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龙椅不是真龙、不是天子的人坐上去真的会晕死吗?
古时戏曲及其他伎艺在城市中的主要演出场所,称作勾栏。勾栏,原即栏杆。《水经注·河水》:“吐谷浑于河上作桥……施勾栏,甚严饰。”《王建宫词》有:“风帘水阁压芙蓉,四面勾栏在水中。”唐代勾栏已同歌舞有联系。李商隐《倡家诗》有“帘轻幙重金勾栏”句,诗中所写的“倡家”,就是擅长歌舞的伎艺人。
民间勾栏多同瓦市有关。瓦市,又名瓦舍、瓦肆或瓦子,是大城市里娱乐场所的集中地。耐得翁《都城纪胜》:“瓦者,野聚易散之意也”。瓦市中搭有许多棚,以遮蔽风雨。棚内设有若干勾栏,也就是不让人乱进的划界栏杆。大的瓦市,有几十座勾栏,演出杂剧及讲史、诸宫调、傀儡戏、影戏、杂技等各种伎艺,可容观众数千人。
民间瓦子勾栏主要是贱百姓的娱乐场所,虽说能看戏的起码都是能吃饱肚子的主儿,但毕竟属于贱民一流。权贵人物大多都府中建有戏楼,就是一般知县、通判、主薄、县尉一类相当于后世处级、科级的小官,一般也都要摆个高贵架子,不屑于到勾栏看戏。大小是个官,强似卖水烟,岂能同贱百姓混在一起?他们一般都请唱堂会,既是戏班子老板为了扩大影响,追求票房价值,倒贴礼钱、免费送票,也是在前三排另备桌椅,铺上台布,放上茶具,让漂亮小学徒涂脂抹粉、嗲声嗲气地当爷侍奉着。那名义上是看戏,实际上已失去了看戏的实质,该属关系学范畴,叫“捧场”、“给脸”才对。因此,民间勾栏一般都建筑比较简陋,容易损坏。偶而有个二三流的名角出演,便拥挤不堪,发生踩踏伤人之事常有,甚至戏台倒塌、压死观众的不幸事件也时有出现。百姓多如牛毛,压死几个剔剔苗,官爷们是不会重视的。
御勾栏是官中顶尖级别的皇帝及家人与近臣专用,当然建筑豪华,设施非同寻常。
赵匡胤三人在院里东游西逛,只见四下玲珑美景,八方渲染奇观;巍峨亭殿接青云,雕梁龙作队,画栋凤成行;曲径幽深行远,遍栽异卉佳花,都觉新鲜稀奇。
“我草,这么多房子啊!简直像宫殿!亭台楼榭应有尽有,比禹王台、相国寺好玩多了!”王审琦感慨地叫着。
“这么多花草树木,简直就是座大花园!”石守信边看边不停地感叹。
赵匡胤也边走边羡慕不已地说道:“真是又大又漂亮,比别处的勾栏院好玩千万倍!”
“这是什么树?这是什么花?我还从来没见过耶!”王审琦满眼都是稀奇。
“这都是从外国弄来的,一棵都值好多钱!听说有棵樱花,是从东瀛买来的;还有棵沉香树,是从大越国买来的,仅运费就是几万两银子!只这两棵树,就超过了全京城瓦子勾栏的投资呢!”石守信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
“我草,这么珍贵!在哪?哪棵是的?”王审琦追问道。
“我,我也只是听说!那么珍贵的花木,街市上没有,我怎么会见过?”石守信不好意思地回道。
赵匡胤不无嫉妒地骂道:“再贵也是一棵树,又不是长俩大饽饽,两瓣肥屁股,又不会生孩子,也不会结珠宝长金子长银子,有球什么稀罕的?”
“是啊,建勾栏院是听曲看戏的,戏台才主要,建这么多闲房子,种这么多奇花异草有球什么用?”石守信忙顺着说。
王审琦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顺着问:“就是!御勾栏也是勾栏,也是唱曲跳舞演戏的地方!唉,怎么连戏台也没见在哪儿啊?”
三个人都东张西望地找戏台。王审琦说在东楼,石守信说在西院,二人正吵吵着,赵匡胤把手一挥,指着面前的一座高楼说道:“管它在哪儿,先到这座大楼上看看!”
三人寻到台阶,争抢而上。
只见一间大厅,合抱的红漆大柱,高有丈五;雕梁画栋,锦帐饰墙;地板红木铺就,镶嵌着黄杨木的各种图案;顶棚上还悬挂着许多酒坛似的大红灯笼。面积足有半个蹴球场大小,却没有勾栏、戏台,也没有腰棚、神楼,更没有花花绿绿的幕布、招子、旗牌、帐额一类标志戏台的饰物。
王审琦挠着脑袋问道:“嗬!这间房子好大,我家房子带院子也装得下!是干什么用的啊?”
“好像就是唱戏的地方!要不然,盖这么大干什么?”石守信一边观察一边分析道。
“戏台呢?”王审琦问。
石守信看了一圈,指着另端的一个低台说道:“那头不是有一个台子吗?”
