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站起身来说,“我要去办件事……。”老婆跟儿子还躺在301病房的地板上,必须把她们的后事办了,推开301病房门,双腿如灌铅般难以举步。
王薇说,“我们替你……。”扯着白颜的袖子走进病房,拿过床单盖在那具孕妇尸体身上,两再合力将尸体卷起。血渗透,白床单变成红布。
雷洋忽然想一事说,“这间病房还有个孕妇,她活着,会不会是你的老婆?”
刀子像被闪电击中一样,顿时僵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薇连忙说,“是啊,301病房住两个孕妇,一个宫艳,另一个……。”
雷洋记起大门口柱子上写的留言,“宫艳?是不是艳子?”
刀子清醒过来,一把捉住雷洋的领口,说,“对,对,就是艳子,她在哪里!?”
雷洋说,“我曾经和巡逻队的两个警察,宋强跟刘志强到妇产科支援队长,不过,队长已经牺牲。……。”
刀子急切地打断,“说我老婆,她在哪儿?”
“我们把她带出医院。她快要生了,宋京就送她河西找别的医院。”
谢梅问,“你怎么知道她叫艳子?她告诉你们的?”
雷洋说,“不是,她的名字写在医院大门口的柱子上,你们进来时没看到?”
刀子大叫一声,“哎呀!”迈腿就跑,一不留神脚底在地板上的血水滩里滑了一跌,整个人摔了出去,擦着地面滑出三四米直到楼梯口。爬起来还没等站稳就往楼下冲,十三级楼梯两步跳过,两层楼梯就听“嗵嗵嗵嗵”六声,人就到了一楼。
盛夏,火热的阳光斜射进医院接待大厅,被地板上倒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渲染得血腥而残酷。刀子疾步冲入大厅,一时还不适应强光,外面一片白亮得逼眼睛。
身上的血衣格外鲜红……。
突然,有人严厉地冲刀子喝道:“站住,不许动!敢动就打死你!”
刀子懵懂地站立,等眼睛能看清阳光中的景物里,发现面前不知从哪里冒出三十多名身着迷彩作战服,全副武装戴着防毒面罩的士兵。
三个士兵成品字队形挡在前面,端着枪喝令刀子站在大门处,话声是从面罩上的扬声器时发出的。
院子里开进来两辆轮式装甲车,车顶上有士兵操着重机枪对准医院大门。柴油发动机“突突突”的排气管声和士兵牛皮军鞋跟震天响。
天空出现两架带军队标志的直九式直升飞机,从北往南飞低低地飞过去,整个场面给人一种肃杀的战场氛围。
随在刀子后面下楼的雷洋四人顿时让军队出动的场面所震慑,无需士兵命令,个个愣愣地看着天上的飞机和地面的装甲车,白颜还不由自主地举起了手。
刀子正要跟士兵说话,突然听到牛鞭的声音,“刀子哥,你没事啊!太好了!我这里。”
士兵后面那个牛高马大的牛鞭一边跳一边冲刀子扬手,要不是边上的士兵阻拦,他早就冲过来了。刀子心中一喜一疑,牛鞭平安无事当然好,可他不守着44号楼跑到妇幼医院来干嘛?大声冲牛鞭喊,“家里还好吗?”
牛鞭顿时嚎哭起来,“没了,都没了,刀子哥,我们的楼没了,被一群疯子占领了……呜呜……双黄蛋,耗子全死了,还有那些常客……呜呜……我逃到大街,就想来妇幼医院找你,可天全黑了,不晓得往哪走,只好找个屋子躲起来。等到天亮了就来找刀子哥……一路上好多的疯子啊,他们要咬我,我拼命的跑,还好碰到当兵,就跟着他到这里了……总算见到刀子哥了……。”哭到后面泣不成声,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像个小孩子般抽泣。牛鞭身上衣服破烂,脸上,手臂上有很多的划伤,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可见昨晚这汉子经历的险境不比他们好到哪去。牛鞭放肆的哭声让谢梅心里涌起怜悯感来。刀子,雷洋,白颜,王薇也是身感同悲,身处的城市昨天白天还是好好的,几乎地眨眼间就变成尸横遍地的废墟,还有过去熟悉的生活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了,而这一切的变化人们根本不知道原因?
王薇捂着脸嘤嘤地抽泣。
但是,士兵没有多余的感情,大声道,“别哭了,我们在执行军务,都给我配合好!”
王薇赶紧收起眼泪站好。
涌进院子的士兵从作战服上可以判断出他们分属两个部队,其中正用枪指着刀子的三个士兵显得格外的彪悍和干练,每个人佩戴的胸章上写着“中国陆军暴龙特战队”,臂章上的字是“广州军区”,说明他的身份是中国广州军区暴龙特战队队员。
看到胸章时,刀子心跳加速,他曾经也拥有过一块同样的长条形绣章。
特战队员的枪口一直对准从医院出来的这伙人中身材最是魁梧的刀子,“你是什么人?”
