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湖一侧,种着成片的蔷薇花,艳红的花海中,苏玉雪施施然而行,裙裾拂花而过,带一缕浅香。开得正艳的花,是否知晓昨日零落入尘的残蕊?她今日在花间微笑,这府里早将前世的她忘却。
春儿低着头走着,走得急,但又在想着心事,对面来了一人也不知。
她一直走到苏玉雪面前,冷不防看到地下的青石板上,一双绣花便鞋停在她的前面。那鞋子一动不动,鞋尖上的一粒珠子发着幽光,风吹动着鞋子上方的浅绿罗裙,飘逸旖旎。
她吓了一跳,顺着裙子往上看。落日余晖中,但见面前的女子巧笑如嫣,周身晕一层光晕,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却是玩味的笑意。恍惚间,她似乎看到那个熟悉的笑容。
“二……二小姐?”她怯怯地叫了一声,身子不由得一软。嗓子似乎被人捏住,一句二小姐挤了半天才出来。
苏玉雪并未答话,仍勾着唇淡淡看着她。
女子目光清冷,但在春儿眼里看来,却似一把利剑正毫无吝惜地割着她的心,似要剖开心内知晓里面的一切。
“啊,是四小姐,奴婢该死,奴婢没长眼。求四小姐原谅。”春儿扑通一声跪下,拼命磕着头,一半是道歉一半是因腿软了。道个歉没必要行大礼,她又没犯什么大错,只是忘记打招呼而已,实则是她不想让四小姐看到她的哆嗦。
苏玉雪也不叫她起来,长袖一拂,只淡淡问道,“你们二小姐呢?怎么没看见?”
“二……二小姐?她,奴婢也正找呢,有几日没看见她了。”春儿低头道,心头却闪过一丝惊异,刚才那样儿怎么瞧着那么像二小姐啊,那散漫的笑,通身散发着的压迫的气场,无一不是那人的样子啊!还是这几日自己想多了,精神恍惚了?
“哦,那你找到了吗?”苏玉雪脚步轻移,浅绿色的裙裾从春儿趴在地上的手面上轻拂而过,几步远有张青石小桌并几个石凳,她掏出帕子弹弹灰尘,矮身坐下,黑亮的大眼睛眨了几眨,好整以暇的看着春儿。
“还没有找到,二小姐许是有事外出了。”春儿颤声道。
有传闻,二小姐已自杀,只是不见尸首,想到那日是她将二小姐领出禅室,从此二小姐不归……她额上已渗出细细的汗珠。但好在二夫人待她不薄,给了不少好处,算抵消心中的恐惧吧。
苏玉雪笑了笑,“春儿啊,我记得你是三年前就跟了二姐姐的啊,她应该待你不错吧?你这名字还是她取的呢!是吧?”
春儿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这四小姐到底要说什么啊?又不放自己走。
苏玉雪又道,“那日在香泉寺,不是你服侍在她身边的吗?哦,那日二夫人找了她,却是为什么事呢?”
她笑容明媚,春儿却吓得一抖,都说四小姐与二小姐交好,她此时拦着自己,难道知道了点什么?又一想,不对,四小姐一直昏睡着,才醒来几日?灵泉寺的那一日,她不是还没有醒吗?
这样一想,春儿心中释然许多,腰身也挺直了,扭过身来看了一眼苏玉雪,但不敢与之对视,吱唔着道,“那日啊……那日二夫人是问二小姐抄写的佛经写得怎样了。奴婢传了话之后,二小姐是自己去的二夫人那里,也没带一个人。后来……后来奴婢也不知她哪里去了。”
“哦……”苏玉雪点了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心中却道,撒谎!且看你撒到几时!你不说,就休要怪我不念往日主仆情份了。你欠我一个真言,我要想法讨来!
她微微勾唇。
春儿长吁了一口气,一只手不经意的在腰间按了按。
苏玉雪注意到,她那个动作,从刚才见到自己开始起一共做了四次。那腰间鼓鼓的,定是藏有乾坤。
苏玉雪站起身来笑着说道,“说到二夫人,我还没有去专门问安呢。”没走上几步,她又微微一皱眉头,犹自叹息,“哎呀,我睡了三年,这路,都同以前不一样了呢!我一个人去,只怕是找不路了。天色已晚了,我又没带个丫头,春儿你现在也没什么事吧?二姐姐不在你可是闲人了。不如陪我去二婶那边走走吧?”
只是要自己带路?春儿放下肚内糊乱猜测的心从地上爬起来,她揉揉跪得发酸的膝盖,上前一步扶过苏玉雪的胳膊。心下却在腹诽,刚才是哪只眼睛看错了,将四小姐看成了二小姐?她哪有二小姐的心思通透?府里的路根本就没有变,她这是睡糊涂了。
于是,她爽快的应了一声“是”。
当下,两人一路穿花绕枝到了李氏的院子。
此时,李氏刚在百福居那里陪老夫人吃罢晚饭,正想着二十六日那天府里该备下多少茶点酒水,会有多少人到,一个丫头给她摇着扇子。
苏玉雪人未进屋,先笑着喊道,“二婶婶,你在屋里不?玉雪来看你来了。”
春儿跟在她身后,表情有些不安。
正屋的门槛有点高,苏玉雪轻巧的迈了过去。
春儿正想着心事,一个没留神,有什么东西缠了一下她的脚,她没能利索的跨过门槛,只听“扑通”一声,春儿重重的摔倒在地。
一只猫儿喵呜地叫了一声,迈着优雅的步子从她身边经过,黑色的毛淡黄色的琉璃眼,平时看来很普通的猫此时看了那眼却有些渗人。
春儿没来由的一抖。
由于摔得比较重,春儿身上的荷包甩了出来,叮叮咣咣好一阵脆响,地上闪了一地闪亮亮的首饰。
她惊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