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对刀子说,“你刚才和我队员的谈话我听到了,你以前也在暴龙队干过,我还知道你的外号是刀子。因为,你脸上的这道伤疤在暴龙队是个传奇故事,每一个新进暴龙队的人都听老兵讲过它。”
刀子有些酸楚说,“你是哪年进队的?”
“去年八月份。”
“那……跟我同期的老兵还剩几个?”
“兵嘛,没有了,他们有的退役,有的转调别的部队。当官的还有欧阳中队长,吕中队长……。”
刀子听到“吕中队长”心里烦燥起来,挥了挥手说,“不提了。上尉,我老婆在河西,她今天要生仔。你看那里。”刀子指着门柱上的红字说,“那是我老婆给我留的字,我必须要去河西见她,你理解吗?”他不愿意欺骗暴龙队,因为暴龙队在心中如圣地般存在,把事情合盘托出,带不带他走由战友去判断。
上尉瞟了眼谢梅,再把刀子上下打量一遍,“谢女士说你是研究所的保安,你负责她的安全,让你跟她上车也属于任务的部分。你可以跟我们走。”
刀子有些感动,不过战友的情谊无须感激语言表达,眼角发酸之际,听到牛鞭跟上尉起了争执。上尉搭住牛鞭肩膀说,“同志,你不能上车。”
牛鞭瞪起大眼珠子说,“凭什么?他是我刀子哥,我是他小弟,小弟跟大哥走天经地义。别挡着我,小心我揍你!别看你是当兵的,我可不吊你。”拨开上尉的上就往装甲车上闯。
上尉脸色一沉,使出一招摔背就把牛鞭一百九十斤重的身体扛到了背上,下一秒钟就要把他狠狠地摔地上。
刀子眼疾手快,接住牛鞭身体,让他轻轻地落来下,笑着对上尉说,“对不起,是我错了,他也是谢研究员保卫员,刚才没跟你说清,他也可以跟我们走。”边说边地谢梅使眼色,要她说话。
谢梅有些不乐意,眼神闪烁,刀子赶紧对她小声说,“他是个老实人,跟我跟了两年,我不想把他留下。你就好人做到底,把他也带走。”
牛鞭对上尉伸起大拇指说,“你太会打架了,刚才,我没看你怎么动,就觉得一下天翻了似的。我打不过你,认输。”
上尉一乐说,“你小子不单壮得像牛,性格也带牛的憨劲,要是到暴龙队,给我当个机枪手合适,那挺二十四公斤重的自动榴弹发射器,你能抱着打。”
牛鞭嘿嘿地笑说,“我以前也报过名想参军,不过,招兵的说我没文化初中还没毕业,第一轮就给刷下来了。”
上尉笑着说,“那你后面没继续读书,好再次报名参军?”
牛鞭摸着后脑勺说,“以后想读书也没时间了。”
“你都干什么事了。”
牛鞭大大咧咧地说,“泡妞啊。泡妞不要初中毕业证,多好啊。”
边上的士兵哈哈大笑起来,谢梅也忍不住卟噗一笑说,“好了,他也是我的保卫人员,可以跟我走。”
刀子一愣,心想:我软声求她,她不乐意,牛鞭耍顿活宝把她逗乐,她便松口,这呆子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也拿不准了。
上尉心情好,手一挥说,“好,都带走,大家上车,回河西。”
刀子,牛鞭,谢梅和上尉加三个士兵坐在装甲车里,其它两个士兵坐在车顶上。装甲车就这么载着他们离开妇幼医院,拐进大街,朝着南边方向驶去。
雷洋和白颜无奈地离开原地,走到大街,看着凌乱的城市,各自心中一片迷惘……。
2017年夏季的热风吹过衡城市中心二桥地带的那段一公里长的六车道路面,扬起厚厚的尘灰,打着旋儿疾走。还有那些白的、黄的、绿的塑料袋翻着滚地在大街上横飞,无数的纸片随风起舞,有的落在正冒着黑烟的轿车上,有的被轿车上的明火点燃后又让风吹到更高的半空中,撒下黑色的灰烬;有的飘在污水面上就再也别想飞起来。透过撩乱混浊的空间可以看到数千辆汽车,就像剥去肉体的乌龟壳被人随意丢弃在大街,凹凸破烂,焦黑碣黄,有些耐烧的车经过三天火燎之后竟还能有黑烟冒出。
黑烟也从沿街两侧大量商业店铺的破烂窗户和洞开的卷帘门中飘出来。有两具女形塑胶模特杵立时装店的展示窗前,半边身子被烧烂,变了形的脸庞空洞地朝上。直径达1.3米的防弹轮胎压过一条烧得焦黑的断臂,再凭借澎湃的动力碾上一辆横摆在道路中间的丰田轿车。轿车在装甲车底下像个纸糊的空壳被碾瘪。随后,装甲车的车头如同一把巨大的铁犁开进被数百辆趴窝汽车堵塞的解放大街,以横蛮威武之势劈开一条道路。
