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快步回走,快到孙家绸铺这才放慢脚步。
苏采拿出锦帕给妹妹擦擦额上的汗水,叮嘱道:“月儿,可不能把咱们看杂耍的事儿跟三姨说。”
“放心吧姐!我自是知道的。”孙月捣蒜般点头,娘平日就不让她凑热闹,若是被她知道了,定是不会再让自己出来玩了!
见妹妹应了自己,苏采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仍害怕着,方才那土匪头目似瞪了自己一眼,甚是凶狠,到现在心还“咚咚”跳个不停。
姐妹二人回了铺子,孙氏念叨了几句,怎回得这般晚。二人拿出为祖母挑选的礼物,倒是得了夸奖。
孙月心里美滋滋的,今儿玩得痛快,娘非但没骂自己,还夸了几句。要知道自家娘亲嘴严实着,鲜少夸人,可有向哥哥炫耀的了。苏采淡淡的笑着,心里那份儿恐惧也去了不少。
母女二人去了孙府吃饭,待到日跌才回去。这一整日的都在外头,免不了受老太太几句唠叨。听说宝贝孙女儿为自己挑生辰贺礼去了,立马眉开眼笑,满嘴念叨着,还是孙女儿好,体贴人。听得苏氏一旁气得直跺脚,合着气儿还没消呢!
日暮时分,赵承德前脚刚到,苏泓也从衙门里回来,郎舅俩一道儿回到府中。
“姐夫,衙门里可还顺利?”
赵承德对于这个姐丈还是颇感敬佩,如今官场黑暗,他竟能独善其身数十载。所受压迫定然不小,却总是云淡风轻,毫不畏惧。相较而言,顿感惭愧,只是赵家家业太大,各中关系必得疏通好,做事才不会被刻意阻挠,尤其是官府那处,甚是难缠。
“嗯!”苏泓淡淡应了声,“日常事务比在吴县是多了些,也复杂了些,却也应付得来。”
赵承德点点头,“如此甚好,我昨儿去瞧了瞧宅子,已修葺得差不多了,姐夫想搬过去,我就派人去安排。若是还能待上几日,我定是高兴的。”
“看夫人的吧!大老爷们儿到哪儿都成,只要家人在旁。”
话毕,二人相视而开怀大笑,惹得屋内等开饭的一众家眷好奇张望。
各家院子都是备了炤屋的,只是老太太喜欢热闹,倒是没有各自开火。
饭后,苏采在老太太屋里待了一会儿,侍候老人家歇息,这才往回去。苏氏给女儿备了一碗冰镇的汤水,时间已久,碗壁上出现了密密的水珠。
苏采坐在一旁喝着汤水,听着爹娘说话。
苏泓于案前翻着书,颇为认真,只是英气的眉宇之间能瞧出几分忧愁。苏氏则手持绢布,绣着一枝腊梅。抬头看了丈夫一眼,柔声问道:“怎么了?一回来就见你皱着眉,可是做得不舒心?”
苏泓起身将台子上的灯芯拨的松散些,屋子立马明亮了几分。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火还没烧呢!倒是被人将了一军。”
“咋啦?”苏氏手中动作顿了顿,担心的看着丈夫。
“还不是前日里与你说的那帮土匪!”苏泓叹了口气,继续道:“上头人安排我去招安,却空给人承诺,这…这不是让我去骗人嘛!”
苏氏攥紧了丝娟,一旦陷入权利的漩涡中,便难以脱身,今日让去骗人,往后指不定还得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土匪固然可怕,那心思不正的官爷才当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若不然咱们回吴县吧!”