三个人走上前去,见那台子仅仅一丈多方圆,半圆型的勾栏才一尺多高,也没有幕布垂帘,并且正中还设着一张又宽又高的大椅子,两旁放着几个绣墩。
“戏台上怎么摆着座位呢?”王审琦奇怪地说。
“不是戏台,那就是观众席!”石守信分析说。
“观众席对面应该是演戏的地方,可对面没有台子啊?再说观众席这么小,演出的地方那么大,这不是颠倒了吗?”王审琦大声反驳道。
石守信思忖片刻,分析道:“这是御勾栏,是皇帝和大臣们看戏的地方,当然不能与民间一样了!民间勾栏演员不过十数人,三五人,有时甚至仅一二个人,观众却成百上千,甚至数千;而御勾栏聚集全国名角,还有外国的大腕十多个,艺伎总共数百,侍候的却主要只是皇帝一个人。演员多观众少,戏台和观看席的设计当然也就与民间勾栏颠了个过!”
“那么多人演出,只供他一个人看,真他那的会享受!”王审琦不平地叫道。
“就是,若让我们进来,哪怕站在一边也行啊!”石守信羡慕地说。
“莫说进来站在一边,就是站在窗户外边听听咱也没资格啊?”王审琦自卑地说。
“是啊,今天要不是大哥领着,咱连这院子也进不来啊!”石守信对赵匡胤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在石守信和王审琦议论争辩的时候,赵匡胤的两眼却一直死死地盯着那把摆在低台中间的大椅子。
那把椅子用珍贵楠木所做,透雕双龙戏珠图案,髹金漆云龙纹宝座,高束腰,四面开光;通体五尺有余,座面宽也有三尺多;椅圈上盘绕着十三条金龙,须发直立,张牙舞爪;全身有空的地方遍雕莲瓣、卷草、火珠、如意云头等纹样。
赵匡胤清楚,这把富丽堂皇的椅子,就是民间传说的,人们敬仰的,至高无上的,无限神秘的皇帝专座,名叫龙椅。
他曾听民间传说:有一飞盗偷进皇宫,看见了皇帝的龙椅。他好奇地试坐了一下,当即就昏倒了。
他曾问过父亲赵弘殷:“这传说是真的吗?皇帝的龙椅不是真龙,不是天子的人坐上去真的会晕死吗?”
赵弘殷笑了笑,笑中透着神秘,透着崇拜,也透着明白,透着轻蔑:“这爹不知道,爹没坐过!我只知道,这龙椅的主人是不断变换的,我跟随的几个坐过龙椅的人与常人相比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唐朝皇帝唐僖宗喜欢声色犬马,擅长斗鸡,爱好赌博,达到了以西川节度使为赌注的地步。他还好与亲王斗鹅,一只鹅赌资高达五十万钱。而对于政事,却总是糊糊涂涂。有一次,京城地区发生蝗灾,他听说了,便传问地方官。地方官报告说:‘蝗虫是有,但不敢吃皇家庄稼。它们遇到皇家地块,便吓得抱着荆棘上吊了。’唐僖宗对这些谎言竟深信不疑,仍然在宫中以赌为乐。如此皇帝,在龙椅上坐了十多年,没听说晕倒过。
“唐僖宗的弟弟名叫李晔,也就是唐昭帝。史书记载他‘体貌明粹,饶有英气,亦皆私庆得人’,我却听人说他生性胆小,遇事毫无主见,是个糊涂虫,窝囊废。国库空虚,他为了笼络权臣,常把后宫的绝色美女作为礼品奖励。京城被叛臣围困的时候,粮食紧缺,他在宫中弄个小磨,每天磨豆麦喝粥,喝得他一点力气也没有,还是没事人似的,每天和嫔妃们玩乐。后来一点粮食也没有了,宫人们每天饿死许多,百姓更惨,吃人的现象都很普遍了。人肉每斤值百钱,犬肉值一千钱,每日进膳,御厨将人肉充狗肉,他不仅分辨不出来,还说,将士们只要有肉吃,敌人就打不进来。如此笨蛋,在龙椅上坐了五六年,也没有听说昏死过一次。
“梁太祖朱温出身砀山一个穷山沟里,自小不务正业,里人都讨厌他。后来他参加了黄巢起义,升为大将。由于屡战屡败,怕受到谴责,便叛变降唐,当上了唐僖宗的宣武军节度使,回头去打黄巢。黄巢覆亡后,各方节度使拥兵自重,‘王室日卑,号令不出国门’。朱温抓住时机,于滑州白马驿发动‘白马之乱’,废了唐昭帝,建都开封,史称“后梁”,把龙椅抢在了自己手里。
“朱温生性残暴,杀人如草芥。夫人在世时尚能劝止,死后却大肆银乱,甚至烂轮,包括儿媳都得入宫侍寝。如此残暴,在龙椅上坐了整五年,也没听说一次昏倒过。