装甲车制造成的噪音惊动整条大街,那些游走在废墟中的两百多个蓬头垢面,衣裳褴缕的狂人几乎同时向着同一个方向扭转身体。
活物!肉!这是狂人获得的最清晰的诱导信息,由此启动它们动物性的反应神经,迅猛地冲向装甲车。它们移动速度非常迅捷,跳跃,疾冲,犹如猎食的鬣狗群从四面八方向目标物扑过来。
装甲车内,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上尉略带紧张地对随身携带的班级通讯器的微型麦克说,“车顶上的,用机关枪扫。”
站在装甲车顶操作武器站的枪手是二级军士长带着他的观察员,听到命令,“哗哗”地拉开88式7.12毫米口径车载机枪的机栓,用三发点射方式逐个对装甲车前面的狂人点名,抛出的弹壳铛铛响地砸在金属车顶上,犹如一场黄铜雨。
中口径子弹射中狂人,就像镰刀一般切开它们的躯体,把狂人抛向空中,零碎肉块凌空散落。
观察员端着95式步枪,向距离近的狂人点射。小口径的步枪弹射中它们,却没看到效果,中弹的狂人身体抖了几抖,继续冲来。
军队上级发下的战斗简报上明文指出,射击狂人时要取其头部方能得到致命效果。暴龙特战队员个个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神枪手,用瞄准镜在两百米距离上打靶,都可以打出十发九十环以上成绩,但现在,坐在行驶的颤驳不停的装甲车上,又射击快速移动的目标,选择头部打也不过是浪费子弹,打躯干才有命中率。
装甲车在塞满废车的大街提不起速度,发动机功率大多浪费在克服障碍物上面,听着车体轰鸣如雷霆响,车速却只能勉强达到20迈,还跑不过后面追赶的狂人。
装甲车前方情势更为危急,小口径子弹的弹道动能不足,三十米外对狂人形成不了有效的杀伤,中口径的枪机弹才起阻截作用。可机枪命中率又不高,数十发子弹扫过去,也仅仅打飞两、三个目标,对于狂潮似的向装甲车扑来的狂人群根本无力阻截。
上尉扭头冲乘员仓的士兵大喊道,“进行车**击。”
装甲车里的四个士兵把95式步枪管从射击孔中伸出,向外不停地搂火。乘员仓顿时枪声爆响,硝烟弥漫,没戴防毒面罩的刀子、牛鞭、谢梅被烟呛得不停咳嗽,两眼酸泪直流,抱着头,还把脸埋在大腿间,也直感觉到胸腔被枪声制造的冲击波震得又闷又胀,极为难受。更有滚烫的子弹壳掉在乘员舱内,四处乱跳,尽管刀子牛鞭谢梅放肆地抖动身体,可也避不开乱狭小空间里乱蹦的子弹壳掉到身上。士兵穿厚实的作战服和高筒战靴,被弹壳沾到也无事,这三人都是单薄的夏装在身,刚出膛的热弹壳沾到哪,哪里就被烫出一道灼伤。
装甲车就像长着火刺的刺猬,在道路上左突右撞。可是,解放路的岔道里不停地涌出狂人,仿佛一股股赤血支流贯入正于大街上汇聚而成的湍急洪潮中。
这只火刺刺猬深陷其中。
上尉对司机说,“撞上去!不减速,直接撞他妈的匹!”
司机牙一咬,油门踩到底,装甲车发出轰鸣,车体如同一把抡出去的铁锤凶猛地砸进狂人洪流中。
装甲车在起伏中碾过无数的躯干,黑色的防弹轮胎让溅起的鲜血染成艳红的转盘,极像马戏团小丑手里用于杂耍表演的色彩艳丽的道具。
透过驾驶室防弹玻璃窗可以看到车头前的狂人被一排排的如收割机前面的麦杆,齐刷刷地往车底倒下去。
当人有幸目睹这一切时,就绝不能去联想那些倒下去的东西在十几小时之前还都是活活生的。他们有的是产业工人,有的是商贩,有的是少年,有的是老人,有的是女人,有的是男人,有的是身形苗条的少女,有的是大腹腆腆的中年男人,有的是大学生,有的是小学生,有的是官员,有的是平民,个个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个性,有的开朗,有的阴郁,有的内向,有的幽默,有的焦虑,有的爱笑。每一杆被“收割的东西”其实都有实实在在的社会生活,是组成衡城万花筒般五彩缤纷的世俗社会成员。
这些念头一旦闪现脑海,人就会陷入疯颠状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