苏泓抬头,对上妻子关切的眼神,满是欣慰,只是他哪会舍得让她又去求上老太太,讨那份儿委屈呢!上前拍了拍妻子柔软的手儿,宽慰道:“夫人放心,为夫岂是那遇事则躲的无胆鼠辈。只是那帮土匪暴戾凶残,听说前段时间还残杀了一对母女,妇人怀中女童仅三个月,这帮贼子留在世上便是祸患。无奈无人敢指正,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且几人初到南郡,并未犯事,更加没有捉拿的理由。这才想出招安的借口,明面上给予好处,实则为了压制这帮人再残害百姓。”
这话听得苏氏心惊肉跳,愈发觉得愁苦,几经犹豫,终道出口,“若不然让二弟去打点一下,你就别去了…”
知他最是不喜听到这个,苏氏还是不管不顾,没有什么比自家男人的性命更重要!
“夫人荒唐!”苏泓果真沉下脸来,可瞧着妻子一脸悲戚,面色又缓和了,“我知你满心关怀,只是‘打点’二字再莫要提,我自有分寸。能谈拢是最好,若是谈不拢我也绝不过多纠缠,惹恼他们。再者,为夫好歹是个县令,这帮贼子岂敢明目张胆的行凶!”
一番解释虽不能完全的宽了苏氏的心,却也不敢再有别的心思,只得顺从的点点头,只怕后几日都得提心吊胆的过了。
苏采不知是如何回到屋子里的,耳畔是父亲方才的一席话,只觉浑浑噩噩。匆匆洗了把脸,缩进被窝。可闭上眼便是白日里嘈杂人群中土匪头目凶狠的眼神,吓得她浑身发抖。身子如同进了冰窟一般,感觉不到半分温热。到了后半夜终支撑不住,病倒了。
东村头,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下地干活的男人都拿着家伙什往家里赶。
林晁三兄弟走在乡间小道儿上,年纪最小的三弟杜武扛着麻袋走在前头,用力一脚,将长在路中间的一棵野草踩倒,转过头对身后两位哥哥郁郁道:“大哥,二哥,那些野物都逃到哪儿去了?守了大半日才得这么一小袋。”
“盛夏之际,是它们最欢腾的时候,狡猾的很。入了秋可就没那么灵活了,那时的野物可谓膘肥肉多,才是打猎的好时机!”高远接过麻袋,扛到自己肩上。话毕,回头看看魂不守舍的大哥林晁,朝杜武使了使眼色。
杜武咂咂嘴,只得继续赶路,心里却纳闷儿了。那日集市回来后,大哥心里就有了事儿,做什么都能恍惚半天。问他话,也是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刚走到家门口,就闻见了一阵饭香,三人肚子齐响,赶紧进门。
雨荷正挺着肚子弯腰去拿凳子,高远一个箭步冲过去,“媳妇儿你莫动,让我来。”
雨荷满足的笑笑,放开了手,任由他去摆,转头对其余二人道:“大哥,三弟,水备好了,洗把脸吧!”
说完就进了灶屋,将饭菜端出来,摆上桌。一家人快速收拾好,终于吃上了饭。
虽是粗茶淡饭,四人还是觉得十分满足,总是有个家了。
林晁往嘴里扒了两口饭,似在思考什么,终放下了筷子,“我有事儿跟大伙儿商量。”
杜武、高远手中动作顿了顿,竟一时没接上话,倒是雨荷先开口,“大哥您说,咱们听着。”
“这几日打的猎物是愈发少了,再这么下去,怕是日常开支都得成问题,还莫说生出小子以后呢!得再寻些银子来。”
高远一面感动,一面又忧愁。若不是因为自己,哥哥弟弟仍是过得逍遥日子。虽说三人结拜当日便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高远这心里还是有些愧疚。如今盛世,银子既好赚,也难赚。对于兄弟三人来说,无疑是后者。
杜武没有开口,他一向听大哥的话。雨荷自然是沉默,赚银子是男人的事儿,她只管顾好家,照顾好肚里的孩子便可。
林晁见大家没有意见,继续道:“三弟仍旧每日上山打野物,二弟你把院子后面那块荒地开了,种些瓜菜,省得什么都用银子,也好照顾弟妹,身边没有人,总是不行的。明儿我去郡县里头寻一份活儿干!”
一番话在情也在理,三兄弟本就团结,这事儿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