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带着粗使婆子从外头抬了水进来。
南素柔让杜鹃把水放下，便让她出去守门。
南素柔坐在软榻上，脱了鞋袜，将一双玉足浸入满是绯红花瓣的热水之中。
云容在旁侍奉着，好似想起了什么，道：“小姐，婢子想起来一件事，今儿早晨有位姑娘来寻您，她自称是国公府的表小姐，姓蒋……”
“蒋？”南素柔顿了顿，心中立即想到那个人一定是蒋月梅，因为魏国公府旁系的表小姐，只有蒋月梅姓蒋，可今儿早晨蒋月梅明明才找了她的麻烦，如今忽然寻上门来，所为何事？
云容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小姐，那姑娘说，明日还会再来拜访，最近这几日，婢子一直严守院子，并没有跟着小姐一起出席各种场合，不认识那位姑娘，婢子瞧她态度很好，并无恶意。”
态度很好，并无恶意……这说的还是蒋月梅吗？
南素柔有些疑惑了，难道是今天蒋月梅去月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容瞧着南素柔一脸犹疑之色，顿时禁不住小声道：“小姐，此事可是有什么不妥？”
南素柔冷笑一声：“这府上不懂事的孩子太多，总是瞧不清楚自己的斤两，尽是喜欢做一些蠢事，他们不反省自身，又怕失去长辈的宠爱，失去长辈宠爱之后，在绝望之中便做出愚蠢之事，不好好敲打敲打，他们会蹬鼻子上脸。”
因绝望或是愚蠢所做的事情往往十分相似。
听到这句话，云容心里咯噔一声，又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您回来的时候可是又遇上了什么？”
南素柔眼睛转了转，道：“这事儿，你就算了解了也没意义，接下来听我安排便是。”
“那么，小姐接下来如何打算？”云容打起了精神。
南素柔勾起唇角，喃喃低语道：“想展翅高飞，可都得从坠落开始，走着瞧吧。”
云容一直专注地听南素柔说话，听到这句话，心里顿时一惊，禁不住脱口道：“小姐，魏国夫人可不好对付。”
“别担心，就算她不找我麻烦，她也会纵容其他孩子找我的麻烦，我总会有办法的。”南素柔放柔了嗓音，安慰云容。
云容皱眉担忧道：“小姐，这魏国夫人并不好对付。”
南素柔摇了摇头，“她一直缺乏一个好的帮手，先前我做的事情已经引起了她的爱才之心，我只要对她那两个孩子做得不那么过分，她是不会对我如何的，旁系那些，哼，尤其是魏国公一脉的，越把他们往死里整，她越高兴……”
云容点了点头，却又道：“对不起，小姐，云容没用，竟是不能为您分忧解难。”
“没关系，人都是要成长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总有一天，咱们要让这些不开眼的人自食恶果。”南素柔声音带着完全不属于这般年龄的气息。
几个时辰之后，夕阳西下。
南千颂才被南素柔吓过，并没有再来找麻烦。
而与南素柔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南惜缘被魏国夫人叫出府去赴宴了，倒也没来打扰南素柔。
早晨虽然风波不断，但晚膳时分还是很惬意的。
虽然是晚膳时段，绘春院的院落却人烟稀少，看起来很平静。
夜气中散发着自然的气息，风中包含着夜物的生命力。
南惜缘不在绘春院，萧条很多，南素柔把杜鹃支走了，仅仅留了云容一起用晚膳。
忽然听到绘春院后头的池塘里传来细微的哗啦声。
这声音倒是没让云容觉得如何，但南素柔却猛然惊醒一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云容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视线集中到南素柔的身上，她禁不住也站起身来，问：“小姐，怎么了？”
云容的语气就如同那飘忽不定的袅袅香烟。
南素柔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荷塘那边的声音越发地大了起来，虽然比刚刚的动静大了些，但不注意的话，还是听不到的。
这种声音，是南素柔前世的时候，一直无法消除的梦魇，多少次听到这样的声音，都意味这有人丧命，一切的事情，都发生在魏国公府这偌大的荷塘之中，那碧绿清脆的荷叶下掩盖了无数罪孽。
南素柔忽然握住云容的手，严肃地低声道：“云容，你听……”
“小姐？”云容皱眉道：“这声音最近白日也会常有，听起来正常。”随即地，云容又想到了什么，面上带着惊惧地神色，她颤声道：“对了，小姐，婢子差点儿忘了，早几日听到这声音之后，今儿早晨就有人传出，说是写云院那边的一个叫彩叶的丫头，前几日走夜路不小心滑入荷塘淹死了呢，难道……”
南素柔赶紧道：“我去瞧瞧，一会儿我要是要出门，你就呆在这里，千万不要走动，若是有人过来，就说我休息了，不让人伺候。”
还未等云容回应，南素柔便疾步走向靠近荷塘的窗户，打开一个缝隙来，循声望去。
只见一大片荷叶群在暮色下黑压压地铺在荷塘之上，荷叶数量及其庞大，随风摇曳，四周围没有燃起灯烛，能见度低。
南素柔循着那声音望去，及其吃力地瞧见有几个粗使婆子那样身形的人影晃动，似乎在一丛荷叶下端捣鼓着什么，底下一阵骚动，不知道她们到底在干什么。
“哗啦啦”地声音似乎渐渐大了起来。
南素柔放下窗子，回身对云容道：“云容，待在这里，别让人知道我出了门，我去去就来。”
云容知道自家小姐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心中虽然非常担心，却还是没有阻止，只道：“小姐，您一定要多加小心呀。”
南素柔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事情，但她什么也没有对云容说，有的事情，还是埋在心里更好一些。
南素柔没再说什么，她褪去身上的簪环和外衣，然后吹灭了屋子里的灯烛，又悄悄开了窗户，从窗户的缝隙爬了出去。
云容在一旁瞧着，心里惊异无比，却是自己捂住了嘴，没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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