“后唐庄宗李存勖世袭了父亲李克用晋王爵位,靠强势将后梁的龙椅抢到了手中。他自幼喜欢看戏、演戏,即位后,常常面涂粉墨,穿上戏装,登台表演,不理朝政;并自取艺名为‘李天下’。有一次上台演戏,他连喊两声‘李天下’!一个伶人上去扇了他一个耳光,周围人都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李存勖问为什么打他,伶人奚落地狡辩说:‘李’(理)天下的只有皇帝一人,你叫了两声,还有一人是谁呢?李存勖听了不仅没有责罚,反而予以赏赐。伶人们受到他的宠幸,俸禄很高,有的出次场就是上千两白银,随便赏赐的都是珍贵国宝。那些演技好的名星大腕儿地位高过大臣,可以自由出入宫中和他打打闹闹,并且常常侮辱戏弄朝臣,群臣敢怒而不敢言。这号‘票友’、‘追星族’,坐龙椅三年,有时甚至还穿着戏装,面涂粉墨,也没听说有一次晕倒过。
“后唐明宗李嗣源,是庄宗李存勖父亲李克用的养子。李嗣源杀了哥们李存勖,夺了龙椅;他坐了七年,传给儿子李从厚;李从厚坐龙椅一年,又被他爹李嗣源的养子李从珂夺去;李从珂坐龙椅三年,又被他的妹夫石敬瑭,勾结契丹攻入洛阳,将龙椅抢去。石敬瑭病死,龙椅又被侄儿石重贵抢去。石重贵坐了四年,又被高祖刘知远夺了回来。
“这几个皇帝虽说称帝时间很短,但下台的原因都是难拒骄奢淫逸的诱惑,最后不免龙椅被人抢去,也并非自己没福晕死的啊!
“特别是哪个后晋出帝石重贵,最能破解龙椅之谜。
“他本为后晋高祖石敬瑭的侄儿。其父石敬儒早逝,石敬瑭遂将他收为己子。石敬瑭生有六个儿子,由于个个娇惯,自然毛病甚多,都有些浪荡习气,惟有石重贵这个不是亲生的‘谨言慎行,质朴纯厚’,习文练武又特别用功,石敬瑭岂能不爱?
“后唐清泰二年,石敬瑭在晋阳举兵叛唐,后唐大军围攻太原。石敬瑭借契丹兵挫败后唐军队,离太原赴洛阳夺取帝位,临行前选石重贵留守太原,授以北京留守、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太原尹、掌河东管内节度观察使。官衔不少,却并没有什么政绩。尽管如此,因受到石敬瑭倚重青睐,仍是步步高升,到天福七年石敬瑭死前,石重贵已进封齐王,兼任侍中。在此期间,石敬瑭的六个儿子,已一个个相继死去,仅剩幼子石重睿一人。石敬瑭的五子如何死去,众说纷纭,为父虽当时在朝,亦无证据,不好胡乱评断。但有一点大家都是十分清楚的,石敬瑭多死一个儿子,石重贵便距离龙椅近了一步。
“石敬瑭死时曾托孤与宰相冯道,要冯道将龙椅传于惟一的亲生儿子石重睿。但石重贵已握军政大权,冯道老奸巨滑,岂会冒险相对?结果,冯道与当时掌握实权的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景延广共同密谋,改了遗诏,将龙椅交给了石重贵。
“石重贵抢到龙椅,便再不‘谨言慎行,质朴纯厚’,也不‘习文练武,勤于政事’了,而是过起了醉生梦死的腐败生活。石敬瑭尸骨未寒,梓宫在殡,石重贵就纳了颇有美色的寡婶冯夫人为妃,并恬不知耻地问左右说‘我今日作新婿何如?’他坐在龙椅上,手握生杀大权,谁个敢不说‘好’?谁个敢不‘热烈祝贺’?
“开运元年,晋军与契丹军战于戚城,他却仍然每天听乐不止。他在宫中听惯了‘细声女乐’,在前线不方便,只能召左右‘浅藩军校,奏三弦胡琴,和以羌笛,击节鸣鼓,更舞送歌,以为娱乐’地来凑合。
“开运二年三月,后晋与契丹在阳城决战前夕,石重贵仍出外游猎。他不做战守准备,反而大建宫室,广造器玩。为铺地毯,不惜用织工数百,费时一年。为玩乐尽兴,他对优伶们赏赐无度。在国难当头,百姓饿毙于道的时刻,石重贵还如此的挥霍,后果可想而知。
“石重贵在位期间,很少有惠民之举,偶尔杀上两个贪官污吏,也是掩人耳目。身为一国之君,朕即国家,应有尽有,但他贪得无厌。为应付战争费用,为满足自己滥耗,他甚至在大蝗大旱之年,还派出恶吏,分道刮民。天福八年六月,他遣‘内外臣僚二十人分往诸道州府率借粟麦,时使臣希旨,立法甚峻,民间泥封之,隐其数者皆毙之。’而这一月,‘诸州郡大蝗,所至草木皆尽。’只管自己享受,不管百姓死活,这样的君主也是天赐神授吗?若不是,为什么坐在龙椅上没有晕倒呢?”
赵弘殷说到这里,向儿子笑着启发道:“我说这些,能解开你的龙椅之谜吗?”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地头蛇之妒。