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
门外响起清脆而又不失节奏的敲门声。
注意力被打断,连带着原本在封闭的环境中单独面对忌廉的紧张氛围也舒缓了不少。
周瀚提高音量喊了声“进”,两人齐齐朝门口望去,就见一个穿着深蓝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那人似乎事先知道与周翰共处审讯室中的另一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忌廉,疾步走到周瀚身边,顺带着还打量了一眼对面坐姿端正的忌廉,眼神溢满的不是诧异,而是满载好奇。
好歹也是个知礼数识大体的,打量了几秒而后收回视线,他低头塞了一个小纸条到周瀚手中,压低声音附在他耳旁说了一句,“池队让我交给你的。”
办完池景交代的事情,他没有多呆一刻,立即掩上门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再次来来回回偷偷瞧了忌廉几眼。
这回他站在暗处,处在周瀚看不到的地方,连带着眼神都不似刚才的小心翼翼,更是带着几分肆无忌惮的打探。
忌廉在心中嘲弄一笑,面上却假装没看到,黑曜的眼珠子玩味的转了一圈后,最终停留在了对面周瀚身上。
周瀚最初听到那小警察说是池景给他的纸条时,脸色就已经不大好看了,如今等他看到那纸条上面的内容,一张白净的脸黑得堪比锅底。
他一把将小纸条捏皱,狠狠攥在手心,一脸愤懑的骂了句,“去他妈的!”
连最基本的风度都忘了保持。
大概是那人把他惹急了,触碰了他的逆鳞。
忌廉从没见过周瀚在外人面前露出此等模样,至少从自己和他见面以来都没见过,当即也觉得新鲜不已。
他的快感一向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恶趣味之一。
可他的新鲜感没有保持多长时间,皆因为周瀚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不禁有些小失望。
很快周瀚便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将小纸条通手一揉胡乱塞进裤子口袋之后,又继续陈述起之前的案情。
如若他塞小纸条的态度没有透露出几分避之不及,方才的小插曲仿佛真的不曾存在过一般。
作为一个警察,周瀚在陈述案情的时候,与平时的模样多少有些不同,随和敛去,凝重感与凌厉度倍增。
“根据尸检科送来的报告,被害者江大川与甄言均死于八点五十分,死因皆是机械性窒息,至于凶器……在江大川发生车祸现场的车窗上发现一根银白色钓鱼线,经过初步判定,断裂处的接口完全与导致甄言窒息而死的那根钓鱼线断口处吻合,杀死他们俩的凶器是同一个,就是那根钓鱼线。”
说到这里他哽住,若有所思看向忌廉,忌廉沉稳不惊,朝他稍稍颔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原本还有些忐忑,如今瞧忌廉老师的模样,大抵是对这个案子也有着浓厚的兴趣,见他乐意听自己说下去,周翰顿时如有着母鸡护犊一般的小鸡兴致高昂分析下去。
在他心中,忌廉就如同迷雾中引路的灯塔那般保驾护航的存在。
“起初我们是这样分析的,由于江大川和甄言的死因、时间段和手法都相一致,有可能凶手是同一个人,先杀了甄言,再杀死江大川,将后者的尸体放置于车中,紧接着凶手上驾驶座,将车开到悬崖边,并将江大川的尸体挪到驾驶座上,从车外发动车,造成江大川本人开车坠崖的假象。”
“但经过我们更进一步的调查发现,也有可能是江大川杀的甄言。”
忌廉将手贴在搁置于笔录本冷冰冰的皮面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他悄悄将衬衣领口往外拉伸了一些以便遮住部分手心肉,动作细微的如同一只狡黠的猫头鹰,做完这,他方才好整以暇望向周翰,顺着对方的期望往下问:“怎么说?”
周翰顺着他给的台阶继续往下分析,全然不知自己已然是一只在狐狸设下的圈套中折腾的羊羔,“甄言体内有安眠药,案发现场桌子上的两个杯子,其中一个查出了安眠药的成分,另一个则没有,上面有三个人的指纹,甄言的、江大川的、以及——”
他下意识望了忌廉一眼,“以及您的。”
忌廉对他会这么说似乎并不意外,他只是微微沉思了一会儿便神色如常说道:“那两个杯子是江大川递给我的,我拿给了甄言,和他一人一杯。”
忌廉如此坦荡,周翰反倒不好再问了,他说出结论,“有可能是江大川是凶手,他杀了甄言之后自杀,听说他们也算认识。”
忌廉抬头看他,“那么他的动机是什么?”
被他突如其来这么一问,周翰懵了一下,继而摇摇头,“目前我还不清楚。”
忌廉笑了笑,拇指尖沿着笔录本下沿慢慢摩挲,粗糙而又锋利的层叠质感骚起他略微的兴奋感,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封闭的审讯室中韵开,“还有一个疑点,杯子是我拿过去的,江大川怎么就那么肯定加了安眠药的那一杯一定会被甄言喝掉呢?”
他双目微凛,眼神直逼周翰,精悍异常,“万一喝掉的是我,江大川的计划岂不是全泡了汤?”
周翰只觉得周遭的压强有些不对劲,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那该怎么解释?”
“安眠药不一定是下在了杯子中,等甄言中招后,凶手也可以事后再讲安眠药加入杯中,制造出甄言是误喝了杯子中的安眠药而陷入昏睡的假象。”
周瀚拧紧了眉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模式被自己限制死了,以至于这么简单的假设都看不出来,还将自己逼近了死胡同,“你的意思是凶手故意在混淆我们的视线?一直到离开,你不是一直和甄言在一起吗?”
按理说,凶手不是没有作案时间,而是根本没有机会动手。
“我和乔梅走了之后,还有人留在了那里。”
周翰愣住,喃喃道:“你是说江大川?”
忌廉翘起食指摇了摇,偏薄的嘴角往旁扯了扯,“不是,是除了江大川以外的另一个人。”
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不免让周翰瞪大了眼,“乔梅那个时候是和您一起走的,那是谁?”
按照他的推想,那人就应该是凶手错不了了,这么多警察都没查出来的疑点,忌廉老师早就看穿了,也早就了然于心。
果然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他来找忌廉老师商量案情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池景什么的,少了他,他周翰照样能侦破!
忌廉看着对面一脸兴奋的年轻警探,笑意在眼角漾开,他稍稍往前倾了倾身子,凑到周翰跟前,朝他微微启唇道:“有些东西,我想亲自给周队长看看,看完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