在这片刻钟,刀子接二连三地面对几件事的突袭,思绪产生晃惚。
雷洋替他接士兵问话,“当兵的,我是衡城警察,他们都是普通市民。”
士兵说,“我不管,都站好了,等人上来给你们检查。”
雷洋白颜王薇没听明白,检查?什么项目?
谢梅稍稍抬手指了指走上前的一个士兵手中拿着的香烟盒大小的仪器,“那是红外人体温度感应器,我们要接受体温测量。”
王薇呆了,“我……我这些天正在生理周期内,有些低烧……他们不会不讲道理吧。”
那士兵拿着体温检测仪走到站在侧边位置的白颜身前,举起检测仪贴近白颜面部,仪器上的显示灯呈绿色,那士兵说,“36.5度,他体温正常,可以自由活动。”
白颜松了口气,蹲在地上。而王薇像个中学生举手提问一样,抬了抬手臂,小心地对走到她身前的士兵说,“大兵,问你个事?”
士兵藏在玻璃面罩后的脸庞稚气未脱,但表情严肃,僵硬。
“你们定哪个体温数为标准?”
士兵没理睬她,把体温仪照过来。她腰向后弯,把脸尽力得离那个仪器远点。
士兵才不容她耍小伎俩,眼睛一瞪,伸手揪住她的领口就把她身体拉过来,仪器上的红外发射孔对准她的眼瞳。
体温测量仪立即发出“嘟——。”的一志,显示灯亮出红光。
那士兵立马松开王薇,紧张地往后退一步,对其它士兵说,“她体温三十八点五度,超出警戒数,执行强制隔离。”
白颜慌了,冲上前的士兵连连摆手,“等等,听我解释,我……大姨妈来了,体温有点正常的超高。你们别过来。”
士兵根本不听,继续上前。王薇往刀子前后躲,哭着喊着,“你们别不讲道理,我……真的是身体健康啊,再说,哪来的强制隔离?呜……你们别过来,呜……。”
刀子木木地站着。雷洋在昨天晚上执行过衡城市警察局临时下达的,对二桥区域内的市民进行一次体温测量任务。王薇体温超出警戒线就要被士兵带走隔离,虽说事出有因,但现实就是现实,有什么委屈也是等到了隔离点后再去让那里的管理人员去分辨。看着这个和自己共同经历惊魂一夜的年青女医生被士兵强制带走,作为警察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谢梅眼皮都没眨一下,冷冰冰地站在台阶上。
白颜想解救王薇,还没怎么动,就被士兵用力推了一把,枪口逼到他胸膛上,说,“老实点,否则连你一块带走隔离!”
白颜不敢替王薇出头了,又蹲下来,闷闷地看着别处。
牛鞭却大声说,“大兵兄弟,你们手脚轻点,人家是**子。大家都是男人,别不懂得怜香惜玉成么?”这话道出了他一大优点,别看他一副傻傻愣愣的模样,其实色心之重,脸皮之厚,那是在44号楼出了名的。附近凡是有点姿色的发廊妹,洗脚妹,宾馆服务大姐,十有三,四被他追过。牛鞭的外号怎么来的?就是那帮骚娘们私底下传开的。
士兵绕过刀子把王薇拿住,在她不停地向士兵求情,“同志,你们搞错了,我是这医院的医生,不是坏人,放了我好吗,我自己会治疗,不给你们添麻烦了。”的哭求声中,架着她两胳膊把她整个儿提起来向院子外面跑去,很快出了院子消失在围墙后面。
牛鞭盯着王薇消失的地方,喃喃地,“多漂亮的妹子,怎么就发烧了呢?可惜,我还没跟她聊上一句话。刀子哥,你说,以后我跟她还有缘相见不?”
刀子抬头望天,“她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只要等衡城平静下来,她就会回到这里,你有心的话就能找到她。不过……以目前情况看,衡城很难恢复过来,所以说,你想再见她,也怕是很难。”谢梅接着刀子的话说,“狂人病毒传染初期症状是体温升高,升到四十二度就进入不逆期。他们在搜捕狂人病毒的可疑携带者。但是,他们对每一个体温超过正常线三十七点二度的人实行强制隔离,只能说明病毒已经大面积扩散开,从初发地区二桥漫延到全城。可怕啊,短短十几个小时就把衡城攻陷,这速度完全超出理论计算。”
雷洋对她一直没好感,粗声粗气地说,“看到没,军队来了,你的那个什么病毒再厉害也敌不过人民军队吧。”
谢梅听出雷洋的不快,说,“雷警官,我是搞科研的,看待事物只会用客观事实来佐证。我们面对的是一场传染速度不可控的瘟疫,动用军队或许能扑灭一个城市的疫情,但要彻底终结它就必须使用现代科学技术。……。”正说着,士兵拿体温检测仪贴近她的脸颊,显示灯绿光。她过关了。
刀子对走近的士兵问了句,“李队来了没有?”
士兵一愣,“你什么意思?”
刀子口干舌燥,吞了吞口水说,“李晨李中队长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