挂着多节车厢的小型火车缓缓驶入隧道。悍妇脖子上的伤口一股股渗出暗红色的血来,痛得全身痉挛,脸色铁青。
异牟禽厌恶地瞪着她,心中似乎仍怨愤难平,遂再次扬起左手,大力一挥,一只通身殷红胜血的蝎子眨眼间便稳稳落在已经因痛苦倒地,不停扭动的悍妇额头正中。高傲地翘着血红色尾巴,擎着一对殷红大钳的蝎子如同匆忙赶赴战场的士兵般急速奔爬向悍妇的领口处,瞬间隐没其间不见了踪影。悍妇的身体突然猛地一震,紧接着全身就如同过电般剧烈抽动起来。渐渐地,她面部与脖子上的血管都清晰地浮现在皮肤表层,轻薄的仿佛一戳就破,脸上密如蛛网的毛细血管让那张本就丑陋凶狠的面孔更加阴森可怖。这时,异牟禽带来的那位被唤作怜风的女子快步上前,俯下身去用一把小巧的匕首麻利地割断了悍妇身上捆着的绳索。
双手得到解放的悍妇,疯了一般朝自己脸上与脖上猛力抓挠,霎时间她就把自己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口中仍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叫,整个房间内的空气仿佛都因她的叫声震颤起来。异牟禽忙用双手捂住住元骁的耳朵扶着她向后退出几步,为悍妇腾出更大的“发挥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